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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上钩

    秦梅侧身躺在床上,心里既紧张又期待,这两日早上醒来屋子里总会多一些东西,前日是酸杏干,昨日是一只香囊,香囊里不知放了什么东西,但闻两下就使人通体舒畅,胸口没那么憋闷。她知道这都是谁做的,她正在等那个人的到来。

    随着一阵轻微的风声吹过,门无声无息的开了,一个黑衣男人轻手轻脚地走进了秦梅的卧房,他似乎已经很熟悉房内的布置,在黑暗中行走也没有碰到任何东西,直接走到了床边,看着熟睡的秦梅,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他感觉到秦梅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看来她是在装睡。

    忽然他的手被抓住,他听到背对着自己的秦梅问,“长戌是你吗?”

    长戌急忙把手抽了出来,转身要走,秦梅跳下床两步跑到他身后紧紧抱住他,极力克制低声道,“我就知道是你,我知道是你。”

    “对不起,我不该来打扰你,”长戌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悲凉,“我,我下山后有事耽搁了,后来打听到你嫁进了将军府,我,我来晚了。”

    秦梅贴在他的后背默默流泪,没有言语。

    “你别哭,如今你有了身孕,要好好养着,我就是惦记你来看看,我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长戌低头握着秦梅的手想要掰开,谁知秦梅更用力地抱紧他。

    “孩子是你的,长戌,这是我们的孩子。”

    长戌的身体僵了一下,激动地转身抓着秦梅的肩膀,“真的吗?这是,是我的孩子?”

    秦梅“嗯”了一声,长戌兴奋地将她打横抱起走回床边,稳稳地把她放在床上,秦梅却不撒手紧紧环抱他的脖子,朱唇便贴了上来。

    随着长戌的衣服落下,秦梅纤纤手指抚上他的后背,顿时被吓了一跳,她瞪大双眼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长戌前胸后背尽是伤痕,“你,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长戌低头吻了上去。

    霍沉齐这辈子都没这么累过,怪不得人常说死沉死沉,这不省人事的人竟然会这么重,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拖着周起下山,崎岖狭窄的山路本就难行,有些地方连路都没有,他不知被斜刺里冒出的枝桠划伤了多少次,周起也一路被磕碰。他原本想直接去找卷耳,问问山上到底有什么,可看看周起的样子还是决定先回醴城,给周起找个大夫要紧。不过卷耳究竟藏了什么秘密,他倒是好奇起来。

    “长戌,你带我走吧,我们离开这儿,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秦梅平躺着,小腹上盖着长戌炽热的手掌。

    见长戌没有回答,秦梅侧头去看他,却见他满眼悲戚。

    “我,不能带你走。”长戌微微叹气。

    “为什么?你之前不告而别扔下我,如今还要丢下我不管吗?你究竟是不是真心喜欢我?”秦梅带了两分怒意。

    “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长戌正色道,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我真的不能带你走,你和孩子在这里会过得很好。”

    “你当我是贪图富贵的人吗?若不是为着这个孩子,我又怎会不择手段硬要...”秦梅忽然想到另一种可能,“你是不是嫌弃我跟了别人?”

    “自然不是,若非你机敏,我家怕是再无香火可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秦梅从他的话里嗅到了决绝之意。

    “没什么,一会儿天便要亮了,你再睡会儿。”

    “你别想三言两语打发我,若你不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秦梅眼珠一转坐了起来,“我便不要这个孩子。”

    “不可,”长戌脸色一变,“你一定要好好地生下这个孩子。”

    “那你究竟要不要告诉我?”秦梅心里的担忧更厉害了。

    “我,要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若我能活着回来,我便带你走。”

    秦梅大惊,“做什么事?和你受的伤有关吗?既然知道危险为什么一定要做呢?为了我,为了孩子,为了我们的将来,你别去好吗?”

    “不行,我必须去,”长戌将秦梅拉入怀中不让她说话,“我下山时师父告诉了我我的身世,我的父母兄弟都是被人害死的,我必须为他们复仇。”

    “你的身世?你不是孤儿吗?你不是师父抚养长大的吗?”

    “有谁生下来就是孤儿?”长戌恨恨地说,“我若不为父母报仇枉为人子。”

    “那你的仇人是谁?”

    “别问了,我不想你为我担惊受怕,也不想你为我涉险,我答应你尽量活着回来。”

    涉险?秦梅仔细想着,不想我涉险,难道我和他的杀父仇人有什么关系?不应该吧,落发村都是些普通人,只有阿行他们几个年轻人还算是有两三下功夫,凭长戌的能力怎么会有危险,可若不是落发村的人我也不认识别的人...天哪,秦梅心中一颤。

    “你的仇人难道是周起吗?”

