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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没人认识死者

    “林木。”展飞燕说,“你能肯定,你在上星期六早晨巳时(9时)到巳时一刻(9时15分)之间,没有到这些房间里来过吗?”

    林木耳朵上的那圈灰白头发抖了起来。

    “我吗,大人?没来过,大人!”

    “这段时间很值得深挖一下啊。”包勉自言自语。

    “何婆,自从七天前沈富死了之后,你有没有碰过这些房间里的任何东西?”

    “我连一个手指也没动过。”何婆颤颤发抖,“我一直病着呀。”

    “那些已经走掉了的女佣呢?”

    柳吟月压低了嗓音说:

    “我好像刚才已经对你讲过了,这些女佣在沈富先生去世的当天就走了。她们甚至不肯跨进这些房间一步。”

    “林木,你呢?”

    “没碰过,大人。一直到星期二,也就是下葬的那天,一件东西也没碰过,而在星期二之后,我们被吩咐不许碰任何东西。”

    “哦,那好哇!柳吟月小姐,你呢?”

    “我有别的事要做,包公子。”柳吟月轻声说。

    包勉将所有人都扫视了一遍。

    “自从上个星期六以来,有哪个人碰过这些房间里的东西吗?”

    没有人回答。

    “好极啦。换句话说,明摆着就是这样的情况了:两个女佣走后,家务事就没了人手;何婆躺倒在床上,什么也没碰过;整个房子乱糟糟,没人打扫。

    “而在本星期二葬礼之后,由于发现遗嘱失窃,根据贾贯道捕头的命令,这些房间里的东西是不许动的。我相信情况就是这样。”

    “殡殓承办人曾在沈富先生卧室里工作过,”柳吟月大着胆子猜测,“整理尸体以便安葬。”

    “至于在查找遗嘱的时候。”贾贯道插话说。

    “虽然我们把这些房间细细搜过,但我可以亲自向你担保,没有一件东西被拿走,或者被弄乱过。”

    “我认为,殡殓承办人未必靠得住。”包勉说道。

    “怀英姐,你向这位沈德昌先生核实一下,好吗?”

    “好的。”杨怀英和阿呆又展开了一场激烈紧张的对话。

    杨怀英所提问题更加尖锐而粗暴。这个白痴无精打采的面容,明显地转为苍白,他结结巴巴、声嘶力竭地用契丹话讲了起来。

    “他也讲不清楚,包公子。”杨怀英皱着眉头说。

    “他想说,他在堂兄死了之后就没有再到那两个房间里去过,但他还说什么……”

    “请准许我打断一下吧,大人,”林木插嘴说。

    “我倒是知道阿呆先生想说些什么。

    “情况是这样的,沈富老爷一死,他蒙头转向,慌张得不得了,不妨这样说吧,就像个孩子害怕死人一样,他不肯再睡到自己原来那间紧连着沈富老爷卧室的房间了。

    “于是我们按照沈夫人的吩咐,把他安排在楼上一间空着的女佣房间里。”

    “他一直住在那儿。”沈琼莲叹息说,“从此就像鱼儿离了水一样。可怜的阿呆终究是个问题啊。”

    “请你再确定一下。”

    包勉用不寻常的口吻说。

    “怀英姐,问问他自从星期六之后有没有再到那两间卧室里去过。”

    阿呆吓破了胆地否定的样子,根本不需要杨怀英来翻译了。

    这个白痴畏畏缩缩,缩进一个角落里,站着,口咬指甲,不安的眼光朝着周围骨溜溜乱转,活像一头野兽。

    包勉若有所思地审视着他。

    接着王朝向着那位灰白胡子的大夫。

    “孙济大夫,我刚才跟李言闻大夫谈过话,他说,沈富一死,你就诊断过尸体。是这样吗?”

    “确是如此。”

    “你的角度来看,死因是什么呢?”

    孙济大夫黑色浓眉往上一挑。

    “我的诊断与李言闻大夫在死亡证明上所写的完全相同。”

    “好。现在,还要问你一些私人情况,大夫。”

    王朝地微笑着。

    “请你谈一谈你是怎么跟这家人认识的,好吗?”

    “我相信,”孙济满不在乎地回答,“不久之前我曾经提起过这事。“我原是杭州的一个眼科大夫。好不容易有一年的休假,就到了汴梁。柳吟月小姐到旅馆拜访我……”

    “又是柳吟月小姐。”

    包勉狡黠地向那姑娘瞥了一眼。

    “怎么啦……你们原来认识吗?”

