22.容我考虑几日
与浙人党魁张捷的会面，颇为顺利，霍然二人被引至内院东侧的大花园，大花园又分南北园，有一条抄手游廊相通。
因住宅靠近宫城，花园内种植的花木多以低矮的草本植株为主，北花园翠绿绿的大草坪上，一个身穿圆领对襟无袖汗衫的男子正在舞剑锻炼身体。
剑柄系穗，说明是一把未开锋的剑。
剑乃君之器，也是六艺之一，古代的士大夫普遍都会一点，至于能不能上阵杀敌，就是另一回事了。
舞剑的人似有所觉，瞥了一眼，见是知客师爷已将人领进了院，吐气翻腕收剑，剑脊贴附于肘骨，收剑姿势，很有名家气势。
众侍女依次上前，有侍立一旁的捧鞘侍女上前先收了宝剑，有捧茶的侍女，上前让舞剑人漱了口，有捧汗巾的侍女，上前擦汗拭身，再有捧衣的侍女，上前换了替舞剑人换了新衣。
光是一个晨练，就有那么侍女陪同服侍，这宅主人还是挺会享受地。
知客师爷将霍然主幕引入茶轩，有女仆端上茶来，没让人等多久，主人张捷就出现了，换了身雪白的高领长袖汗衫。
“晚学后进，山阴秀才杜建成见过老父母。”胖子恭恭敬敬上前拜见，张捷闻声，眼角上勾，笑容满面地招呼杜胖子落坐，第一份官口是最难忘地。
霍然跟着上前见揖拜，口称：“霍文恭见过张相公。”
立于一旁的知客师爷，满面诧异，哪有这样称呼地，有点后悔收了那八十两引介银。
既来求官，应行四拜大礼，卑称下属、下官，谦称张捷为少宰、部堂。
杜胖子倒是早已麻木，这东家行事，每每出人意料，真正做到了不卑不亢。
张捷瞧了瞧掌中的手本，眯起上下眼睑，细细地端详眼前的青年，风尘满面、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整个人看起来有点燥狂桀骜，眼神中却又透着平和，给人以看透世情的冷漠，很矛盾的气质。
霍然同样大胆地直视张侍郎，眼前的男子，气质儒雅，分明年过五十，却满头乌丝，方脸细目，皮肤白晰，身材修长，并无丁点福态。
很会保养，是个亲和力很强的人，难怪会被推为浙党党魁。
双方互视几眼，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
张捷笑吟吟地一团和气，并没因霍然的称谓摆脸色，反倒亲切直呼霍然的表字：“文恭，你的事，我在京略有耳略，听说，你跟新任浙抚罗汝元闹的很不愉快。”
“罗汝元是过去式了。”霍然露出厌恶之色，顺带把原委也讲了一讲，“他是上峰，我乃下属，非是我要去惹他，是他把我惹急了。”。
“那雷神兵工厂是霍文恭多年的心血，天启七年，张老相公巡抚浙江，有过约定，兵工厂采用官督民办的形式，只是挂靠在浙江炮局名下，我才是唯一股东，前浙抚陆完学也是认可地，每年按常例，缴纳一笔挂名费即可，。“
“可那罗汝元一上任，就不顾两任抚军的协议，急不可奈，三番五次召见，当面羞辱叼难，以势压人，栽脏陷害、罗织罪名，污我私藏军械，妄图侵夺兵工厂，实在是吃相难看。”
“所以，你就把浙江备倭银被侵吞一事给捅了出来，搞得那罗懋先焦头烂额！”
“呵，他谪官前，还升了我一级，说来，霍文恭还得感谢他呢，现在是从五品的官了。”向人顷诉自己的满腔不爽后，霍然留露一脸悻悻然之色，堂堂穿越者，竟被一个土著官员给整活了。
以山阴县后学晚进身份列座的杜胖子，在旁边听了明白，约莫搞清了，自己这个新东家，到底为何会被打发到京都来当闲官。
看来自己的东家，绝非什么好好先生，敢把一省巡抚整倒，还能安然无事，跑到京都来，又岂会甘于做太平官。
至于备倭银案，做过师爷，都懂怎么回事。
因倭寇、海寇长期侵扰沿海各省，朝廷令各省，设下备倭银制，常额备银十万两，以备军队应急。
巡抚新到任，急用钱，抽取、挪用库银，空司见惯的事。
少则三五千，动则几万，都有。
用来作什么？
首先还京债；
