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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逃亡

    “我儿,听那王立本所言,我们得尽快出城逃亡。”

    “不可,话虽是那么说的,但我还是不太相信王立本这个人。”张鼎思考了一番。

    “他这么一个自私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别人而得罪沈青坪呢?这沈家人可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我打了他几拳,他就要杀我全家。所以这王立本很有可能是被指派过来的,我们不能将身家性命寄托在一个小人的话中。

    所以我认为,沈青坪这一招是为了将我们引出南京城,在野外随便的一支匪徒便能让我们全家性命不保,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那么我们就待在南京城里不出去?”

    张鼎摇了摇头:“爹,你不明白沈青坪这个人,我了解他,他爹沈巍乃是朝廷正三品的大员,在南京有很大的权势,如果想收拾我们家,直接定个私通外敌的大罪,就可以让我们抄家灭族,但沈青坪太自以为是了,他希望用自己的手段解决我们。

    可我们又不得不出城,如果留在南京,他的耐心耗尽,以他的性格,还是会动用他爹的力量。”

    “那怎么办,走我们会死,不走我们也会死,岂不是走投无路?”

    “你错了,爹,不走一定死,走还有生路,虽然很小。”张鼎为自己父亲解释道。

    张玉吉深呼了一口气,他适才听到此消息,惊的是方寸大乱,现在冷静了下来,作为一个商人的手段,他还是有一些的。

    “李福,在南京城的不动产业都交给你打理。”

    “我知道你要拒绝,但是李叔,我们张家对你是绝对信任的,你今年已经五十有四了,从我父亲那时起你便忠心耿耿,现在我们张家得罪了权势,他要的是我们一家五口人的性命。

    你若是运气好的话能守住这片产业,便当做几十年来你辛辛苦苦为我们张家做事的酬劳,而且这件事也是有风险的,只求将来我们张家没有绝后,有后人来找你时,能为他们提供一些庇护。”

    “老爷,李福定会为张家守住这片产业的。”他重重地跪在地上老泪涕流,张玉吉忙将他扶起。

    张玉吉也舍不得自己在南京的产业,但既然事已至此,便宜外人不如便宜为自家辛苦多年的老伙计。

    “李福,一会儿趁夜色你便带着自己的家人还有一些能信任的伙计,在外面躲起来,所有明面的店铺产业都卖掉,等这件事情平息下来后,再接管那些暗中的产业。”

    张玉吉安排妥当后,将宅子中的金银铜钱还有各种古玩衣物都赠与家中仆从,就连厨娘都抱着一堆金锭,用布包着,笑嘻嘻地跑出了门。

    在李福走之前,张鼎将他叫到跟前,让他将一笔银子交给媚香楼的温婉凝,李福未多问,应了下来。

    随后等家中仆从全部遣散后,张玉吉找来了几名忠心耿耿的家丁:“你们几人明日一大早便找些空车假扮护送我们直奔扬州,这一段水路经常有水师巡逻,他们大白天不会在此动手。

    到了扬州后你们则雇几艘快船顺着运河朝北驶去,一出扬州的范围,他们便会截杀,因此你们算好时机,赶在动手前分散跳船,方可保命。”

    “是,老爷。”

    几个家丁皆是张玉吉从小收养忠心之人,所以他才会让这几人引开注意力,而他们今晚便会出城。

    没过多久,到了夜深人静之际,张玉吉带着家人还有六个家丁从一扇隐秘的后门潜了出去。

    他们皆轻装出行,各自背了一个包袱,两个小孩由张夫人领着,张鼎由家丁背着。

    张玉吉带着大家左拐右拐,在小巷子中避过一队队的兵丁,直至一处狭隘的水门,这里臭气熏天,正是排出生活用水的一道水门。

    水门的不远处有一草棚,里面有三名护卫,张玉吉也不害怕,熟络的走了过去:“老于,快将水门打开,货有问题,我要去看看。”

