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索

    烛照看着慷慨激昂的众神，心想：决不能辜负了同僚们的这一片赤诚，眼下既然不得不领下这个棘手的任务，就不能打无准备的仗。

    他向张福生要来七年前大西墘州山火灾记录在册的卷宗。独自在平日里办公的厢房里埋头查阅起来。其余众神知他任重，也不打扰，各自归位去了。

    不知不觉天光破晓，庙后的林子里传来了越来越热闹的虫鸣鸟叫声。看了一夜卷宗，也有些卷了，他放下卷宗，站起身来，慢慢踱出房门，秋露凝重，此时口中苦涩，他想着，到林子里采些甘露解解渴吧，顺便捋一捋思路。

    刚出房门，就看到地宫老孙拿出扫把也出来了，正跨出庙门，应该是去打扫落叶了。知道老孙是看不到他们的，他自己心里装着事，也不管旁人，自顾自地也从庙门出去

    出得门来，就听到有车轮噜噜噜的声音，似乎是有汽车往庙里来，此时天才蒙蒙亮，是谁这么早会来庙里？烛照心有疑惑，但也不大在意，反正庙里整天都是人来人往的。

    他刚转到旁边的林子里，就听到汽车已经在门口空地上停了下来。他忍不住好奇地撇了一眼：是一辆大货车，车门被推开，一个穿着黄蓝相间横条纹上衣、灰色长裤的黑瘦中年男人下了车，感觉有几分眼熟。

    就听正在扫地的老孙大声喊道：“呦，是小刘啊！你咋开上这么大车了？最近怎么都没来？庙里纸灰都堆成山了！”

    烛照听到老孙的话，才猛然间想起来，是那个来庙里收银纸灰的外地汉子小刘，他曾见过一次，那时他刚来没几天，好奇凡人将献给神明所烧掉的纸钱灰用来干什么，特地跑出去看。后来还是阮鸣告诉他：并不是所有的纸灰都能回收，因为当地人在纸钱上刷了一层金箔，这种纸钱烧出来的灰才有回收价值，小刘他们将纸灰拿去淘洗，重新析出金箔后再卖给别人循环利用，能赚到一些钱。

    烛照就是那一次见过小刘，当时他好像是开着三轮车来的，并非现在的大车。但后来再没见过他了。

    就听那小刘热络地打招呼道：“嗨，孙伯！今天轮到您守着呢？”小刘关好车门，弯腰拍了拍有些往上扯的裤腿，走到车的另一边，拉开车门，又下来一个男人。那人的年岁看起来比小刘稍大点，穿着深蓝色长袖上衣、军绿色长裤，有几分老实敦厚的感觉。

    小刘先走到老孙边上，说：“我最近找上新活了，这不是听说庙里纸灰还没有其他人来收，就想着再跑一趟，特地给您介绍个人。”

    小刘将另一个人拉到老孙跟前，介绍道：“孙伯，这是我一老乡，姓马，之前收银纸灰认识的，人很好的。”又对那姓马的汉子说：“老马，这是孙伯，孙伯最会照顾我们这些打工仔了，还有一位伍伯，人也很好。”

    小刘对老孙说：“今后我就不来收纸灰了，交由老马来收。”

    老孙笑着答应，又好奇地问：“小刘，你是要到哪发财去？”

    小刘还没接话，旁边的老马就替他回答了：“他呀，就要当马戏团老板了！”

    “马戏团？”老孙奇道：“你什么时候又干上马戏团了？还当老板呢！”

    小刘摸摸后脑勺，掩不住高兴地说：“还在准备当中，老板谈不上，我就是一跑腿的。”

    “哦，那有真马没有？”老孙继续好奇地问。

    烛照对于小刘的就业情况实在不感兴趣，抬脚准备离开，还有一堆不知从何下手的正事在等着他呢。

    “马算什么？连老虎都有！”就听那老马又抢着说，“听说他们有两只大老虎，还有狮子呢！”

    一听到老虎，烛照马上条件反射般绷紧了神经，刚抬起的脚立即放下来，转头盯着他们，准备继续听下去。

    小刘对老马的大嘴巴似乎还挺满意，嘴都咧到后脑勺了，却故作谦虚地说：“不过就是几头野兽而已，目前还在训练阶段，等训练好了，就可以拉出来表演了，我们到时候准备到各地巡回演出。”他忍不住自豪地对老孙说，“孙伯，到时候你和伍伯也去看，我请你们免费观看，如果是您俩的亲戚朋友，我肯定给他们打折。”

    孙伯笑了笑道：“你还挺会做人的呢。不过，我可不敢去看，你们那些野兽把我这把老骨头吃了怎么办？”

    “那哪能啊？”小刘赶紧说：“我们请专业驯兽师在训练呢，现在还准备先找个林子养一段时间，适应适应，不会让它们伤到人的，要不，我岂不是要哭死？放心，放心！”

    老孙看他那志得意满的样子，不可置否地一笑，又望了望他们的大货车，对老马说：“那今后纸灰就交给你了，记得初一十五的第二天就来，别跟小刘一样，许久不见人影。”

    老马高兴地答应了下来。

    “我先带你们去搬吧。都装在蛇皮袋里了，很多。”老孙边说边领着他俩进去搬纸灰去了。

    烛照看着三人的背影，心里乐开了花，真是“糙米遇着空臼--想要就有”！自己正发愁该去哪找线索呢，没想到线索倒自己送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