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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欺骗

    寂静,从未有过的寂静,仿佛这世上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秦梅贪恋这样的寂静无声,但只过了一小会儿她便察觉出不对,她此时的境地怎会得到如此安宁,她蓦地睁开双眼,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为何天还没亮,竟连一丝月光都没有,她心里升起一股恐惧之意,急切地喊阿兰阿菊,可她却听不到自己发出的声音,是自己哑了还是聋了,她坐起身来用力揉搓自己的眼睛试图能看到些什么,然后任凭她揉的双眼通红,眼前仍是一片漆黑,她绝望地哭了起来,仍旧一丝声音都没有。

    萧葵就站在她的床边,看着她方才的一举一动,石神医说她已有四个多月的身孕,而她六月二十六才进的王府,不过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即便周起和她在落发村已有夫妻之实,她也不可能有四个多月身孕,这个孩子一定不是周起的。

    萧葵拉起秦梅的手,打算在她手心里写字,秦梅察觉不到身边有人被吓了一跳,以为有人要抓她便双腿乱踢胡乱挣扎起来,萧葵用力抓住她的手在她手心写下“别动”二字。慌乱中秦梅根本不知道萧葵在做什么,只是用尽力气想要挣脱她的手。萧葵并没有失去耐心,她反反复复在秦梅的手心写“别动,”终于秦梅感觉到手心的异样,渐渐安静下来。

    “你中毒了。”萧葵继续写。

    秦梅愣住了,她茫然的眼神变得愈发茫然,她习惯性地扭头以为自己能看到,随即她意识到自己真的看不到了,不仅看不到还不能听不能言,她马上想到了赵胜给她的安胎药,她想到毫无音讯的长戌,她知道自己被利用了。

    原来装出来的深情比无情更残忍,她一向自诩聪明,岂不料遇上一个更聪明的人,自己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竟还天真地以为遇到良人,他不顾自己便罢了,连他的亲生骨肉都能抛之不顾,男人狠起来竟这样绝情。

    她不要再护着他了,她要把一切都说出来,她着急地张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反手握住萧葵的手,然后手指碰到萧葵掌心的一瞬,她忽然意识到,长戌来自何方她不知道,长戌父母是谁她不知道,长戌师承何方她不知道,除了他的名字,她竟然一无所知。

    萧葵等了半晌,见秦梅呆呆的样子仿佛在思索又仿佛在放空,她只好继续写,“你受何人指使”。

    秦梅木然地摇摇头,萧葵以为她没明白又写了一遍,秦梅依旧摇头,萧葵这才知道是她不愿意说,看来他们的关系非同寻常。

    “你说出来保全孩子。”

    秦梅惨然一笑,孩子,若不是为了孩子我怎会去算计周起,若我没有进将军府说不定就失去了利用价值,也不至落到如此绝望的境地,都是因为这个不该有的孩子,他就不该存在于这世上。

    萧葵看着秦梅像发了疯一样捶打自己的腹部,她没有阻止,无非是痴男怨女背叛欺骗的老套故事,昨夜石神医给秦梅把过脉后赵胜便悬梁自尽了,很显然赵胜是为她隐瞒身孕的人,不管她用钱财收买还是美色诱惑了赵胜,他都不会是幕后主使,这些细节她没有丝毫兴趣,她要的只是一个名字,她必须要知道这个胆大包天敢对将军府下手的人是谁。

    秦梅的脸色变得惨白,额头上冒出了层层汗珠,捶打的动作也慢了下来,萧葵轻轻撩起她的衣裙看到床上有血迹。

    “你受何人指使。”萧葵拉起秦梅虚弱的手写道。

    “长戌。”

    隔日周起便醒了,昏迷了几天身体有些发虚,他半躺在床上,萧葵一边服侍他喝药一边说,“秦梅说儿时长戌和他师父曾经救过她,后来再遇见便一见倾心,至于长戌的来历过往她一概不知,如今人在哪里也不知道。”

    “只怕名字也是假的。”

    一旁正在写药方的石神医听了却不以为然,世人皆唤他石神医,殊不知他的名字便叫做石长庚,长庚是师父给他取的名字,他虽蒙师父教授医术却只是一个外家弟子从未到过绝山,近十年来也未曾有过师父的音讯,也不知他老人家是否活于世上,如今铁板钉钉绝山一定出了问题,不然不会有绝山弟子带着独门秘药前来害人性命,只可惜他没有法子联络师父。

    “不管真假,只要他在醴城呆过就一定有人见过他,我会想办法把他找出来。”

    “你去找霍五问问,他认识一个姑娘叫苏卷耳,和秦梅是同村长大的,也许她知道些什么,再去落发村把秦梅的爹娘带来问问。”

    “我一会儿便去。”萧葵给周起擦了擦嘴角,把药碗搁在一边。

    “父亲醒了吗?他现下如何了?”

