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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重逢

    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卷耳木然地回头去看,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一个身穿白袍的男子,他的身后远远地还站着一个黑衣男子,白衣男子正在缓步走向自己,可他走路的姿势很奇怪,很像骑马摔断了腿的小圆。

    “卷耳,真的是你吗?”

    卷耳觉得这声音有几分熟悉,可又透着许多的陌生,她抬起胳膊用力擦掉眼泪,只见那人的脸色比他的衣服还要苍白一些,脸颊上有一块似是烧过的疤痕,下巴仿佛被削掉一块显得十分怪异,可那人的眼睛里闪动着的是卷耳最是熟悉的光,那是霍沉齐,是为了她被打的遍体鳞伤的霍沉齐。

    卷耳站起身看着他急切地跛足前行,他瘦了许多,他的长袍随风飘动着,整个人仿佛只剩皮骨,卷耳霎时眼眶又红了,她想上前抱抱他,她想扑进他的怀中大哭一场,可她内心的愧疚让她一步也无法移动,她就这样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霍沉齐来到了她的面前。

    “好远我就听到了你的声音,我急着赶了过来,生怕又错过你。”霍沉齐抬起手想要抚摸卷耳的脸颊,卷耳的视线落在了他伤痕累累的手上,他的手指甲才一点点长,人常说十指连心,这该有多痛啊,卷耳的心仿佛被人来回鞭笞着。

    “疼吗?”卷耳握住了霍沉齐的手放在自己面前,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在他的手背上,“你疼吗?”

    霍沉齐笑了笑,“不疼,过些日子就长好了。”

    “嗯,嗯。”卷耳已经发不出别的声音,她拼命点头试图说服自己霍沉齐已经没事了,可眼泪依旧止不住地掉。

    “你瘦了许多,你的伤都好了吗?对不起在你最难受的时候我没能陪着你。”

    听到这话卷耳更是心如刀割,他明明已经伤成这样还在关心自己,她之前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啊,她怎么能这么伤害他,伤害他的兄弟。

    “卷耳别哭了,”霍沉齐抽出手给她擦眼泪,可这边擦完那边就又流了下来,“别哭了,你再哭下去山火都要灭了。”

    卷耳很想抱着他大哭一场,可她不敢,她不知道他身上还有什么伤,不知道他的伤究竟怎么样,她只能蹲在地上抱着自己嚎啕大哭起来。

    霍沉齐弓着身子抚摸卷耳的头,轻轻安慰她,“你回来就好了,一切都过去了。”

    李昌自到了前线像疯了一样指挥将士强攻平关镇,一波又一波不要命的将士爬上云梯,任凭刀砍箭刺火油乱石丝毫不露惧色,仿佛一群木头人在战斗。安万山刚开始并没有把这些攻城小兵放在眼里,但北朝攻了三天三夜,连守城将士看到这些不要命的人心里都开始发毛,怀疑自己手中的兵器是否能杀死敌人,军心一弱竟也让一些北朝将士混上了城墙。城墙上一时间杀的鲜血飞溅,有的北朝人手里甚至没有武器,扑到守城士兵脸上就咬。

    好在安万山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只混乱了一时便又安排新的将士顶上,继续将北朝人一个个挑落砸落,屠戮还在进行。

    李慎此刻在安万山的书房,背对书案看着地形图,他对李昌这种野蛮残暴又毫无道理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

    “周起,你认为李昌此举何意?”李慎不经意地询问站在一旁的周起。

    “回禀皇上,历来正面攻城都是下策,有经验的将领或是围城徐徐图之,或是诱敌出城斩杀大将,李昌此举若不是全然不懂兵法,就是另有图谋。”

    “嗯说的不错,那你认为李昌还有什么图谋?”

    “平关镇乃是边境重镇,物资军备一向充足,攻打平关镇绝非易事,末将担心李昌如此大阵仗的攻城只是掩人耳目,真正的目的是想挖地道进入平关镇,所以末将已经派萧葵去查了。”

    李慎回过身赞许地点点头,“果然是周丰年教出来的儿子。”

    听到父亲的名字,周起神色有些黯然。

    “朕来的时候便想好了,等战事结束便可公布你父亲的死讯,朕会封他为一等镇国公,爵位世袭。”

    “末将替父亲谢过皇上隆恩。”

    “不过周起,”李慎叹口气,“原北节度使责任重大,朕知道你的身体...朕会在观阳城修一座镇国公府,原州苦寒你母亲年事已高,到时朕派人接你母亲到观阳城颐养天年。”

    周起知道自己的身体瞒不了皇上,事到如今也只能接受,只是他心里尚有疑虑,“末将谢皇上,不过倪志贤和安万山都有可能是谋害我父亲的人,请皇上明察。”

    “常远已密报给朕,朕会派人仔细调查。”

    常远一定把自己放火烧山的事密报给了皇上,可皇上没有兴师问罪甚至只字未提,究竟是他是想放自己一马或是秋后算账,不过无论怎样周起都不在意了,随时等皇上的发落便是。

    卷耳跟着霍沉齐回到周起府上,霍沉齐没有问她任何事情,她也不知如何开口,两个人各怀心事相对无言,只在用饭的时候霍沉齐不住地给她夹菜,吃到最后不由得感叹一句,十分想念卷耳的羊肉汤。

    一听这话卷耳又红了眼眶,霍沉齐见她又要掉眼泪忙制止道,“你这一天怕不是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你见到我难道不该高兴吗?”

