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思过崖石洞
岳灵珊与林燃、林平之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山道上到玉女峰去。
思过崖原是一处危崖，位于玉女峰绝顶，石壁上凿有山洞，是华山派历代弟子犯规后囚禁受罚之所。
崖上光秃秃寸草不生，更没一颗树木。
遵岳灵珊的吩咐，林燃二人为了不让令狐冲发现，只能在山道尽头远远望着，看着岳灵珊渐渐成了一个小小的人影，走到那山洞里。
林平之望眼欲穿，好一会儿，才见到两个人影从山洞里走出来，不由舒了口气。
他们全然听不清崖上两人的谈话，但那恣意欢喜的笑声，还是在这崖间回荡不已，轻轻巧巧的钻到林平之的耳朵里，再跑到心里，让他只觉一半欢喜，一半苦涩。
林平之忸怩不安地看了好一阵，忽见那更小的人影拔出一把剑来，呼吸一屏，低声道：“要开始了。”
林燃也目不转睛地看着，想要瞧瞧令狐冲的剑法，不过不似林平之那样紧张，因此还有闲余道：“你觉得谁会赢？”
林平之不假思索道：“自然是师姊。”
待听到林燃低低一笑，猛地红了脸，嗫嚅道：“师姊练剑那么勤苦，自然是她赢。”
说话间，崖上的比试已经开始了。
但见属于令狐冲的那个人影并不拔剑，竖掌一立，以掌作剑，忽地向岳灵珊刺去。
林平之低呼一声，道：“是青城派的松风剑法。”
他曾经见识过青城派剑法，这会陡然见到，不由出声惊呼，只谨记岳灵珊的嘱咐，仍然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林平之喊完，似觉不忿，又道：“大师哥未免太托大了，竟然不拔剑。”
林燃并未见过令狐冲出手，但知道令狐冲是华山派二代弟子里的佼佼者，他以肉掌相抗，自是觉得岳灵珊练的还不到家，不必出剑。
但林平之一颗心全在岳灵珊身上，林燃也不好出言泼他冷水。
林平之嘴巴不停，将岳灵珊所使的剑招一一报出名来。
他这十余日和岳灵珊拆解得多了，虽不会使，但岳灵珊每个剑招出剑的模样，全印在心里，丝毫不忘。
令狐冲似是招架不住，绕着岳灵珊身子游斗，每每想要上前抢功，总是给岳灵珊逼回。
岳灵珊剑招越发凌厉，令狐冲终于难以拆解，急向后跃，背心撞在了一块山石之上。
林平之振奋道：“师姊果然厉害。”
只是这兴奋也没能维持多久，岳灵珊一轮剑法用完，又将旧招重新使过，翻来覆去，只有六式，被令狐冲瞧出破绽。
只见令狐冲一个大踏步上前，右掌劈出，岳灵珊举剑上撩，却正在令狐冲预料之中。
令狐冲左手疾伸，在岳灵珊剑上一弹，只听当的一声，岳灵珊手中长剑脱手，径直飞出，滴溜溜坠向山谷。
林平之“唉哟”叫了一声，急拍大腿，心急如焚地盯着前方。
岳灵珊人影呆立一会，一转身，向山道奔来。
她兀自抹着眼泪，对道旁的林平之两人视而不见，奔下山去。
林平之发足便想去追，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
林燃道：“你怎么不去安慰岳师姊？”
林平之叹道：“师姊被我们看见了窘状，这会应当不想见到我们。”
林燃笑道：“没想到你还懂女孩心事。”
林平之红了脸，待要分解，忽听崖上令狐冲道：“谁在下面？”
原来二人方才林平之那一声叫唤颇大，给令狐冲听了去。
二人对视一眼，举步上去。
只见令狐冲正闷闷不乐地立在崖边，看见二人也不相让，面孔一板，说道：“两位林师弟，你们来做什么？不知道本门弟子面壁期间，闲杂人等，不能来打扰吗？”
他嘴里说着两位，眼睛却只注视着林平之。
林平之给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想起林燃所说的，要向大师哥请教剑法，于是开口道：“师弟入门以来，没见过几次大师哥，特地来请教......”
