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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陷阱

    霍沉齐一夜都未睡好,周起的鼾声简直能把房顶打个窟窿,也不知皇后那娇滴滴的侄女怎么能受得了和这样一个莽汉同床共枕。天微微明,他实在忍无可忍将周起一脚踹醒。

    “霍沉齐,你干什么?”半睡半醒的周起怒喝道。

    “我们今天就走,你若舍不得离开,今夜去秦梅房里睡,我被你的呼噜吵得一夜都没睡着。”霍沉齐跳下床,又在周起的伤脚拍了一下。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这双眼睛毒得很,”霍沉齐伸出两根手指点着自己的双眼,“秦梅已经不是处子之身了,你敢说不是你?”

    “就你最懂,红杏院藏香阁的姐儿们哪个不是你的相好,你撩拨过的姑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路过一只母狗你都得摸两下,天底下没人比你更懂女人,行了吧?”周起拉起被子重新躺下。

    “对对对,我就是这么风流倜傥,可问题在于,你一向对女人没有兴趣,萧葵跟在你身边多年,你连她都看不上,怎地一个村姑就能让你把持不住呢?”

    “要你管?我就是看上她了怎么着?”周起想到自己酒后失态又是悔恨又是气恼。

    “我怎么敢管你呢少将军,我就是给你提个醒,怕你中了美人计掉进什么陷阱里。”

    “你有这工夫去给我寻马吧,就在村后的林子里,那可是你二哥送我的大宛马。”

    “一匹马有什么可寻,叫我二哥再送你便是,我还有正事呢。”霍沉齐伸伸懒腰便要开门出去。

    “霍沉齐,卷耳姑娘好歹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小子收敛些。”

    “要你管?”霍沉齐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笑盈盈地走了。

    卷耳知道秦梅和周起的事后便觉得自己十分多余,看着秦梅给周起体贴地上药,看着她给周起擦脸,看她端水喂饭,明明在自己家而她这个主人却如坐针毡,霍沉齐也不知到哪儿去了,直直过了晌午仍不见踪影,卷耳坐不住了,留他们两个在家你侬我侬,自己出门寻找去了。

    阿行手中拿着猎刀,一边走一边愤愤地砍着身旁的野草树枝,方才看到一只纯白的狐狸,怕伤了它的皮毛便拿野兔做了个陷阱,谁知那狐狸狡猾的很,在野兔几步外转了两三圈都没上前,一溜烟消失在丛林间。

    忽然他停下脚步竖起耳朵,一个男人呼救的声音传了过来,他分辨了一下方向朝着喊声过去,走近许多后他还是听不出这是谁的声音,似乎不是村子里的人,他一下恍然大悟,肯定是那个小白脸,总是色迷迷看着卷耳的那个小白脸。

    两个时辰前霍沉齐优哉游哉地在林子里转悠,眼神随意打量着找寻周起的大宛马,然而当他迈出下一步发现脚底没有踩实,想要收脚已经来不及,他下意识地抱头蜷缩惨叫着掉进了一个深洞,坚硬的泥土划破了他的手臂,后背重重着地摔得他浑身发麻,过了许久他才挣扎着站起来。

    洞有三四人深,洞里大约容得下两三人,看起来像是挖到一半就放弃了的水井,也像是诱捕野兽的陷阱,不过不论是什么,他都得尽快出去。他无助地拍打着泥土,不停地喊着有没有人救命啊,声音已经有些嘶哑。

    阿行越听越发确认就是霍沉齐,这样的小白脸就该让他吃些苦头,他当机立断砍了一些树枝,拿藤蔓仔细地捆扎起来,慢慢地推到洞口上。

    “我在下面!我在下面!”霍沉齐听到地面上的动静,以为有人来救他激动地喊了起来,“快点救我上去啊,我在下面!”

    然而头顶的光线却越来越暗,霍沉齐疑惑地看着头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来回闪躲上面不停掉落的泥土枝叶,“上面的人,快点救我上去,我在下面!我在洞里!你干什么?你在干什么?救命啊!救命!”

