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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自刎

    霍沉齐对着镜子脱掉上衣,肩膀的伤口好了一些,常远小心地把药敷在伤口上,“伤口这么久还是无法愈合,霍公子你不能再这么撑着了。”

    “我很感激你没有把实情告诉皇上。”

    “希望我做的是对的,但你真的不能硬撑了,明天我护送你去观阳城,至于绝山,你不要去了。”

    “我怎么可能不去呢?”霍沉齐笑着轻轻把衣服拉起来,又给手上的伤口上药,“周起不会放过她,我得帮她。”

    “你若信我就交给我,我一定护她周全。”

    “我自然信你,我们相识也有些日子了,我早把你当成朋友看待,可你也知道这也许是我和卷耳的最后一面,你就不要拦着我了。”

    “值得吗?真的值得拿自己的命去换吗?”

    霍沉齐缓缓给自己的手裹上白布,“这不是值不值得,这只是一种选择,我选择卷耳,易地而处我相信她也会选我,你只是还没遇到那个需要你做选择的人,我希望你的选择不用这么难。”

    面对霍沉齐坦然的笑容常远没有再争辩,他退出房间在廊下站了许久,两天后的绝山一定会血流成河,但愿霍沉齐能全身而退。

    自周丰年死后老夫人的身体也差了许多,周起吩咐胡管家准备好了马车,带着萧葵去见母亲。

    “娘,儿子不孝不能侍奉您了。”周起进屋就跪在了老夫人身前。

    老夫人还未开口已经老泪纵横,“我们周家这是造了什么孽,起儿你跟娘一起走吧,别再犯险了。”

    周起给老夫人磕了头道,“娘您别再劝我了,我心意已决,湖州比原州暖和许多,胡管家会照顾好您,您一定要保重身体。”

    “老夫人您放心,”萧葵跪在周起身后,“我一定不会让少将军有事的。”

    老夫人一边抹眼泪一边点头,“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我信你,我把起儿交给你了。”

    送老夫人上了马车,萧葵又叮嘱了胡管家一番,路上一定走慢些不要太颠簸,出城后不要走官道,湖州地潮别叫老夫人受寒,周起在一旁听着觉得自己比萧葵差太多了。胡管家连连应声叫他们放心,自己一定尽心竭力照顾好老夫人,胡管家上了马车刚要走,老夫人从马车里探了个头出来,周起以为母亲还有事交待便走上前,然而老夫人却拉过了萧葵的手,把自己戴的一个手镯交给了萧葵。

    “你不光要保护起儿也要护着自己,是我老糊涂当初我不该拦着你和起儿,如今我把起儿托付给你,你一定要带着他来见我,一定要啊。”

    “我会的老夫人,我一定会。”

    目送马车远去,萧葵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镯子把它递给了周起,“少将军自己收着吧,太贵重了。”

    “当年张俪瑶嫁过来母亲都不舍得给她,如今给了你你收着便是。”

    “那少夫人如何安置?”

    “关在府里自生自灭吧。”

    观阳城紫宸殿

    齐巧儿穿着一身墨绿色长袍,束发带冠与往日完全不一样,常随奉李慎之命将一柄剑交给齐巧儿。

    “都准备好了吗?”

    “回皇上,奴才挑了二十名神殿军侍卫随行,常统军密信里说周起安排了两千将士,赵居安已带人在隐仙峰附近设下埋伏,为防意外还有一千神殿军在落发村附近待命。”

    “嗯做得好,长戌和苏卷耳务必活着带回来,其他人格杀勿论。”

    “若是霍沉齐在场,奴才该如何处置?”

    “由他便是。”

    “是皇上,奴才告退。”

    齐巧儿起身一个潇洒的转身走出大殿,李慎半眯着眼靠在龙椅上,“常随,若上天给你个机会重新来过,你这一辈子想如何过?”

    “老奴只愿还能侍奉皇上左右。”

    李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说的不是真话。”

    常随后背一凉急忙跪倒,“老奴不敢欺瞒皇上,老奴说的是真话。”

    “罢了罢了,从你嘴里听句实话不容易,这么多年朕还不清楚吗。”李慎闭上眼,自己这一生的种种都浮现在脑海中,年少时的不受重视,兄长排挤,谨小慎微的日子他真是过够了,若要重来便从登基开始吧,他还要披挂上阵冲锋杀敌,他喜欢鲜血的味道,他喜欢看敌人倒在他的脚下,他希望皇后死在战场上,这样他就不用面对之后两人离心离德同床异梦的时日,好的东西就该在最美的时候消失。

    常随看着李慎仿佛睡着了的样子心里暗暗松口气,他想起了同村那个古灵精怪爱笑爱闹的姑娘,也不知她现在身在何处。

    隐仙峰的火不知是何时灭的,兴许是连日的大雪,十余座山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盖住了山火的痕迹,来年春天野草野花又会开遍山头,以后不会有人知道这里曾经燃起过熊熊烈火,也不会有人记得山脚下的落发村。

    大雪覆盖的山路更加难行,卷耳被捆着手脚一路上几乎是被人生生脱了上去,长戌轻功好脚步快,先众人一步到了山顶,不过可惜他还是看不到神井,他对着空旷的山间大喊,“师父,徒儿回来了,您老人家何不出来相见?”

    齐巧儿气喘吁吁地跟了上去,目之所及只有一座破庙,“神井在哪儿?”