还没说完，令狐冲已截断他的话头，喝道：“你也来找我试剑吗？好，来罢！”
一晃身，跃过二人，从山道里拾起一枝枯枝，回到崖上，枯枝横在胸前，说道：“用你的辟邪剑法，进招罢，让我瞧瞧你这几个月有什么长进？”
林平之不敢违背，长剑出鞘，见他仍只立着，一咬牙，先手进招，一记“群邪辟易”，矮身上挑。
令狐冲展开松风剑法，枯枝疾劲，点在林平之剑脊上。
林平之只觉那枯枝上一股大力顶住自己长剑，让自己进退维谷，进则劲力不足以拗断枯枝，退则自己门户失守，立时便败，唯有咬牙紧守。
令狐冲一意要横压过去，手上劲力再增，那枯枝终于承受不住，突然从中断开。
令狐冲收势不住，半截枯枝猛地刺在林平之胸口。
林平之“啊”的一声，不由自主退了几步，眼见要跌出崖边，斜里伸出一只手臂，把住他的右手，将他拉了回来。
林平之惊魂未定，大呼一口气，冷汗涔涔，道：“多谢燃哥儿。”
抚平胸口，又躬身向令狐冲道：“多谢大师哥赐教。”
令狐冲见他神态恭敬，绝无作假，手里枯枝一抛，叹道：“是我着了魔了，险些害了你。”
他先后以青城派松风剑法败了岳灵珊的玉女剑和林平之的辟邪剑法，却全无喜意，只暗道：他林家福威镖局家破人亡，全伤在青城派手中，我一直用松风剑法，莫非是故意讥讽于他？我何时这等刻薄小气了？
他一想明白，又向林平之连声道歉，道：“平之师弟，等我面壁结束，一定好好助你练剑。”
林平之喜道：“多谢大师哥。”
令狐冲想到自己差点害死林平之，全凭林燃相救，想起他在衡山群玉院也救过自己，好感顿生，对林燃道：“林师弟有恩于我，今日但有吩咐，令狐冲无有不应。”
林燃微笑道：“我还真有一事想要请教大师哥。”
说着将两人引入山洞，又道：“入门那一日，师娘曾向大师哥演示自创的绝技‘无双无对，宁氏一剑’，那天我上到峰上已经筋疲力尽，没能细看，深以为憾。师父师娘都说大师哥天资卓然，一定能够领悟这一剑。师弟斗胆，想请大师哥演练一番。”
他顿了顿，手指在山壁上到处摸了摸，指着一块山壁，说道：“我们剑法低微，还不是大师哥的对手，不能给大师哥喂招，就请大师哥对着这山壁刺一剑罢。”
令狐冲大笑道：“这好办。”
他俯身去从岳灵珊带来的篮子里拿酒，手摸到竹篮，蓦地一怔，拿起酒壶，咕噜咕噜直饮，片刻便全部喝完。
令狐冲拔出长剑，剑尖斜斜指着那处山壁，闭上眼睛，回想着师娘昔日那一剑的姿态。
突然之间，睁眼一声断喝，一剑迭出，刺在那石壁上，剑尖没石，留下一道深痕。
林平之喝彩道：“好剑法！”
令狐冲露出笑容，也极满意自己这一剑，较之几个月前，剑法内力，都大有长进。
林燃却微微摇头，摸索着又找了一处山壁，道：“大师哥，师弟刚刚没有看清，能在这里，重新刺一剑吗？”
令狐冲依言照做，不过这一回劲力不够，没能刺入，长剑断为两截。
林燃给他换上自己的长剑，又找了两处让他试剑。
令狐冲虽觉奇怪，也没多想，还是依法演练。
最后一次，只听嚓的一声，长剑竟尔插入石壁之中，直没至柄。
令狐冲吃了一惊，自忖就算这几个月中功力再进步得快，也绝无可能一剑刺入石壁，直没至柄，这等精纯浑厚的内力修为，纵然连师父师娘，恐怕也未必有此能耐。
他呆了呆，向外一拉，拔出剑刃，手上登时感到那石壁其实只薄薄的一层，隔得两三寸便是空处，石壁彼端竟是空洞。
令狐冲猛然转头，看向林燃，愕然道：“林师弟，你知道......”