    “认识,是通过柳吟月小姐原先的东家钱让认识的。我给钱让治疗轻微的沙眼,于是就认识了这位年轻的女士。

    “她在报上看到我来汴梁的消息,就到我住的旅馆来看我,叙叙旧谊,并问我肯不肯给沈富治眼睛。”

    “是这样。”柳吟月迫不及待地讲了起来。

    “我从报上名人趣事的消息里,得知孙济大夫将要到达,我就对沈富先生谈起他,并提议去请他来医治沈富先生的眼睛。”

    “当然啦。”孙济继续往下说。

    “我是十分不愿久离杭州的。我现在感到非常水土不服。起初,我并不打算利用假期去赚外快。但对柳吟月小姐又是情面难却,所以,我最终还是答应了。

    “多承沈富先生的美意。他坚持要我在汴梁的整个期间都到他家作客。我对他的病情观察了两个多星期,他就死了。”

    “李言闻大夫对于沈富致盲病因的诊断,你同不同意?”

    “哦,对了,我记得,几天之前,我曾在这儿告诉过这位好捕头和贾贯道捕头。我们现在还不太清楚眼瞎的症状。

    “全部失明为何会由胃溃疡或其它胃病的出血所引起。不管怎样吧,从大夫的观点来说,这是个引人入胜的问题。

    “我自己曾经进行过一些试验,致力于促使机体自然恢复视力。然而我的试验没有成功。我最后一次严格的检查是在上个星期四,但他的病情毫无好转。”

    “你能不能肯定,大夫,你从来没有见到过李达这个人。也就是棺材里的第二人?”

    “没有,我从来没见过。”

    孙济大夫急着回答说。

    “况且,关于沈富的私事,他的来客,或者任何也许你认为与你的调查有关的事,我都一概不知。此时此刻,我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回杭州去。”

    王朝淡淡地说:

    “据我所知,那天你可不是这样的心情……要走,没有那么简单吧,大夫。现在可是人命案子。”

    王朝打断了孙济的话头,使这大胡子哑口无言。

    王朝再问旁边的沈茂。

    沈茂答复得很干脆。不,在迄今所有的证词之外,他没有什么可补充的。不,他以前从未见过李达,非但如此,更可恶的是他还加上一句说,即使谋杀李达的凶手永远查不出来,他也毫不在乎。

    王朝抬起了眉毛,温和地询问沈琼莲。结果仍是失望。她跟儿子一样,什么也不知道,而且更不关心。

    沈琼莲唯一关心的是,立刻使这所宅邸至少在外表上恢复舒适安静的旧观。

    王婉夫人、她的丈夫、苏千运、陈凤台,全都是同样的一问三不知。

    看来似乎是,这些人当中,没有一个人曾经认识李达,甚至连见也没见过。

    王朝在这个问题上特别对男仆林木施加了压力。

    然而林木讲得斩钉截铁,说自己在沈家当差尽管已有八年之久,可是李达在上星期的两次来访之前从来没有在这里出现过,所以连他也从来没见过此人。

    展飞燕忍不住了,连珠炮似的发出一个个问题。有谁在葬礼之后看见这房子里有什么可疑的行动吗?没有。有谁在葬礼之后到墓地上去过吗?还是那个老答案,异口同声一致咬定说,没有!

    展飞燕此刻火气非常之大。

    王朝手指微微一勾,他叫马汉到静悄悄的墓地上去,对寺庙道隆禅师、慧元以及寺庙里的其他人员挨个儿盘问。问问看,会不会有谁在葬礼后曾经看见墓地上发生过什么有趣的迹象。

    还要马汉去向邻居探听,向后院对面的禅师住宅里的仆人探听,并且向后门都通后院的其他四户人家探听。

    必须十分确信,凡是看到一个可能探访(特别是夜访)墓地的嫌疑犯的人,都没错过。

    马汉已经习惯于王朝的严谨了,他皮笑肉不笑地笑了笑,就走出了书房。

    展飞燕瞪了一眼包勉。

    “包勉!”展飞燕摆着大姐头的架子嚷道,“你此刻在搞什么鬼名堂呀?”

    包勉并没立刻回答。也不妨说,包勉已经发现了极为有趣的事。总之一句话,包勉没有什么显著的原因,似乎是非常不得体在吹口哨。

    包勉的眼睛却望着对墙那个壁凹里小架子上所放着的最普通、最常见的滤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