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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半夜在沈富书房的人

    柳吟月看来是这些人中最不受冲击的。她笑了笑,直接跟贾贯道对话。

    “你瞧见我在书房里徘徊,捕头大人,你瞧见我打开了那保险箱吗?你肯定瞧见了吗?”

    “亲爱的柳吟月小姐。”展飞燕拍着她的肩膀说。

    “支支吾吾,拖延时间,对你一点儿好处也没有。你也别使贾贯道捕头太为难了,何必逼他来揭穿你的撒谎。在那个时间里,你下楼到这儿干什么来了?你在找什么呢?”

    柳吟月迷惘地苦笑一下,摇摇头。

    “可是,亲爱的大人,我真是不明白你们在说些什么呀!”

    展飞燕狡猾地望望贾贯道。

    “我只是说,柳吟月小姐……喂,贾贯道,你在这儿看见的是鬼呢,还是这位年轻的姑娘呢?”

    贾贯道用脚踢踢地毯。

    “是柳吟月小姐,没错。”他喃喃地说。

    “听见啦,好妹妹。”展飞燕和蔼地说。

    “贾贯道捕头看来不是在说瞎话。贾贯道,柳吟月小姐当时穿的什么,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睡衣睡裤,还披着一件宽松便服。”

    “宽松便服是什么颜色?”

    “黑的。那时我坐在对面那张大椅子里打盹。我估计没有人能看得见我。

    “柳吟月小姐偷偷走进来,非常小心翼翼,她关上了门,点燃了书桌上那盏油灯。那灯光刚够让我能看清她穿的是什么,以及她干了些什么。她把保险箱搜查了一遍。里面的每一张纸,她都看过。”

    贾贯道一口气讲完最末一句,就如同把书背诵完毕顿感轻松的样子。

    显而易见,这姑娘的脸色随着每一句话而变得越来越白。

    柳吟月坐在那儿,满怀烦恼,咬住嘴唇,眼泪汪汪。

    “是这么回事吗?柳吟月小姐?”展飞燕平静地问。

    “我……我……不,不是这么回事!”

    柳吟月用手捂住脸喊道,并且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沈茂咬牙切齿,一声咒骂,纵身向前,使劲一把抓住贾贯道整洁的领口。

    “你这满口胡说的恶棍!”沈茂大叫大嚷。

    “你竟陷害一个无辜的姑娘!”

    贾贯道脸涨得通红,挣扎着想挣脱沈茂。

    这时,沉默的王朝,像闪电似的一下子就窜到了沈茂身旁,狠狠地扭住这小伙子的胳膊,使他畏缩成一团。

    王朝一边架着沈茂,一边用温和的口吻说:

    “你控制一下自己吧。这不是什么……”

    “这是诬赖!”沈茂尖声叫道,一面在王朝的手中挣扎。

    “坐下,你这小捣蛋!”王朝大喝一声,“马汉,进来把这小家伙逼到角落里去,监视着他。”

    马汉用他那迄今尚未露出过的愉快神情应了一声,并且毫不费力地把沈茂按在书房另一边的一张椅子里。很毛无力反抗,只好嘴里低声咒骂。

    “沈茂,别这样。”柳吟月的声音很轻,并且哽着嗓子,但说的话却使大家震惊。

    “贾贯道捕头讲的是实话。”

    柳吟月讲到这儿抽泣了一下。

    “星期三的夜里,我是在书房里。”

    “你这就比较理智了,好妹妹。”展飞燕高兴地说,“永远应该讲老实话。那么,你当时要找什么呢?”