却见林燃摇头道：“我不应该知道。”
令狐冲压下心中疑惑，看着他走出山洞，又搬了块斗大的大石头进来，运力向石壁上砸去。
石头相击，石壁后隐隐有回声传来，显然其后有很大的空旷之处。
林燃运气再砸，砸了几下，突然间砰的一声，石头穿过石壁，落在彼端地下，但听得砰砰之声不绝，石头不住滚落。
林平之这会才反应过来，石壁之后，竟然别有洞天，只是他一向相信林燃，张了张嘴，到底没问。
三人将那孔洞再砸得大些，点了个火把，钻将进去。
里面是一条窄窄的孔道，道口伏着一具骷髅，将三人都吓了一跳。
再往里走得十余丈，又见到两具骷髅，走到最里面，却有个极大的山洞，足可容纳千余人。
洞中又有七具骷髅，地上散落着兵刃，拾起来看，却是五岳剑派的兵刃。
举火一照，但见石壁上刻有文字，都是骂人之语。
令狐冲心想：看来此处是囚禁贼人之所，他们被困在此处，就刻下这些骂人的话，发泄气愤。
再往上看去，石壁上却有许多人形图画，都是五岳剑派的各种剑法，以及这些人写下的不同招数的破解之法。
令狐冲心里一气，越看却越觉心惊，只觉自家剑法，当真给人一招招破了个干干净净，连一些失传的剑法，都有相应记录和破解法门。
霎时之间，他对本派武功信心全失，只觉纵然学到了如师父一般炉火纯青的剑术，遇到这些破招之人，都毫无用处，那学了还有什么用？
林平之见识不足，倒没这番感觉，只是觉得这里剑法繁多，如果能够全部学到，报仇指日可待。
林燃突然问道：“平之，你学的剑法都被破掉了，你气馁吗？”
林平之挠头道：“我......我不知道。”
林燃道：“那我今天告诉你一个道理，再厉害的剑法招数，一招招看去，都是死招，只要有人愿意潜心研究，总能找到破解的法门。可是人是活的，我们使剑的时候，可以随意变招，也可以多招同出，敌人若只知道按着破解的法子应对，自然手忙脚乱，仍旧不敌于我们。”
林平之道：“是，我记住了。”
令狐冲本呆呆凝住，听了此言，但觉醍醐灌顶，心道：是啊，剑招是死的，人是活的，何必拘泥一招一式？
只是一时间终究想不过来，如何让招数变活，还有些气闷。
火把烧尽，山洞里又暗下来。
三人原路摸索着回到崖上。
林燃向令狐冲道：“大师哥，你觉得本门得了这许多剑法和对应的破招之法，是好是坏？”
令狐冲凝思片刻，叹道：“剑法悉数被破，自然大大打击人心，但平白得了五岳剑法，又提前知道破招之法，于本门确有益处，至少那些失传的剑法，又可重见天日。”
林燃道：“既然有益处，那么向师父汇报的时候，只说是我们三人无意发现，可否？”
令狐冲猛然一醒，想到他今日怪异之处，寻思：林师弟怕是早知道这里有古怪，可是他之前不过是个街头混混，怎么会得知此事呢？是了，他与魔教长老曲洋交好，想必是曲老告诉他的。
点了点头，道：“放心罢，我不会乱说的。”
林平之只觉自己身在云雾，听不懂他们二人所言，只道：“这山洞是你和大师哥发现的，怎么说是我们三人？”
林燃微笑道：“你想不想学本门高深剑法？”
林平之一心报仇，自然是想学的，石壁内虽有许多剑法，但又不是自己一人发现，怎能隐瞒自吞，于是重重点头道：“想！”
林燃道：“此事报上去，师父大喜之下，也许会传下一两招，你不要吗？”
林平之恍然，跪下向两人磕了几个头，说道：“谢谢燃哥儿，谢谢大师哥！”
令狐冲笑道：“平之师弟，你今日已说了好几个多谢了，咱师兄弟间，何必客气？”
三人相视大笑。
思过崖原是一处危崖，位于玉女峰绝顶，石壁上凿有山洞，是华山派历代弟子犯规后囚禁受罚之所。