其次还在京各种高消费的拖欠，各种人情往来、各种孝敬；
最后，抚巡自己花销用度。一件官袍，好几十两，官袍、官靴、乌纱帽、玉带、挂饰、头饰、内衫一套行头，上百两，总得备他个几套。
置办行头、添设仆役、募聘各类办事师爷、纳小妾，养情人、逛伎馆，老情人不能忘，新情也要多；
下属要笼络，同僚得往来，出行需要排场，反正方方面面需要钱。
要想官当的长，要想官当的久，剩下下就是搞钱搞钱再搞钱，得把挪用来的府库银帐面给平了
也不知谁给罗巡抚出的馊主意，把主意打到了霍然创办的雷神兵工厂头上。
霍然一怒，不知通过什么门路，把这层纱窗纸给捅破了。
巡抚贪鄙、巡按失察，皇帝震怒，双双被免；
不过，那罗巡抚被罢免前，也着实恶心了霍然一下，来了个明升暗降，霍然被打发到京都吃闲饭来了。
真是一个双输局面，何苦。
没什么弯弯绕地，三两句就把话说开了。
“那雷神兵工厂，现在可还开着？”张捷关心地问说，“近来浙江生产的火铳、火炮，颇受北边各镇将士的好评。”
“没开了，关门了。”
“为何？”
“浙江炮局不让挂名，厂子自也是黄了。”
“厂里的大匠小匠，哪去了，可还在？”
“也散了。”霍然撒了个小谎。
“可惜，若能把他们全招到京都炮局来，就好了。”
张捷寻思了一下，说：“安民厂有个工部主事的职务出缺，这也是文恭你在浙江为官的老本行，可愿前去一试！”
若是换到别人，定是欣然答应。
霍然起身拜谢作别，却说：“容我考虑几日，再来府，复禀张相公。”
“韩先生，代我送一下文恭。”张捷瞅着茶案上那消失的手本，显然是被抽了回去。
“是，东家。”知客师爷应了一声。
只听茶轩内，东家发出一声可惜之声，可惜什么呢？
这个姓霍的小武官，真是既无礼数，又不识相呐。
别人都是求门路，求官，求破了脑袋呢。
当然了，那个安民厂，还是有那一点点的风险。
因住宅靠近宫城，花园内种植的花木多以低矮的草本植株为主，北花园翠绿绿的大草坪上，一个身穿圆领对襟无袖汗衫的男子正在舞剑锻炼身体。
剑柄系穗，说明是一把未开锋的剑。
剑乃君之器，也是六艺之一，古代的士大夫普遍都会一点，至于能不能上阵杀敌，就是另一回事了。
舞剑的人似有所觉，瞥了一眼，见是知客师爷已将人领进了院，吐气翻腕收剑，剑脊贴附于肘骨，收剑姿势，很有名家气势。
众侍女依次上前，有侍立一旁的捧鞘侍女上前先收了宝剑，有捧茶的侍女，上前让舞剑人漱了口，有捧汗巾的侍女，上前擦汗拭身，再有捧衣的侍女，上前换了替舞剑人换了新衣。
光是一个晨练，就有那么侍女陪同服侍，这宅主人还是挺会享受地。
知客师爷将霍然主幕引入茶轩，有女仆端上茶来，没让人等多久，主人张捷就出现了，换了身雪白的高领长袖汗衫。
“晚学后进，山阴秀才杜建成见过老父母。”胖子恭恭敬敬上前拜见，张捷闻声，眼角上勾，笑容满面地招呼杜胖子落坐，第一份官口是最难忘地。
霍然跟着上前见揖拜，口称：“霍文恭见过张相公。”
立于一旁的知客师爷，满面诧异，哪有这样称呼地，有点后悔收了那八十两引介银。
既来求官，应行四拜大礼，卑称下属、下官，谦称张捷为少宰、部堂。
杜胖子倒是早已麻木，这东家行事，每每出人意料，真正做到了不卑不亢。
张捷瞧了瞧掌中的手本，眯起上下眼睑，细细地端详眼前的青年，风尘满面、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整个人看起来有点燥狂桀骜，眼神中却又透着平和，给人以看透世情的冷漠，很矛盾的气质。
霍然同样大胆地直视张侍郎，眼前的男子，气质儒雅，分明年过五十，却满头乌丝，方脸细目，皮肤白晰，身材修长，并无丁点福态。
很会保养，是个亲和力很强的人，难怪会被推为浙党党魁。
双方互视几眼，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