    柳吟月话说得很快,并没提高嗓音。

    “我本来以为,如果我承认的话,也许很难解释清楚……是很难解释的。

    “我丑时(01时)醒来,突然想起,那位马兆元先生,也就是遗嘱执行人或者不管他是什么人,可能会需要份沈富先生所持有的那些……

    “唔,契约的分项账目。所以我下楼去把它们登记一下,并且……”

    “在半夜丑时(01时)吗,柳吟月小姐?”展飞燕干巴巴地问道。

    “是呀,是呀。然而当我在保险箱里找到这些契约时,我想到,对,我想到自己多蠢哪,怎能在深更半夜来干这种事呢,所以我把它们放回原处,重又上楼睡觉。就是这么回事,大人。”

    柳吟月双颊泛起了红晕,两眼一直注视着地毯。沈茂大惊失色地望着她。贾贯道叹了口气。

    展飞燕发觉包勉在自己身边,拽了拽他的胳膊。

    “怎么样啊?”她低声问道。

    而包勉却含着微笑大声回答。

    “这话讲得相当入情入理。”包勉痛快地说。

    展飞燕纹丝不动地伫立了一会儿。

    “对,是入情入理。喂……柳吟月小姐,你有点儿紧张了吧;你需要调剂一下精神。能否请你上楼去叫何婆立刻来一趟?”

    “我去……再好也没有啦。”

    柳吟月用细微到极点的嗓音回答道。她轻盈地离开书桌,向包勉投去感激涕零的一瞥,快步走出了书房。

    孙济大夫用无限沉思的神态,端详着包勉的脸色。

    何婆盛装出现了,她穿着一件耀眼吓人的外衣,兔仔紧跟在她的脚下。柳吟月在靠近门口的一张椅子里悄悄坐下。离沈茂很近,沈茂并不朝她看,却全神贯注地细瞧何婆头部的斑白光圈。

    “哦,何婆。进来吧。坐吧。”展飞燕招呼说。

    何婆庄严地点点头,然后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唔,何婆,你还记得上星期六早晨,也就是沈富先生去世那天的情况吗?”

    “记得。”何婆说着的时候,身子抖了一下,肥肉抖起了无数涟漪。“记得,大人,一直到死都记得。”

    “我相信一定是这样的。现在,何婆,谈一谈那天早上的情况吧。”

    何婆肉墩墩的肩膀起伏了好几次,就像一只老雄鸡黎明时鼓劲喔喔啼叫似的。

    “我巳时五刻(10时15分)到这间书房,来收拾打扫,把隔夜的茶具带走,诸如此类的事。这是我每天早上的日常杂务。当我走进房间的时候……”

    “嗯,何婆。”包勉的声调是温和恭敬的;她那气喘吁吁的嘴边登时挂上了笑意。这真是个好小伙子啊!

    “你一直亲自做杂务吗?”他语气里暗含着不大相信何婆这样一位重要人物竟然必须去做佣人的差事。

    “我只做沈富先生本人房里的事。”她连忙解释说。

    “要知道,沈富先生对年轻女佣可是畏若神明、敬而远之。那些叽喳的小白痴,他总是这样称呼这些女佣。他一直坚持要我亲自收拾他本人的那些房间。”

    “哦,那么沈富先生的卧室也总是由你整理的喽?”

    “对呀,还有阿呆那间也是我整理的。所以,上星期六早晨我就打算做这些杂务。可是当我进来时,我……”

    何婆的胸脯起伏像海洋。

    “我瞧见可怜的沈富老爷俯伏在书桌上;也就是说,他的头俯伏在书桌上。我还以为他睡着了呢。

    “于是,我的老天爷啊!我摸了摸他可怜的手,发现是冰凉的,凉透了,我想要摇醒他,后来我就大声叫起来,我能想得起来的就是这些了,我对佛祖起誓。”

    何婆急切地朝着包勉这样说,就仿佛他对她所叙述的事实抱有怀疑似的。

    “此后的情况,我所知道的就是,林木来到了这儿,有一个女佣噼里啪啦打我的嘴巴子,给我嗅嗅盐以及古古怪怪的东西,这之后,我就看见自己躺在楼上自己的床上了。”

    “换句话说,何婆。”包勉还是用那样谦和的语气说。

    “无论在这个书房里,或者在那两间卧室里,你实际上都是一样东西也没有碰过喽。”

    “对呀,我一样也没有碰过呢。”

    包勉对展飞燕咬了咬耳朵,展飞燕点点头。

    然后微微有点脸红的展飞燕开口说:

    “在这所房子里,除了柳吟月小姐、张子正和阿呆之外,还有谁曾在上个星期六早晨沈富死之前看见过他吗?”

    所有脑袋一齐摇晃起来,全都是毫不犹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