    长戌不答话等着卷耳上来示意她指出神井的位置,卷耳双手指向一块空地,齐巧儿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四处看了看又踩了踩,“这可真是由着你说了。”

    长戌走到侍卫身边取下他们背的绳子,几个人合力在卷耳身上捆得结结实实,“一会儿便让你开开眼。”

    卷耳被他们推着走向神井,众人皆是小碎步慢慢挪,卷耳则是眼神坚定迈着大步,她不会再任人摆布了,她不要再成为霍沉齐的拖累,不管神井之下是什么,即便是阿鼻地狱她也要跳,她早已报着必死的决心,还有一步就要到神井边上卷耳丝毫不犹豫,下一步她便掉进了神井之中,整个人像是变戏法一般倏地就不见了。

    “快抓绳子!”长戌眼疾手快先抓到绳子,又大喊一声,众人才反应过来急忙去扯,原以为要把卷耳拽上来十分容易,谁知地下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十几个人用尽全力磨得手心流血才勉强把卷耳拖了上来。

    卷耳浑身湿漉漉的,仿佛溺水的人一般昏厥过去,长戌跪在她身边不停拍打她的脸颊,又把她翻过来用力拍打她的后背,卷耳猛地吐了一口水后接连不断地咳嗽起来,长戌提起的心终于放下了。

    一旁的齐巧儿也长长出口气,好险好险,若卷耳就这样凭空消失,她该怎么和皇上解释,她看着方才拉卷耳上来的地方,迈出一只脚轻轻踩了下,分明是结实的土地,原来这世上真有如此玄妙的东西。

    “神井下面是什么?你看到了什么?”长戌急不可耐地问。

    “哼...呵呵。”卷耳躺在冰天雪地里冻得牙齿咯咯作响,嘴唇发紫脸色发青。

    长戌脱下身上的狐皮大氅给卷耳裹上,又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快说,你看到了什么?”

    “别碰...放...滚...”卷耳依旧说不出完整的话。

    长戌不停地搓着卷耳的脸试图让她暖和起来,他必须知道神井通往什么地方,眼下这比报仇更重要,“下面是什么?你看到了什么,你快说啊!”

    “我死...死...不也告诉...你。”卷耳想笑,可她的嘴不听使唤地哆嗦着。

    长戌更紧地抱着卷耳,嘴唇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你不能死,你还得找我报仇,那晚侮辱你的人不是李成吉,是我!”

    卷耳浑身热了起来,可心却更凉了,她颤抖地更加厉害,双手双脚同时发力挣脱绳索的同时也将长戌狠狠地推了出去。

    “江毅!我今天便与你同归于尽!”卷耳仿佛一头发疯的野兽朝长戌扑了过去,齐巧儿拔剑去拦,卷耳双手握住挡在自己胸前的剑用力掰成了两截,皑皑的雪地上留下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齐巧儿想在背后扯住卷耳,可她上手才发现自己可谓螳臂当车,卷耳手中握着半截短剑已经扑到了长戌身前,长戌下意思抬手去挡,短剑刺穿了他的手臂却没能扎进他的胸口。

    四五个侍卫一齐上前抱胳膊抱大腿拉住卷耳,仿佛要把她五马分尸一般,齐巧儿看到卷耳腰上还被捆着挥手叫其他人捡起地上的绳索,七八个人使了蛮力才勉强把卷耳从长戌面前拖开。

    卷耳面目狰狞张牙舞爪拖着沉重的身体向前挪,齐巧儿见这样根本拦不住她,便另拿绳索做了一个套马索向卷耳扔了过去,卷耳的脖子一下子被紧紧勒住。

    绝山结界

    “掌门,长申掌门,念仁有事求见。”

    正在打坐的长申装作没有听到,念仁在门外等了片刻又开始拍门,“长申掌门,掌门,掌门!”

    长申无奈只能去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念仁焦急慌张的脸庞。

    “请掌门容我去清理门户。”念仁拱手一拜。

    “念仁师叔,我已经说过了,长戌已不是我派弟子,他的生死自有天数。”

    “我修行不纯也没有掌门天资聪慧,我既看不透天机也悟不到高深道法,我只知道我犯下的错必须由我来弥补。”

    “执念太深只会妨碍修行,我劝师叔还是尽早放下,不要作茧自缚。”

    “这不是执念,我夜夜入睡都能听到落发村哀嚎求救的声音,我只要闭上眼就能看见熊熊烈火,我背负着这么重的罪孽如何修行!”

    “二十多年前天下大乱,四处战火纷争不断,你和几位师叔伯到处行医救人,你的外室弟子长庚这些年也医治了不少人,这些人中有没有十恶不赦的罪人?有没有烧杀抢掠的兵士?有没有好赌好色之人?有没有欺男霸女之辈?有没有偷鸡摸狗之徒?念仁师叔,凡事皆有因果,不论这因由何处何人而起,结果终是无法预料,你何苦把无法预料之事当做注定强加给自己。”

    念仁抬起头,视线越过屋顶看向浓雾笼罩之中的轮回塔,“掌门能把世间和结界分得清楚明白,可我慧根不足,若掌门执意不同意,我只好以死谢罪。”

    “长戌认为所有的错都是别人犯下的,可你恰恰相反,”长申后退一步打算关门,“师叔想如何便如何吧,多说无益,你得到你想要的圆满就好。”

    门关上了,念仁心灰意冷回房取了自己的佩剑,穿过庭院走到长戌当初受鞭刑的石柱前,他虔诚地跪地祈祷,接着拔剑自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