    萧葵心中暗暗叹气,道,“我正要同你说,老将军的毒无药可解。”

    “什么!”周起闻言便要起身,忽觉心跳加速,一阵心慌猛地袭来。

    “少将军,”萧葵急忙轻抚他的胸口,“你的体内余毒未清,不可着急动怒。”

    “父亲还活着吗?”周起问这话的时候嘴唇有些颤抖。

    萧葵给石神医一个眼神,他急忙走上前道,“老将军还在,不过...”

    “有话直说。”

    “老夫虽识得老将军身中之毒,可此毒实实在在无药可解,与其让老将军时时刻刻身受折磨,不如让老将军仙去吧。”

    周起挣扎着拽住石神医的领口,将他拖到自己眼前咆哮着说道,“你叫我杀了我爹?”

    萧葵急忙按住他叫他松手,可他双手紧握骨节发白眼睛瞪的像要掉出来,她从未见周起这样愤怒激动。

    “少将军,老夫只是实话实说,老将军年岁已高何苦叫他受这样的折磨。”

    “庸医!如此庸医居然还敢自称神医,看我一刀结果了你!”周起从床上爬了起来,四处寻找自己的佩剑,忽然又是一阵心慌,他捂着胸口跪倒在床边。

    “霍沉齐,霍沉齐,你在哪儿?”

    昏睡中的霍沉齐仿佛听到卷耳在喊他,一瞬间他又置身那个黑暗冰冷的陷阱中,他努力睁开眼,卷耳似飘在空中向他招手叫他上来,他想抬起手臂去握住卷耳温暖的手,可他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疼痛已经渐渐麻木。

    不知道卷耳现在恢复得如何,不知道自己已被关了多少日,卷耳见不到他会不会胡思乱想,会的,等她醒来看不到自己一定会伤心难过,凭他自己决计逃不出去,怎地周起也不露个面。

    “霍沉齐?霍沉齐?”

    似乎真的有人在叫他,他扭扭头看到不远处一个人影,他的视线被血污阻挡,看不清来的是什么人,他的听觉也有点模糊,想是耳朵也受了伤,依稀可辨是个女人。

    “霍沉齐你还好吗?”女人的声音有些哽咽。

    “还...好...”自己的声音怎么变得如此沙哑,霍沉齐吓了一跳,接着问,“你...是谁?”长久不说话,他说话慢了许多。

    “我是落雪,你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霍沉齐嘴角一弯却不知扯到哪里的伤口,疼得他嘶地一声。

    “霍沉齐,”倪落雪哭了起来,“我不知道我爹会这么对你,对不起,我救不了你。”

    “没事,不怪你。”

    “可你为什么非要退婚呢?我到底哪里不好我哪里做得不对,你若不愿娶我为何不一早拒绝?”

    “落雪你很好,很好,”霍沉齐咳了一声,觉得口中布满了鲜血,他扭头背对着倪落雪吐了出来接着说,“是我不好,对不起。”

    “为了落发村那个姑娘?”

    想到卷耳,霍沉齐脸上出现一个淡淡的微笑,他重复道,“是我不好。”

    “那个姑娘已经离开醴城了,霍沉齐你给我爹道个歉,你跟他好好认个错,我求他放了你好不好?”

    “离开醴城?”霍沉齐一惊,她伤的那么重怎么会离开醴城,“你怎么知道?”

    “我听倪仲说的,大婚那日她去找你,被你四哥带人打了一顿,后来就不知所踪了。”

    四哥?!霍沉齐又气又急,他用尽力气甩动身体给自己翻了个身,用下巴和肩膀用力一点点向倪落雪爬去。

    “你这是做什么!快停下,你会受伤的!”倪落雪隔着牢门冲霍沉齐摆手,可他却不管不顾,硬生生挪到了她的脚边,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样貌,只能闻到更浓的血腥味。

    “落雪,你帮我给周起送个信儿,叫他来救我。”

    “我,我不能。”倪落雪低头,父亲做这些都是为了给她出气,她若通风报信岂不辜负父亲又出卖父亲。

    “我求你了落雪,我求你了,”霍沉齐努力抬起头想给倪落雪磕头,可力气不支勉强抬起一点却磕到了嘴唇,“我求你了落雪,我求求你。”

    “倪将军所做的一切都是我应得的报应,我绝对不会记恨他,我只想出去,落雪你帮帮我,我求你帮帮我。”霍沉齐一想到卷耳伤上加伤,心都扭成了一团麻绳。

    “好吧。”倪落雪点头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