张捷笑吟吟地一团和气，并没因霍然的称谓摆脸色，反倒亲切直呼霍然的表字：“文恭，你的事，我在京略有耳略，听说，你跟新任浙抚罗汝元闹的很不愉快。”
“罗汝元是过去式了。”霍然露出厌恶之色，顺带把原委也讲了一讲，“他是上峰，我乃下属，非是我要去惹他，是他把我惹急了。”。
“那雷神兵工厂是霍文恭多年的心血，天启七年，张老相公巡抚浙江，有过约定，兵工厂采用官督民办的形式，只是挂靠在浙江炮局名下，我才是唯一股东，前浙抚陆完学也是认可地，每年按常例，缴纳一笔挂名费即可，。“
“可那罗汝元一上任，就不顾两任抚军的协议，急不可奈，三番五次召见，当面羞辱叼难，以势压人，栽脏陷害、罗织罪名，污我私藏军械，妄图侵夺兵工厂，实在是吃相难看。”
“所以，你就把浙江备倭银被侵吞一事给捅了出来，搞得那罗懋先焦头烂额！”
“呵，他谪官前，还升了我一级，说来，霍文恭还得感谢他呢，现在是从五品的官了。”向人顷诉自己的满腔不爽后，霍然留露一脸悻悻然之色，堂堂穿越者，竟被一个土著官员给整活了。
以山阴县后学晚进身份列座的杜胖子，在旁边听了明白，约莫搞清了，自己这个新东家，到底为何会被打发到京都来当闲官。
看来自己的东家，绝非什么好好先生，敢把一省巡抚整倒，还能安然无事，跑到京都来，又岂会甘于做太平官。
至于备倭银案，做过师爷，都懂怎么回事。
因倭寇、海寇长期侵扰沿海各省，朝廷令各省，设下备倭银制，常额备银十万两，以备军队应急。
巡抚新到任，急用钱，抽取、挪用库银，空司见惯的事。
少则三五千，动则几万，都有。
用来作什么？
首先还京债；
其次还在京各种高消费的拖欠，各种人情往来、各种孝敬；
最后，抚巡自己花销用度。一件官袍，好几十两，官袍、官靴、乌纱帽、玉带、挂饰、头饰、内衫一套行头，上百两，总得备他个几套。
置办行头、添设仆役、募聘各类办事师爷、纳小妾，养情人、逛伎馆，老情人不能忘，新情也要多；
下属要笼络，同僚得往来，出行需要排场，反正方方面面需要钱。
要想官当的长，要想官当的久，剩下下就是搞钱搞钱再搞钱，得把挪用来的府库银帐面给平了
也不知谁给罗巡抚出的馊主意，把主意打到了霍然创办的雷神兵工厂头上。
霍然一怒，不知通过什么门路，把这层纱窗纸给捅破了。
巡抚贪鄙、巡按失察，皇帝震怒，双双被免；
不过，那罗巡抚被罢免前，也着实恶心了霍然一下，来了个明升暗降，霍然被打发到京都吃闲饭来了。
真是一个双输局面，何苦。
没什么弯弯绕地，三两句就把话说开了。
“那雷神兵工厂，现在可还开着？”张捷关心地问说，“近来浙江生产的火铳、火炮，颇受北边各镇将士的好评。”
“没开了，关门了。”
“为何？”
“浙江炮局不让挂名，厂子自也是黄了。”
“厂里的大匠小匠，哪去了，可还在？”
“也散了。”霍然撒了个小谎。
“可惜，若能把他们全招到京都炮局来，就好了。”
张捷寻思了一下，说：“安民厂有个工部主事的职务出缺，这也是文恭你在浙江为官的老本行，可愿前去一试！”
若是换到别人，定是欣然答应。
霍然起身拜谢作别，却说：“容我考虑几日，再来府，复禀张相公。”
“韩先生，代我送一下文恭。”张捷瞅着茶案上那消失的手本，显然是被抽了回去。
“是，东家。”知客师爷应了一声。
只听茶轩内，东家发出一声可惜之声，可惜什么呢？
这个姓霍的小武官，真是既无礼数，又不识相呐。
别人都是求门路，求官，求破了脑袋呢。
当然了，那个安民厂，还是有那一点点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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