    长戌原本看着秦梅,听到周起的名字,眼神便闪躲起来,四下里随意打量着,口中不断否认,“不是,你别胡思乱想,报仇是我的家事,你只管好好呆在这里,好了再不睡天真的要亮了。”

    “我不是你的家人吗?我腹中孩子不是你的家人吗?你告诉我到底是不是周起?”

    “不是不是,这么危险的事我不想你卷入其中,”长戌把被子扯了扯给秦梅盖好,“早些睡不要再说了。”

    长戌越是这样说秦梅越是深信不疑,“你身上的伤是周起干的吗?”

    “梅儿,别再问了,这世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我不想再失去你了,只要你好好的,我便死而无憾了。”

    “我不要你死,我也要你好好活着,”秦梅眼睛一亮,“周起过几日便要回来了,到时候我,我给他下药然后杀了他,他不会防备我的。”

    “梅儿!”长戌严厉地说,“我不许你做这么危险的事,绝对不行。”

    “我偏要做。”

    长戌一个翻身伏在秦梅身上,两人四目相对,秦梅眼里的坚定是长戌没有想到的,而秦梅看到的长戌却是满眼的不忍和心疼,“让我帮你吧,等我们报了仇就一起离开这个地方,我们有彼此有孩子,我们会幸福的。”

    长戌无奈地叹气,轻声说,“不是周起,是周丰年。”

    快到晌午的时候霍沉齐艰难地带着周起到了城门,周起软趴趴地伏在马背上,霍沉齐一路上又是抱又是扶,一出汗身上那些看不见的伤口被刺得酸痛难耐,远远看到守城的将士便喊了起来。

    几个将士赶忙将周起送回了府,将军府上上下下炸开了锅,张俪瑶一边安排人去杏林阁请赵胜,一边安抚老夫人的情绪,原本只是不明原因昏倒,传到秦梅耳朵里已经成了重伤不治。当她着急忙慌赶到张俪瑶的卧房,屋子里已经挤了一堆人,她站在门边什么都看不到,忽然身后一个声音传来,“赵胜大夫来了,赵胜大夫来了”,人群中自动闪出一条路,秦梅也得以看到最里面坐在床边的人,一个下巴很短耳大鼻大,看着凶神恶煞一般的男人,他半眯着眼顺着人群闪开的空隙看过来,正好看到门口的秦梅,这样不怒自威的眼神让秦梅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从前她对于周丰年的认识仅仅是位高权重富贵荣华,长戌告诉她他的父母家人都是死在周丰年手中,她觉得眼前的老人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周丰年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他所到之处血流成河,这样的人简直死有余辜,秦梅从周丰年眼神的震慑中醒了过来,目光也变得愈发坚定。

    “老将军,少将军不碍事,许是劳累了些。”赵胜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说出一句让大家略微放心的话。

    “那他何时能醒?”周丰年追问。

    “歇息歇息便好,老将军不用担心。”赵胜向周丰年拱手行礼。

    “有劳赵大夫。”周丰年转头看着昏迷不醒的周起,揪着的心放了下来。

    赵胜微微抬眼打量了周丰年一番,又道,“老将军近日是不是太过操劳,小人瞧您气色不好,不如让小人给您把把脉开几副药补一补。”

    “无妨。”周丰年摆手。

    赵胜还想说又觉得说的多了反而招人怀疑便把话咽了回去,“是,老将军若没有别的吩咐,小人先告退了。”

    赵胜来的时候匆忙,走的时候稍稍放缓些脚步,走到门口时抬眼看到秦梅,眼神忽然变得慌乱起来,脸上闪过一丝惊惧加快脚步走了出去。

    屋子里静了一会儿又沸腾起来,周起醒了,一屋子的人喜不自胜,张俪瑶和老夫人互相搀扶着相视而笑,周丰年的嘴角微微抽动,目不转睛地盯着周起缓缓睁开的眼睛。

    “爹?”周起撑着胳膊坐了起来,忽然发觉身边围了许多人,他疑惑地看着面带笑容的人,“娘,俪瑶,你们怎么都在?”

    “你还说呢,霍五把你送回来的,说你好好的就昏倒了,让我们担惊受怕一场。”张俪瑶也是心有余悸,还好他没事,不然皇后姑母的计划便要落空了。

    “我可能累着了,没什么大事,歇歇就好了。”周起被这么多人看着有些不好意思。

    秦梅看周起醒了自己也说不上话便转身离开,她一直没有注意到她背后无声无息地站着霍沉齐,刚刚她所有表情的细小变化都被他尽收眼底,等她离开,霍沉齐若有所思地盯着她远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