崖上光秃秃寸草不生，更没一颗树木。
遵岳灵珊的吩咐，林燃二人为了不让令狐冲发现，只能在山道尽头远远望着，看着岳灵珊渐渐成了一个小小的人影，走到那山洞里。
林平之望眼欲穿，好一会儿，才见到两个人影从山洞里走出来，不由舒了口气。
他们全然听不清崖上两人的谈话，但那恣意欢喜的笑声，还是在这崖间回荡不已，轻轻巧巧的钻到林平之的耳朵里，再跑到心里，让他只觉一半欢喜，一半苦涩。
林平之忸怩不安地看了好一阵，忽见那更小的人影拔出一把剑来，呼吸一屏，低声道：“要开始了。”
林燃也目不转睛地看着，想要瞧瞧令狐冲的剑法，不过不似林平之那样紧张，因此还有闲余道：“你觉得谁会赢？”
林平之不假思索道：“自然是师姊。”
待听到林燃低低一笑，猛地红了脸，嗫嚅道：“师姊练剑那么勤苦，自然是她赢。”
说话间，崖上的比试已经开始了。
但见属于令狐冲的那个人影并不拔剑，竖掌一立，以掌作剑，忽地向岳灵珊刺去。
林平之低呼一声，道：“是青城派的松风剑法。”
他曾经见识过青城派剑法，这会陡然见到，不由出声惊呼，只谨记岳灵珊的嘱咐，仍然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林平之喊完，似觉不忿，又道：“大师哥未免太托大了，竟然不拔剑。”
林燃并未见过令狐冲出手，但知道令狐冲是华山派二代弟子里的佼佼者，他以肉掌相抗，自是觉得岳灵珊练的还不到家，不必出剑。
但林平之一颗心全在岳灵珊身上，林燃也不好出言泼他冷水。
林平之嘴巴不停，将岳灵珊所使的剑招一一报出名来。
他这十余日和岳灵珊拆解得多了，虽不会使，但岳灵珊每个剑招出剑的模样，全印在心里，丝毫不忘。
令狐冲似是招架不住，绕着岳灵珊身子游斗，每每想要上前抢功，总是给岳灵珊逼回。
岳灵珊剑招越发凌厉，令狐冲终于难以拆解，急向后跃，背心撞在了一块山石之上。
林平之振奋道：“师姊果然厉害。”
只是这兴奋也没能维持多久，岳灵珊一轮剑法用完，又将旧招重新使过，翻来覆去，只有六式，被令狐冲瞧出破绽。
只见令狐冲一个大踏步上前，右掌劈出，岳灵珊举剑上撩，却正在令狐冲预料之中。
令狐冲左手疾伸，在岳灵珊剑上一弹，只听当的一声，岳灵珊手中长剑脱手，径直飞出，滴溜溜坠向山谷。
林平之“唉哟”叫了一声，急拍大腿，心急如焚地盯着前方。
岳灵珊人影呆立一会，一转身，向山道奔来。
她兀自抹着眼泪，对道旁的林平之两人视而不见，奔下山去。
林平之发足便想去追，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
林燃道：“你怎么不去安慰岳师姊？”
林平之叹道：“师姊被我们看见了窘状，这会应当不想见到我们。”
林燃笑道：“没想到你还懂女孩心事。”
林平之红了脸，待要分解，忽听崖上令狐冲道：“谁在下面？”
原来二人方才林平之那一声叫唤颇大，给令狐冲听了去。
二人对视一眼，举步上去。
只见令狐冲正闷闷不乐地立在崖边，看见二人也不相让，面孔一板，说道：“两位林师弟，你们来做什么？不知道本门弟子面壁期间，闲杂人等，不能来打扰吗？”
他嘴里说着两位，眼睛却只注视着林平之。
林平之给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想起林燃所说的，要向大师哥请教剑法，于是开口道：“师弟入门以来，没见过几次大师哥，特地来请教......”
