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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下葬

    沈富心力衰竭去世,享年六十七岁

    知名艺术品交易商兼收藏家三年前失明

    “沈富,书画界声誉颇隆的艺术品收藏家,鉴赏家和经营者。沈家古董行的创办人,于十月十八日早晨因心力衰竭,殁于私邸的书房内。享年六十七岁。

    虽然沈富由于内脏之疾杜门不出已有数年,但其死讯仍然出人意外,据其私人大夫李言闻讲,他因内脏疾病导致双目失明。

    沈富曾购进了若干无上贵重的艺术珍品——这些珍品现在有的在汴梁博物馆,有的在他主顾的手里,也有的保存在东岳大街他自己的收藏品总库里。

    沈富的亲人只有一个妹妹沈琼莲,她是沈家古董行收藏品总库管理人张子正的夫人;还有一位沈茂,是沈琼莲与前夫所生的儿子;还有一位堂兄弟沈德昌。

    上述这几位都寓居汴梁外城东北角东岳坊的沈富的宅邸中。

    兹定于十月二十一日出殡下葬。遵照死者生前经常表示的意愿,仪式从简,不邀请外人参加。”

    这是《水果日报》上利载的一篇与现富有关的别致的杂记。

    当沈富心力衰竭而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会想到这是一首谋杀交响乐的主题序曲。

    沈家位于东岳坊慈善街,与一个年深月久的寺庙比邻,这个寺庙叫做东岳寺。寺门对着东岳街,东岳大街与十字街之间这片地皮由东岳寺占去一半,寺庙北倚育红街南临慈善街。

    在沈家与寺庙的主体建筑之间,是寺庙的墓地。沈富的遗体所归葬的正是这块墓地。沈富家族作为这个寺庙的信徒,几乎已有两百年了,他们家族世代下葬于此。

    寺庙的地下建有墓穴,因为墓口全都离地面三尺,所以不会被过路行人看见,寺庙墓地的草皮上丝毫看不见石碑的痕迹。

    葬礼是静悄悄的,没有泪水,不事张扬。尸体上涂抹着防腐香油,套上了礼服,盛入一口乌黑光亮的大棺材,安置在沈家一楼客厅的棺架上。

    丧礼由隔壁寺庙的道隆禅师主持。没有什么扣人心弦的场面,也没有发生歇斯底里,只有死者的女仆何婆全力以赴地表演过一次很有特色的昏厥。

    然而,柳吟月后来追述说,总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这可能是出于女人特有的第六感,男人往往把这种女人的第六感说成是疑神疑鬼。

    不管怎样吧,柳吟月板起了脸,用古怪口吻,描叙当时“气氛中带有紧张”。

    是谁引起紧张,是哪一个人或者哪一些人柳吟月说不上来,也可能是不愿意说。恰恰相反,一切都似乎很顺理成章,有着恰到好处的亲切和未迸发出来的哀愁。

    譬如说吧,简单的仪式结束之后,家族成员们以及疏疏落落的在场的朋友和仆从,都列队走过棺材,最后一次瞻仰遗容,而后矜持庄重地各回原位。

    形容憔悴的沈琼莲哭了,但她哭得雍容华贵,一滴眼泪,轻轻揩拭,一声叹息。

    那位人人都管他叫“阿呆”的沈德昌,直勾勾地呆望着,仿佛是被棺材里他那位堂兄的平淡冷漠的面庞吸引住了。

    张子正拍拍他妻子的胖手。

    沈茂脸色微微发红,双手背在身后,怒视着上空。

    沈家古董行的书画铺掌柜苏千运,全身一丝不苟的丧礼打扮,无精打采地站在角落里。

    死者的师爷陈凤台鼻子里唏嘘作响。(沈富做古董生意免不了有很多官司纠纷,陈凤台就是专门处理法律问题的代理人)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无懈可击。

    于是那位名叫陈闵的愁眉苦脸的殡殓承办人,处理了尸体,手脚麻利地钉好了棺材盖子。除了组织最末一次绕棺一周这件乏味的例行公事外,再也没有什么了。

    沈茂、阿呆、张子正和苏千运排列在棺材两侧,等那陈规旧套的一番折腾平静下来之后,把棺材扛上肩,殡殓承办人陈闵全神贯注地照料着,道隆方丈喃喃有词地诵经,然后这一行人稳步走出了住宅。

    柳吟月是一位非常细心的年轻女士。如果她感觉出“气氛中带有紧张”,那么确实在气氛中带有紧张。

    然而从哪儿来的呢?很难确凿指出某个人。

    也许是来自大胡子的孙济,他与王婉夫人排在行列的尽头。也许是来自扛棺材的那几位,或者来自与柳吟月一起跟在他们后面的人。

    事实上也可能就来自这所住宅本身,不是由于何婆在自己床上嚎啕大哭,就是由于男仆林木在死者书房里愣头愣脑地抚摸自己下巴这样一些简单情况而产生的。

    这当然并没有给出丧队伍造成障碍。一行人不从前门走上慈善街,却从后门走进长长的后院,这个后院被慈善街和育红街的六户人家团团围住,成为这六户人家的专用胡同。

    一行人朝左转,穿过后院西侧的门,就到了墓地。

    过路的人,以及像苍蝇那样被吸引到慈善街上来的瞧热闹的人,可能都有上当之感,之所以选择这条非公共道路去墓地,无非为了使他们上当罢了。

    大家紧贴住围墙,透过栏杆向那小小的墓地张望。人群当中有新闻记者,还有八卦报刊记者。每一个人都安静得出奇。

    一行人越过了光秃秃的草皮,与另一小队人会齐了,这队人围绕着草地上一个长方形墓穴,以及一堆精确地挖起的泥土。

    在场的是两个掘墓工,以及寺庙的僧人慧元;还有一个小老太婆,戴着一顶稀奇古怪的黑色女帽,正在揩拭她那双晶莹的黏膜发炎的眼睛。

    这时候,柳吟月感觉到那股紧张感依旧存在着。

    然而随后的一切,如同以往的一切一样无懈可击。那老一套的陈规矩、旧仪式;一个掘墓工向前伛着身子;紧握住平嵌在泥土中的石门的把手;死气沉沉。

    棺材缓缓下降到四周砌着旧砖的墓穴里;工人们转动起来,发出几个低而急促的字音,棺材向一边慢慢移动,再也看不见了,它已进入地下墓穴中;石门缓缓地关上了,上面覆盖住泥土和草皮……

    不知怎的,柳吟月感觉气氛中的紧张不存在了。

    只有在送葬队伍从后院循原路回到住宅之前的这段短短的时间里,才不存在那种紧张的气氛。

    它接着又出现了,还紧跟着一大堆扑朔迷离的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