    老于也不废话,只是饶有兴趣的看了看拖家带口的张玉吉,随后跳上小船将闸门打开一个通道。

    “多谢了,老于。”张玉吉递给老于一张汇兴钱庄一千两的银票。

    “嚯,今天这么多。”老于收了银票,命令其余两人去望风,自己则撑着船来回跑了几趟,将他们送到了外边。

    出了城的张玉吉马不停蹄带着众人来到了城东郊外一处隐秘的据点。

    “为父的生意很让人家眼红,那些地痞恶霸还有官吏经常刁难我,所以才在这里设了驿站,一些货物先拉到这里,然后从这里运到水门再走私进南京城。”张玉吉见张鼎有些迷惑,所以主动解释。

    “老爷这么晚来是有什事吗?”管事有些不明所以。

    “我们走私货物的事情,已然东窗事发,现在要逃往广州,你赶紧给我们准备马车还有马匹。”张玉吉借口让管事将仓库里的马匹都带了过来。

    没一会儿,一辆马车与六匹马便送到了门口。

    “你一会儿将伙计们都遣散,自己也找个地方躲一躲,等这事儿平息了,再去找李福。”

    交待一番管事之后,他们趁着月色一路狂奔,很快便到达了江宁镇。

    在江宁镇也未敢耽搁,立马找了一熟悉的船老大还有一些船工,这些船工还未睡醒,一个个睡眼惺忪,为了尽快出发,张玉吉便大手一挥,一人一百两银票,拿到了钱,这些船工立马亢奋了起来,要知道这些银子可是顶他们一年多的工钱。

    没再废话,收了钱的船老大与船工,没等天亮便立刻出发。

    “唉,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张夫人坐在船室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身边的张升张惑也已经累的睡着了。

    张鼎在一旁看着家人们狼狈的样子,心里很是愧疚。

    虽然这些事本质上不是自己惹的,但望着正在揉腰的父亲,在应天闯下了那么大一份基业,就这样全部抛弃,而他与母亲却一路上都未责怪自己。

    “爹,娘,是我连累你们了。”张鼎红着眼睛对张玉吉与张夫人说道。

    “傻孩子,这事又不是你的错,爹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张玉吉温和的对着张鼎笑了笑。

    “放心吧,我已经想好了,咱们不走陆路走水路,顺着长江一路到达重庆府,然后穿过潼川往甘州去,直接投奔你二叔张玉祥,他在甘州有些家产,足以庇护我们,而且到了西北,地广人稀,他沈家再有权势,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了。”

    说罢张玉吉便让大家赶紧休息,因为接下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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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路的确很长,足足走了一个多月,并且为了安全,就算是补充物资,也不能在一个地方长时间停留,而且停靠码头后,也不准张家人露面,以防暴露行踪。

    在此期间张鼎也基本上痊愈,可以随意的行动,所以为了打发时间,他从一个家丁李晔那里学了些拳脚功夫,整日扎马步练习。

    终于,船到达了重庆府,一路上领略到了长江南北自然风光的张鼎又在此被重庆这个山城所震撼,不同于后世的重庆,现在的重庆更小,也没什么高楼大厦,但恰恰如此,这些中国传统的亭台楼阁,与后面的山林很好的结合到了一起,再加上江景码头,显得山城十分的自然与典雅。

    可惜,张玉吉没给张鼎在这里好好欣赏的机会。

    稍作休息,他便道别了船老大与船工,重新买了马匹车辆,带着大家一路向北,过潼川保宁巩昌,到达了临洮。

    “距离甘州也就一千多里路了,还有的走,大家打起精神!到了甘肃镇,便可以安定下来,不再受奔波之苦了。”

    张鼎此时完全没有听自己父亲的讲话,因为他正在轻轻地撸着马的鬃毛,与小马发展发展感情。

    此前在河州他强烈要求父亲给自己买一匹马,后来终于得偿所愿,并在家丁的教护下大致学会了骑马,此举引得两个弟弟大为羡慕,不时地便打开马车的门帘,用幽怨的眼神盯着张鼎与马驹的屁股。

    “老爷,有动静。”正在讲话的张玉吉突然被急匆匆跑过来的家丁打断。

    “怎么回事?”张玉吉有些惊愕,一路上都没出什么事,到了西北寻仇的反而追了过来?