还没说完，令狐冲已截断他的话头，喝道：“你也来找我试剑吗？好，来罢！”
一晃身，跃过二人，从山道里拾起一枝枯枝，回到崖上，枯枝横在胸前，说道：“用你的辟邪剑法，进招罢，让我瞧瞧你这几个月有什么长进？”
林平之不敢违背，长剑出鞘，见他仍只立着，一咬牙，先手进招，一记“群邪辟易”，矮身上挑。
令狐冲展开松风剑法，枯枝疾劲，点在林平之剑脊上。
林平之只觉那枯枝上一股大力顶住自己长剑，让自己进退维谷，进则劲力不足以拗断枯枝，退则自己门户失守，立时便败，唯有咬牙紧守。
令狐冲一意要横压过去，手上劲力再增，那枯枝终于承受不住，突然从中断开。
令狐冲收势不住，半截枯枝猛地刺在林平之胸口。
林平之“啊”的一声，不由自主退了几步，眼见要跌出崖边，斜里伸出一只手臂，把住他的右手，将他拉了回来。
林平之惊魂未定，大呼一口气，冷汗涔涔，道：“多谢燃哥儿。”
抚平胸口，又躬身向令狐冲道：“多谢大师哥赐教。”
令狐冲见他神态恭敬，绝无作假，手里枯枝一抛，叹道：“是我着了魔了，险些害了你。”
他先后以青城派松风剑法败了岳灵珊的玉女剑和林平之的辟邪剑法，却全无喜意，只暗道：他林家福威镖局家破人亡，全伤在青城派手中，我一直用松风剑法，莫非是故意讥讽于他？我何时这等刻薄小气了？
他一想明白，又向林平之连声道歉，道：“平之师弟，等我面壁结束，一定好好助你练剑。”
林平之喜道：“多谢大师哥。”
令狐冲想到自己差点害死林平之，全凭林燃相救，想起他在衡山群玉院也救过自己，好感顿生，对林燃道：“林师弟有恩于我，今日但有吩咐，令狐冲无有不应。”
林燃微笑道：“我还真有一事想要请教大师哥。”
说着将两人引入山洞，又道：“入门那一日，师娘曾向大师哥演示自创的绝技‘无双无对，宁氏一剑’，那天我上到峰上已经筋疲力尽，没能细看，深以为憾。师父师娘都说大师哥天资卓然，一定能够领悟这一剑。师弟斗胆，想请大师哥演练一番。”
他顿了顿，手指在山壁上到处摸了摸，指着一块山壁，说道：“我们剑法低微，还不是大师哥的对手，不能给大师哥喂招，就请大师哥对着这山壁刺一剑罢。”
令狐冲大笑道：“这好办。”
他俯身去从岳灵珊带来的篮子里拿酒，手摸到竹篮，蓦地一怔，拿起酒壶，咕噜咕噜直饮，片刻便全部喝完。
令狐冲拔出长剑，剑尖斜斜指着那处山壁，闭上眼睛，回想着师娘昔日那一剑的姿态。
突然之间，睁眼一声断喝，一剑迭出，刺在那石壁上，剑尖没石，留下一道深痕。
林平之喝彩道：“好剑法！”
令狐冲露出笑容，也极满意自己这一剑，较之几个月前，剑法内力，都大有长进。
林燃却微微摇头，摸索着又找了一处山壁，道：“大师哥，师弟刚刚没有看清，能在这里，重新刺一剑吗？”
令狐冲依言照做，不过这一回劲力不够，没能刺入，长剑断为两截。
林燃给他换上自己的长剑，又找了两处让他试剑。
令狐冲虽觉奇怪，也没多想，还是依法演练。
最后一次，只听嚓的一声，长剑竟尔插入石壁之中，直没至柄。
令狐冲吃了一惊，自忖就算这几个月中功力再进步得快，也绝无可能一剑刺入石壁，直没至柄，这等精纯浑厚的内力修为，纵然连师父师娘，恐怕也未必有此能耐。
他呆了呆，向外一拉，拔出剑刃，手上登时感到那石壁其实只薄薄的一层，隔得两三寸便是空处，石壁彼端竟是空洞。
令狐冲猛然转头，看向林燃，愕然道：“林师弟，你知道......”
