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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兄弟俩完全不同的说辞

    祝芝云瞪了包勉片刻,然后垂下了眼睛。过了一小会儿,他摇了摇头。

    “我还是想不出任何其他的可能,我倒是希望能想出来呢。要是有任何理由能够怀疑其他人的话,我会很乐意相信徐秋月是清白的。我不愿意认为是她干的。一开始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但还有谁呢?”

    “祝芝山?唐柏虎最好的朋友。沈九娘?太可笑了。我自己?我看起来像个杀人凶手吗?正派且令人尊敬的家庭女教师?还是那几个忠实的老仆人?或许你是在暗示是秦莲那个孩子干的?”

    “不,没有别的可能。除了他妻子,没有人会杀害唐柏虎。但那是他迫使她那么干的。所以我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算作自杀。”

    “你的意思是说,唐柏虎的死亡虽然不是他亲自动的手,却是由于他自己的行为造成的?”

    “是的,也许这是个有点儿怪异的想法。不过毕竟有因有果,你明白吧。”

    包勉说:“你是否曾经考虑过,谋杀的原因几乎总是要靠研究被害人才能得知呢?”

    “我确实没有考虑过,不过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

    包勉说:“只有先确切地搞清楚被害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才有可能弄明白罪案发生时的情形。”

    包勉又补充道:“这就是我在探求,同时也是你和你弟弟给予我很多帮助的问题。重建唐柏虎这个人。”

    祝芝云忽视了这句话的主要内容,他的注意力单单被一个词吸引住了。他迅速说道:“祝芝山?”

    “是的。”

    “你也已经和他谈过了?”

    “当然。”

    祝芝云尖刻地说道:“你应该先来找我的。”

    包勉微微一笑,做了个礼貌的手势。

    “如果按照长幼有序的规矩来说,确实如此。”包勉说,“我知道你是哥哥,但你要理解,你弟弟就住在汴梁城里,对我来说先拜访他比较方便。”

    祝芝云仍然皱着眉头,心神不宁地扭曲着嘴唇,然后重复道:“你应该先来找我的。”

    这一次包勉没有回答,他等待着。没一会儿祝芝云就继续说道:“祝芝山,”他说,“怀有偏见。”

    “是吗?”

    “实话实说,他的偏见很深,而且向来如此。”

    祝芝云惴惴不安地瞟了包勉一眼。

    “他肯定会极尽所能地说徐秋月坏话的。”

    “这很要紧吗,尤其是在过了这么久之后?”

    祝芝云猛地长叹一声。

    “我知道。我忘了已经过了那么久,所有事情都过去了。徐秋月再也不会受到伤害了。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愿意让你留下一个错误的印象。”

    “那你觉得你弟弟可能会给我一个错误的印象吗?”

    “坦率地讲,是的。要知道,祝芝山和徐秋月之间,怎么说呢,一直都有点儿水火不容。”

    “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看起来激怒了祝芝云。

    “为什么?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事实如此。祝芝山一有机会就找她的碴儿。我觉得在唐柏虎娶她的时候他就很生气。有一年多的时间他都躲他们两人远远的。唐柏虎可几乎是他最好的朋友啊。”

    “我猜这就是真正的原因所在。祝芝山觉得没有哪个女人好到能配得上唐柏虎。而且他可能还觉得徐秋月的出现会破坏他们之间的友情。”

    “那么是这样吗?”

    “不,当然不是。唐柏虎依然很喜欢祝芝山,从始至终都是。他总是挖苦他,说他掉到钱眼儿里去了,不光办了个牙行,还变得很市侩。”

    “祝芝山倒不在意。他听完顶多也就是一笑了之,还说唐柏虎有他这么个体面的朋友终究是件好事。”

    “你弟弟对沈九娘这件事有什么反应呢?”

    “你知道吗,我发现这个很难说清楚。祝芝山的态度真的不太明朗。我想他很生唐柏虎的气,觉得他在为了一个女孩儿犯傻。他不止一次地告诉唐柏虎这样行不通,说他最终会后悔的。”

    “然而同时我还有一种感觉,没错,一种很明确的感觉,觉得祝芝山看见徐秋月的那种失落,心里又会有点儿窃喜。”

    包勉眉头一挑,说道:“祝芝山真是这样想的?”

    “哦,别误会我的意思。我只能说我相信祝芝山心里有这种感觉。我不知道他自己是否意识到了这种想法。”

    “祝芝山和我截然不同,不过你知道,同胞之间还是会有某种联系的。兄弟中的一个人常常会知道另一个人在想些什么。”

    “那悲剧发生之后呢?”

    祝芝云摇摇头。一阵痛苦的抽搐划过他的脸庞,他说道:

    “可怜的祝芝山。他伤心欲绝,被这个消息打垮了。你知道的,他一直都很忠于唐柏虎。我想,也许有一些个人崇拜的因素在里面。

    “唐柏虎和我同岁,祝芝山比我们小两岁。他一直都崇拜唐柏虎。没错,这对他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因此他才会……才会那么强烈地指责徐秋月。”

    “那么,至少祝芝山没有产生任何怀疑?”

    祝芝云说:“我们所有人都毫不怀疑……”

    一阵沉默。

    接着祝芝云以一种软弱之人的哀怨口吻不耐烦地说道:

    “事情都过去了,大家本来都忘记了,可是现在你又来了,把这些事都翻出来……”

    “不是我,是徐秋月。”

    祝芝云瞪大了眼睛看着包勉。

    “徐秋月?你是什么意思?”

    包勉看着他,说道:

    “是徐秋月二世。”

    祝芝云的表情轻松下来。

    “啊,是那个孩子。唐晓悠。我刚才误解了你的意思。”

    “你以为我指的是原本的那个徐秋月吗?你以为她会怎么说呢?死不瞑目……”

    祝芝云打了个激灵。

    “别再说了,老弟。”

    “你知道徐秋月写了一封信给她的女儿吗?那是她最后写下的话,信里说自己是无辜的。”

    祝芝云盯着他,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说道:

    “徐秋月是这么写的?”

    “是的。”

    包勉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让你很吃惊吗?”

    “如果你见过徐秋月在公堂上的样子,你也会吃惊的。那是个可怜的、被人围捕却又毫无还手之力的人。甚至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

    “一个失败主义者?”

    “不,不,她不是那样的人。我想,是因为知道自己杀死了她所爱的男人吧,我觉得是这样。”

    “你现在并不那么确定了,是吗?”

    “临死之前,徐秋月还那么郑重地写下了这样的话。”

    包勉提醒他说:

    “也许只是个善意的谎言。”

    “也许吧!”但是祝芝云有些将信将疑。

    “不过这可不像是徐秋月……”

    包勉点点头。唐晓悠也这么说过。

    唐晓悠有的只是她儿时难以磨灭的印象,但祝芝云是非常了解徐秋月的。

    这也是包勉得到的第一份证据,能够支持唐晓悠所持有的信念。

    祝芝云抬眼看着他,慢吞吞地说道:

    “假如徐秋月是清白的。那这整件事也太离谱了!我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其他的可能……”

    祝芝云猛然间转向包勉。

    “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又是一阵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