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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双镜案

    五更三点,宵禁结束,各城门口重新开放。

    天色蒙蒙亮,这个时间段,城门口活动的人士,主要以社会最底层劳动人民为主,如山西担水客、山东顷脚工。

    有明一代,以来自这个两个省份的人士为主,形成了在京的各自行业垄断,都是民生息息相关的行业,一个是水霸与一个是粪霸,拒绝其他省的人士掺和其中。

    大早上地,各城门口的卖报郎,显得特别活跃,一边呦喝,一边将手中的大字报,一张一张免费赠送。

    水霸、粪霸很安心,跟他们并无直接利益冲突。

    “全城爱心接力,寻找大孝子陈玉境。”

    “全城爱心接力,寻找大孝子陈玉境。”

    大字报是人人有份,水霸、粪霸、水客、顷脚工、官兵、税丁、锦衣官校,还有各色各样的小贩,识字地,不识字地,只要是路过,皆人手一张。

    大城市的市民,普遍比较冷漠,只要不祸临己身,爱心是颇为有限地。

    但免费的东西就是好,不要白不要,对穷人家来说,一张连史纸,值小半文钱,拿回去可以垫东西,可以让小孩涂鸦,也可以当擦屁纸使。

    家中富裕的人士,领过大字报,瞟了两眼大字报的寻人告示,就随手就丢弃在原地,然后又被人给捡走了。

    不过,又有什么没关系呢,只要能达到广而告之的效果。

    始作俑者的霍大官人住在老德老店里,都收到了好几份这样的寻人大字报,不禁啧啧称奇,感觉钱没白花,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这个寻人大字报,做得有点类似于脑白金广告的疲劳轰炸,不过半天功夫,连蜗在客房内,一心一意做衣裳的苏娘子,都晓得了,一个叫陈玉镜的人失踪了。

    陈玉镜真是个孝子吗?

    孝在哪,又是哪里失踪地,何时何地失踪地?

    人们的爱心,化成了猎奇心。

    京都百万军民,无不满怀好奇。

    临近正午,有一份叫燕京报的小报,揭露一部份谜底,仍是免费发放,发放量变小,只有一万份。

    陈玉镜者,绍兴府余姚县学童生,父亲早早过逝,由母亲一手带大,刚考上县学的禀生,母亲过劳致盲,听闻京都有治疗眼疾的神医,放下书不读,散尽家财,千里背母赴京求医,只求治好老母亲眼疾。不料,人却在大通桥失踪了。

    还真是个大孝子啊!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社会性人物,既冷漠又自私,既热情又饱含同情心。

    陈玉镜这个大孝子的遭遇,见报问世,引得京都军民,无不倍加同情。

    报纸一出,市民们无不解囊,相争竞购,并要求燕京报增印,要求燕京报的探报人,速去探来最新消息。

    “一派胡言,全是一派胡言。”大通桥码头的东厂廨,李总旗气得七窍冒烟,将手中寻人大字报,还有那燕京报全撕得粉碎,“那个陈玉镜分明是个五毒俱全的烂赌棍,童生都是买地,千里背母求医,更是是无中生有,狗屁大孝子,哪个大孝子会偷老宅房契卖钱?”

    手下官校集体露出苦笑,有人说:“总爷,咱们知道没用啊,老百姓们都在传,那陈玉镜是个大孝子,再这么疯传下去,风向有点不对了,上峰怕是要派人来查了。”

    “背后一定是那姓霍的狗官在搞鬼!”李总旗张口就来,直觉很准,还真被他猜中了。

    “这个浙江来的杂碎官,真够难缠地。”

    “废话,玩司法的同行,他掌一省军卫省名呢。要我说,那霍断事钱够多地,简直是在烧钱,至少一座四合院烧没了。”

    “总爷,那个大通桥治安大整治,还搞不搞了?”