    “我高兴,我自然很高兴,可是...”

    “那便不要再哭了,扶我去院中走走吧,大夫叫我多走动些。”

    卷耳闻言马上起身,将霍沉齐的手搭在自己肩上,轻轻一抬霍沉齐的脚都快要离地了,他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我倒忘了你力气很大,不用这样。”霍沉齐牵起卷耳的手走出了房门。

    “又快到十五了,”霍沉齐仰着脸,“醴城的天也越来越冷。”

    卷耳看了一眼廊下站着的常远,问,“他是谁?怎么一直跟着你?”

    “神殿军统军常远,听说是来保护我的。”

    “神殿军不是皇上亲卫吗?为何要来保护你?”卷耳十分诧异。

    是啊,皇上的人为何要来保护他,他也问过这个问题,周起支支吾吾没有正面回答,常远只说是皇上的命令别的一概不知,后来他想了想猜出了几分,不过这个结果让他震惊大于惊喜,他希望这件事以后不会有人再提。

    “卷耳居然知道神殿军是皇上亲卫,”霍沉齐笑笑,“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霍沉齐的笑在卷耳看来意味深长,他似乎要通过这个笑来探寻她的秘密,卷耳也知道自己多嘴了,这本是长戌曾经念叨过的自己无意听了来,怎地不过脑子就说了出来。

    “我以为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你的手很凉,我去拿件披风。”卷耳急忙转移了话题。

    “没关系,”霍沉齐拉住了她,“不过走几步,一会儿便要药浴了。”

    “那,那一会儿我能见见阿梅姐姐吗?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姐姐有了身孕。”

    霍沉齐猛地停下,借着月光仔细端详卷耳的脸,她的眼神真诚且无辜,她怎么可能是个心机深沉心狠手辣的人。

    “她不在府里,你不觉得这里有些冷冷清清吗?很多人都不在这府里了。”

    “不在府里?那姐姐能去哪儿?”

    这时常远冷冷说道,“霍公子,药浴准备好了。”

    霍沉齐朝他点点头,接着对卷耳道,“这些日子发生了许多事,你若是想听我说,那你也准备好你的故事,如果你还不想说,我们以后再谈。”

    卷耳坐在霍沉齐房外的台阶上,托着腮帮仰望天空,夜空里时而出现两张模糊的面孔,时而出现长戌的面孔,时而又是霍沉齐,做选择好难,她自小就不是个有主见的人,母亲在时听母亲的安排,母亲去世后听里正和秦梅的话,再后来是长戌,她很羡慕那些杀伐果断的人,不知他们做决定是依据什么。

    想了许久房间里传来水声,接着是轻重不一的脚步声,卷耳起身正要敲门,常远端着一碗药走了过来。

    “给我吧,我送进去。”卷耳上前迎接,不料常远却后退几步。

    “霍公子入口的东西一向由我负责,无需他人经手。”

    卷耳脸色一变问道,“你,你什么意思?”

    “姑娘来时马匹上带的包袱我已经查验过了,没有什么不妥之物,不过姑娘身上带了什么我不方便查验。”

    “你怀疑我会下毒?”卷耳想到方才吃饭时常远一直站在门口盯着,原来他在怀疑自己。

    “姑娘做了什么心里清清楚楚,你应该庆幸此刻周起将军不在府里,否则你不可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

    “我...”卷耳语塞脸涨得通红却一个字都反驳不了。

    “姑娘若是还没想好怎么跟霍公子交待,不如早些安置吧,一晚上的时间足够你编出个圆满的理由。”

    卷耳气得掉头便走,不过几步之后又折了回来,“他伤的那样重,我去伺候他,你若不放心在一旁看着便是。”

    “不必劳烦姑娘,这府里不缺伺候人的丫头,提醒姑娘一声,夜间霍公子房外有专人把守,姑娘莫要自投罗网。”

    卷耳看了一眼房门,霍沉齐在里面的举动她能听个七八分,她和常远的对话他也应该是听得到的吧,“这是你想说的,还是他借你的口要告诫我的?”

    “姑娘想多了,霍公子听力受损,我想他应该听不清楚我们在说什么。”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