    “是马匪,我在前面看到了一群马匪直奔我们而来,他们都骑着马,有二十来个人。”家丁喘着粗气,显得有些害怕。

    “赶紧跑吧老爷,我们这点人根本不够他们吃的,先逃回河州吧。”

    张玉吉看了看身后崎岖的山路,摇了摇头:“如果往回跑,才是死路一条,现在大家伙鼓起精神,向前逃,如果能赶在他们将我们堵在山口之前冲出去,便有一丝机会。”

    说罢,他带头冲了过去,张鼎也护送在母亲与弟弟的马车边,他此时脑袋一片浆糊,一个多月在船上安逸的生活让他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境遇。

    而且张鼎的运气不会每次都那么好,不出所料的,他们被马匪堵在了山口。

    张玉吉看着这群穷凶极恶的马匪,咽了咽口水,随即鼓起勇气骑到众人前头。

    “诸位好汉,在下名叫张玉吉,今日路过大王的地盘,请大王放我们一条生路,我等的钱财都会乖乖奉上,这里是五万两银票,我的全部家当,请大王笑纳。”他从身后的包袱中掏出一沓银票。

    “唰-”还未等张玉吉将银票递过去,一支利箭便从他的脸部穿了过去,张玉吉直接跌下马,银票也撒了一地。

    “我杀了你们,这银票不还是我的吗?”马匪大当家拎着斩马刀,讥讽的看着躺在地下抽动的张玉吉。

    张鼎几人顿时愣在了那里,尤其是张鼎,此事来的这么突然,虽然他已经不是原来的张鼎,但吸收了一部分记忆,再加上张玉吉对他的关怀,已经让他心里认同了这个父亲,可是他却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别愣着了,李成李晔,你们一人带一个,大家分散跑,冲出去。”张夫人虽然悲痛欲绝,可是为了自己孩子们的性命,她不得不忍痛安排这些群龙无首的家丁们。

    “鼎儿,你是大哥,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弟弟。”张夫人将张升张惑交给家丁后,抽出簪子对着马的屁股就是一下,疼的马儿疯了似的直奔对面的马匪。

    顿时马匪人仰马翻,赶紧散开,几个家丁趁此机会跟着马车冲出了包围直至山口。

    “你们快带着少爷走。”身后马匪重新追了过来,其中四个家丁抽出腰刀,扭头与马匪战到了一起,因为这里是山口,道路狭窄,所以他们四人拖了一些时间,可还是寡不敌众死于乱刀之下。

    “妈的,这才几个人都能跑了,你们可真废物。”马匪大当家阴沉着脸,死死地盯着远去的沙尘,带着马匪朝张鼎他们追去。

    “娘,你没事吧,娘。”此时张鼎正在焦急的望着马车,里面的张夫人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让他很是担心。

    “娘快不行了,你记住你答应好我的事,照顾好弟弟。”张夫人虚弱的揭开门布,映入张鼎眼帘的是一张苍白的面容,她的胸口还插着几支箭。

    原来正是刚才张夫人趁乱冲锋时,被正面的马匪射中胸口。

    张鼎鼻子一酸,那些曾经母子间的往事忽然间浮现在他的脑子里,身体的本能驱使他的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为娘还有一口气,我会朝着东边走将他们引开,你们朝着西边分散逃开,李成李晔,他们就交给你俩了。”

    两个家丁也是眼含热泪,张鼎忍着悲痛与母亲告别,跟着家丁向西奔去。

    可没走多久张鼎便发现身后的马匪已经再次跟了上来,虽然他们的马都是在临洮买的河湟马,但因为马术不及马匪,所以再这样下去,他们很快便会被赶上。

    “少爷,我见后面马匪只有不到十人,其他人定是去追赶夫人的马车,所以我们再分散开,这样逃跑的机会会更大些。”李成见怎样都甩不掉追兵,故而又支了一招。

    张鼎赞同道:“你说的不错,我们分开跑,在甘州集合。”

    说罢三人再一次分散开,朝着不同方向奔去,身后的马匪果然三人一组,同样分散开来追捕众人。

    张鼎与其他家丁分开后,伏在马背上驾驶着马儿疯狂的逃窜,渐渐地后面的追兵没了踪迹,但张鼎的河湟马也终于不堪重负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

    没了马匹,接下来的路程只能靠张鼎的双腿了,而且为了防止再遇到马匪,他只能穿梭于山林之中。

    经过了庄浪之后,他当掉了自己身上的腰饰,买了一些干粮,确定了方向,继续朝着甘州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