    手下们又是七嘴八舌的讨论,搅得人心头烦。

    “搞个屁。”一个靠小报编出来所谓“大孝子”在管区内失踪,什么京都治安典范,被报纸一宣扬,成了京都笑话。

    李总旗抑着怒气,吩咐手下,“速将人抓回来。”

    “抓那霍然吗?得有驾贴啊!”

    “白痴,去抓那燕京报的那伙人。”

    “这个手到擒来。”

    实际上是空手而回,东厂番子吃了闭门羹,燕京报的报房,早已人去楼空,鬼影俱无。

    抓住燕京报的人,似乎也没什么用,他们犯了什么法?就因为编了一个大孝子背母求医的故事吗。

    李总旗不过是病急乱投医,他当然知道,结症还是在于那陈玉镜的下落,得尽快把人弄回来。

    可接下去的事,已完全失控了。

    勋戚们长期吃人血馒头,自不甘心被拿捏,巩永固、刘文炳、李国桢、薛濂、周镜等人哭跪午门外,说是愿意将西山二百多座煤窑,全部敬献给皇上。

    若是换成满清皇帝,就好办了,直接指令内务府收下便是。

    可换到大明,就有点难堪了,西山矿务局强取西山煤窑,不免教皇帝背默锅。

    到时难免被人指指点点,你一个皇帝已经富有四海,怎么能干巧取豪夺之事,下手对象还是世官,朝廷也要讲理,要给功臣后代留条生路呀。

    在西山煤矿公私归属上,斗争已进入短兵相接的地步。

    一则关乎“大孝子”陈玉镜下落的谣言,让胜利的天平,逐渐倒向新设西山矿务局一边。

    谣传东宫侍卫周镜,非常迷信,找了一个有名的算命大师,测算自己今年的官运和气运,大师算准他,遇镜冲煞,今年有光煞冲身之厄运,务必小心。

    千里背母求医的“大孝子”陈玉镜倒了血霉,被周镜认定就是那个镜煞,与东厂李总旗勾结,夜里弄出一个疑似越狱的假象,实则是指使拐子们,将陈玉镜关到西山煤窑作奴工,要慢慢磨死这个镜煞。

    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宝贵地,你一句,我一句,往里头加料,口口相传,硬生生地编出一个“京都双镜案”来。

    那个算命大师是谁?

    不会是周奎吧,那周皇亲原来就是个算命,干起老本行,给侄子算起命来着?

    周奎的名声,可真是烂透了,比钱法侍郎周士朴那个周扒皮,还能扒皮,京都小民,没一个敢说,自己不欠过他债地。

    若合理推测,那周镜身为东宫侍从官,这般迷信,明年再去算命,会不会把皇太子抱走冲煞呢。

    针对这条谣言,东厂太监王之心亲自下令追查,查到一半,就不敢再查了,上报也不敢。

    东厂缉事人员说,是来自宫中某贵妇人之口也。

    有山西道试御史高明衡报来,奉察院令巡视西山,借得勇士营官兵二百,扫荡西山煤窑,捕拿到凶徒数十人,拐子数人,当场格杀喇虎三人,解救窑奴上千。

    在桑干河的河床上,发现未被冲走的尸骨数百具之多。

    经官兵一一甄别,窑奴中,确有绍兴府余姚县学童生陈玉镜其人,惊吓过度,口齿不伶俐,待细加调理,再作盘问。

    大孝子陈玉镜被找到了,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遍都城内外,军民无不弹冠相庆。

    高钦差奉旨,扫平魔窟,解救窑奴,让大孝子得以重见天日与老母亲团聚。

    谣言成真,那东宫侍卫周镜赖无可赖,罪无可恕。

    有圣旨:下东宫侍卫周镜于镇抚司狱,下东厂总旗官李东二于镇抚司狱。

    不几日,那周镜竟然死于狱中,经验尸,热毒附体所致,就是夏天的监狱太热了,把人闷死了。

    那算命大师,算得还是挺准地,真是光煞冲身劫。

    正义战胜了邪恶,真是让人喜闻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