却见林燃摇头道：“我不应该知道。”
令狐冲压下心中疑惑，看着他走出山洞，又搬了块斗大的大石头进来，运力向石壁上砸去。
石头相击，石壁后隐隐有回声传来，显然其后有很大的空旷之处。
林燃运气再砸，砸了几下，突然间砰的一声，石头穿过石壁，落在彼端地下，但听得砰砰之声不绝，石头不住滚落。
林平之这会才反应过来，石壁之后，竟然别有洞天，只是他一向相信林燃，张了张嘴，到底没问。
三人将那孔洞再砸得大些，点了个火把，钻将进去。
里面是一条窄窄的孔道，道口伏着一具骷髅，将三人都吓了一跳。
再往里走得十余丈，又见到两具骷髅，走到最里面，却有个极大的山洞，足可容纳千余人。
洞中又有七具骷髅，地上散落着兵刃，拾起来看，却是五岳剑派的兵刃。
举火一照，但见石壁上刻有文字，都是骂人之语。
令狐冲心想：看来此处是囚禁贼人之所，他们被困在此处，就刻下这些骂人的话，发泄气愤。
再往上看去，石壁上却有许多人形图画，都是五岳剑派的各种剑法，以及这些人写下的不同招数的破解之法。
令狐冲心里一气，越看却越觉心惊，只觉自家剑法，当真给人一招招破了个干干净净，连一些失传的剑法，都有相应记录和破解法门。
霎时之间，他对本派武功信心全失，只觉纵然学到了如师父一般炉火纯青的剑术，遇到这些破招之人，都毫无用处，那学了还有什么用？
林平之见识不足，倒没这番感觉，只是觉得这里剑法繁多，如果能够全部学到，报仇指日可待。
林燃突然问道：“平之，你学的剑法都被破掉了，你气馁吗？”
林平之挠头道：“我......我不知道。”
林燃道：“那我今天告诉你一个道理，再厉害的剑法招数，一招招看去，都是死招，只要有人愿意潜心研究，总能找到破解的法门。可是人是活的，我们使剑的时候，可以随意变招，也可以多招同出，敌人若只知道按着破解的法子应对，自然手忙脚乱，仍旧不敌于我们。”
林平之道：“是，我记住了。”
令狐冲本呆呆凝住，听了此言，但觉醍醐灌顶，心道：是啊，剑招是死的，人是活的，何必拘泥一招一式？
只是一时间终究想不过来，如何让招数变活，还有些气闷。
火把烧尽，山洞里又暗下来。
三人原路摸索着回到崖上。
林燃向令狐冲道：“大师哥，你觉得本门得了这许多剑法和对应的破招之法，是好是坏？”
令狐冲凝思片刻，叹道：“剑法悉数被破，自然大大打击人心，但平白得了五岳剑法，又提前知道破招之法，于本门确有益处，至少那些失传的剑法，又可重见天日。”
林燃道：“既然有益处，那么向师父汇报的时候，只说是我们三人无意发现，可否？”
令狐冲猛然一醒，想到他今日怪异之处，寻思：林师弟怕是早知道这里有古怪，可是他之前不过是个街头混混，怎么会得知此事呢？是了，他与魔教长老曲洋交好，想必是曲老告诉他的。
点了点头，道：“放心罢，我不会乱说的。”
林平之只觉自己身在云雾，听不懂他们二人所言，只道：“这山洞是你和大师哥发现的，怎么说是我们三人？”
林燃微笑道：“你想不想学本门高深剑法？”
林平之一心报仇，自然是想学的，石壁内虽有许多剑法，但又不是自己一人发现，怎能隐瞒自吞，于是重重点头道：“想！”
林燃道：“此事报上去，师父大喜之下，也许会传下一两招，你不要吗？”
林平之恍然，跪下向两人磕了几个头，说道：“谢谢燃哥儿，谢谢大师哥！”
令狐冲笑道：“平之师弟，你今日已说了好几个多谢了，咱师兄弟间，何必客气？”
三人相视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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