    霍沉齐眼睁睁看着洞口的光线一点点消失,他明白有人把洞口盖住了,沙沙作响的声音是在铺叶子,那人是真的没看到自己还是故意为之,霍沉齐已经顾不得思考,他的理智被四周的黑暗陡然吞噬,他用力拍打着洞壁发疯似的叫喊,“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

    阿行对霍沉齐的叫喊置若罔闻,他仔细地把杂草树叶铺好,自己来来回回走了几步,感觉挺结实不会误伤到人,满意地离开了。

    黑暗中的时间似乎特别慢,没有了阳光洞底也变得寒冷,身上的伤痛袭来,霍沉齐觉得自己要死在这里了。没有水他可以支撑,没有吃的也能支撑,唯独彻骨的寒冷,他忍受不了。

    襁褓中的他曾经在凛冽的寒风中度过一晚,是父亲将他丢了出去,是大哥又将他寻了回来,大哥说他不可能记得那一晚发生过什么,但他就是记得,记得那彻夜不停的冷风,他怕冷,无比的怕冷。

    二十一载,他来到世上不过短短二十一载,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他还没有成婚,他还没有遇到让他刻骨铭心的女子,他还不能死。

    霍沉齐靠着泥墙站了起来,摸遍全身只找到一个玉佩,他紧紧攥着玉佩开始凿墙,他要凿出能攀爬的缺口,他一定要从这里出去。

    天色越来越暗,卷耳像个没头苍蝇在林间穿梭,她已经回家看过五六次,霍沉齐还是没回去,周起也沉不住气了要一同出来寻他,卷耳劝不住让秦梅陪着周起,他们分头寻找。

    过了一个时辰仍旧没有霍沉齐的影子,卷耳的双腿已经累得不听使唤,她颓然地坐在地上,抬头从枝叶漫天的缝隙中寻找月光,她强忍着眼泪,可眼眶中的泪越来越多,终是不受控地落了下来。就在她几步远的地下,霍沉齐绝望地坐在地上,手中是断成两截的玉佩和血肉模糊的手指。

    卷耳猛地起身,对着天空高喊,“霍沉齐,霍沉齐,你在哪儿?霍沉齐!”

    洞底的霍沉齐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闭上眼嘲笑自己,但很快他意识到不是幻觉,这是卷耳的声音,她来救他了!霍沉齐顿时有了精神,一边用力拍打着洞壁,一边大声喊着,“我在这儿,我在下面,我在下面。”

    卷耳听到声音登时愣住,仔细分辨声音来自什么地方,沉闷的敲击声传入她的耳中,分明是来自底下,这附近定是有什么陷阱困住了霍沉齐,她不敢大意慢慢地挪动脚步四处寻找,“霍沉齐!霍沉齐!”

    “我在下面,我在下面。”霍沉齐激动地大喊。

    很快卷耳感觉到脚下的地是虚的,她慢慢后退,爬在地上仔细摸索,终于找到陷阱的边缘,她用力将盖在洞口的树枝掀了起来,然而下面一片漆黑她什么都看不到。

    “霍沉齐,是你吗?”卷耳趴在洞口朝下喊。

    “是我,是我,谢天谢地,我终于能出去了!”霍沉齐开心地像个孩子在洞底跳跃。

    “你等着,我找东西拉你上来。”

    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一根树藤缓缓地垂到了霍沉齐眼前。

    “把树藤系在腰上,一定要系紧,我拉你上来。”卷耳在洞口高喊。

    霍沉齐没有丝毫犹豫行动起来,他甚至没时间考虑,卷耳能不能拉得动他,此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出去。

    卷耳把树藤的另一端在自己身上缠了几圈,双手紧紧握住树藤开始慢慢后退,一丈两丈,她离洞口越来越远,忽然手上不再吃力,她一惊迅速解开树藤跑向洞口,霍沉齐虚弱地微笑着站着,她忍不住扑到他的怀中将他紧紧抱住。

    这是霍沉齐感受过的最温暖的时刻,比冬日的暖阳,比狐裘的大氅,比烧红的火炉更叫他暖和,他拥着这个娇小单薄的姑娘,拼命地从她身上汲取他渴望的温暖,他这辈子都不想再放开。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也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听到这话,卷耳更加用力的抱住他,把头深深埋在他的肩头。

    “卷耳,跟我回醴城。”同样的话,却已不是同样的心境,霍沉齐已经不是单纯地想要随意撩拨一下,被他撩拨过而对他情根深种的女人太多了,有些人他甚至没有见过第二次,可眼前的人,把他从无边寒冷中解救出来的人,他第一次想好好珍惜。

    卷耳缓缓推开他,觉得自己的行为实在失礼也过于轻浮,冲动过后理智又占据上风,她上下打量着霍沉齐,斑驳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身上的泥土,使得他看起来十分凄惨狼狈。

    “你伤到哪里了,我带你...”

    卷耳话未说完,一双炙热的嘴唇就贴了上来,她惊恐地睁大眼睛,手足无措咬紧牙关,可惜她面对的是情场老手霍沉齐,很快她便招架不住,只能闭上眼羞赧地接受。

    忘情拥吻的两人没有注意到一个怒火三丈的人正朝他们走来,那人手中的猎刀时不时在月光的映射下闪着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