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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收 服

    “我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吗?”

    离开山谷数里开外,这一带最高的山头上。

    说话的是陆通。此刻他和左笑尘并肩站在一块突出的巨石上,两人双目神光湛然,凝视着几里之外的那个山谷里,正在苦练的两个年轻人。陆通脸上一脸的忿然。

    “没办法啊!”左笑尘叹息一声,“我们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机会。葛同山和张仲坚,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个都不是我们能对抗的,更不要说再过几天,云还那死老头子也要到了。”

    “可恶!”陆通怒哼一声,一掌劈下,电光乱窜间地上碎石乱飞。他们四个结丹境出手对付两个没有什么实战经验的初哥,其中一个还是养气境,居然落得个狼狈而逃,真是想想就憋屈。尤其是陆通自己,他本就是个心高气傲的性子,这样的挫折实在让他难以忍受。

    “你小心点!”身后的一处小洼地里,正在操纵这傀儡来回操练的言和雍尖声道,“虽然这个距离在结丹境的感知之外,可你的掌心雷太扎眼了,难保他们不会看到。”

    “你闭嘴!”陆通怒喝一声。

    言和雍嘴角嗫嚅两下,终究没有说出什么来,只好悻悻地回头继续操练傀儡。

    “茅照呢?”左笑尘却没有被陆通的暴躁影响,依旧一脸的云淡风轻。

    “白莲宗的人把他接回去了。”提到茅照,陆通终于也顾不上暴躁,忍不住苦恼起来,“茅照这次受伤不轻,搞不好会影响到他的内丹。白莲宗的人已经放出话来,如果此次茅照真的无法痊愈,我就算重回天师府,也没人能庇护得了我。真麻烦!”

    “这种无可奈何的事情,还是先不要去想了。”左笑尘淡淡地说道,“眼下的情形,不管再难,我们的计划也必须继续。成功了,张宇初且放一边,白莲宗,上清派,乃至于区区言家都不在话下;否则的话,我们也只好坐以待毙了。”

    “太难了。”陆通摇摇头。就算再自大,他也知道他们这几人面临的是个什么局面。不过他也知道左笑尘说得没错,眼下这局面,已经是一个死局,不成功便成仁的那种。

    “这几天就由我先盯着吧,”左笑尘道,“机会不大不代表没有,张仲坚我们是没有办法,葛同山可未必,那家伙强是强了,其他方面可利用的弱点还是有的。”

    “那小子呢?”言和雍也凑上来,“万一他再来一次那样的爆发怎么办?”

    “这几天我想了很久,总觉得他那个状态并非常态。张仲坚不也是第一时间就将他保护起来了吗?可见那一次他的消耗也很大。”左笑尘笑道,“况且没有实战经验是他最大的弱点,对付他反而是最简单的。”

    “没那么容易的。”一声轻笑从身后传来。

    三人都吃了一惊,一起回头。

    他们都是结丹境的好手,方圆里许的范围内,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感知,居然被人欺进到身后,实在有些惊悚。这样想着,三人脸上都露出了戒备的神情。

    “你是谁?”陆通冷冷地问道。脾气暴躁的他,掌心的电光已经开始缭绕。

    “陆先生不必紧张。”来人道,“在下莫离,乃是带着诚意来的。三位若肯合作,我们的目的都有很大概率成功。”

    来的正是莫离。此时的他身着青布长袍,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站在三人的包围中,却依旧是一副淡定的模样。

    “莫离?”左笑尘脸上露出了深思的神色。陆通却没那么好脾气,自己没有出手,却对自己对面,站在莫离身后的言和雍使了个眼色。

    言和雍会意,手指微微颤动,站在身后的傀儡悄无声息地跃起,各自掣出长刀,向莫离扑去。

    莫离仿佛全无知觉。他依旧带着淡笑,口中轻吟道:“螟蛉有子,蜾蠃负之。”

    傀儡们来得飞快,一个眨眼,刀锋距离莫离的后心不过一寸。然而这一寸,却再也劈不下去了。

    言和雍的脸色骤变。因为就在这一刻,他的傀儡们和他的联系中断了!

    “你干了什么!”言和雍尖声大叫道。

    “言兄放心,开个玩笑而已。”莫离低笑一声。下一刻傀儡翻身跃回,重新站到言和雍身后,然后,言和雍终于再次得到了傀儡的控制权。但是这一次,他却再也没有出手的胆量了。

    “有点意思!”陆通冷哼一声。见言和雍折戟,他也不再掩饰,双手掌心雷蓄起,向莫离正面推来,带着风雷之势:“想要合作,先拿出实力来吧,跳梁小丑可没有和我合作的资格!”

    “静养千年寿,重泉自隐居。”莫离依旧只是口中吟哦,同时后退两步,陆通双掌推至,诗句也正好念完。一面土黄色的龟背形光盾在面前升起,正好将陆通双掌挡下,青白色雷电乱窜,却再也未能前进一步。僵持几秒钟后,陆通撤掌后退,掌心电光消退,恶狠狠地盯着莫离。

    “敢问陆先生,在下可还算有资格?”莫离笑容不改地问道。

    “还早呢!”陆通暴喝一声,双掌在胸前弯指相扣,然后猛然拉开,数道粗大的雷弧爆射而出,直击莫离。

    莫离微微一笑,正待撤身后退,脚下忽然一紧,这一步居然没有迈出去。低头看时,映入眼帘的却是满地枯黑如柴的手臂,有数只的手掌已经握在了他的脚腕上。再抬头看时,只见左笑尘两手微张,神色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雷弧来得极快,这次莫离再来不及唤出龟背抵挡,被所有雷弧同时击中。一时间莫离身上电光乱窜,连面容都看不清了。

    “不自量力!”陆通冷哼一声。

    电光慢慢地散去,莫离依旧站在那里,双手收拢在袍袖中,眉目低垂,如同一个待考的书生。只是这次,他终于没有再露出笑容。

    “你还是退去吧,”左笑尘也收起了笑容,“我们暂时也没有要联手的意思。”

    “是在下不够格吗?”莫离低垂着眉眼。

    “那倒不是。”左笑尘低笑一声,“只不过汤水就那么多,我们几个都有些不够呢。”

    “我不敢让你入伙,你太危险了!”言和雍也低声说道。

    陆通没有说话,只是瞪着莫离,冷冷地哼了一声。

    莫离低声叹了口气。

    “快滚吧,”陆通冷声道,“我们不欢迎你!”

    “果然还是这样吗?”莫离低声叹息,“早知如此,还不如……”

    “让你滚你没听见吗?”陆通怒道,“一定要我们强行赶人吗?”

    莫离却没有理会,只是低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莫离的动作也越来越夸张,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情。就在被无视的三人恼羞成怒之际,莫离的声音忽然停下。他的身形此时挺得笔直,神色肃然,口中吟哦再起,却带了几分杀伐之气。

    “一蛇吞象,厥大何如!”

    一道顶天立地的身影在莫离身后出现,渐渐变得凝实起来。如山的气势覆盖四方,压得三人只想屈膝下跪。在这样的气势之下,传来了莫离变得森冷的声音:“既然不肯合作,那便只好收几个奴才,供我驱使了!”

    “我们服了,服了!快停下!”言和雍首先支撑不住,尖声大叫起来,“这里离那边太近了,会被发现的!”

    “以为我会像你们那么蠢吗?”莫离冷冷地一笑,“只要我愿意,诸天万界之内的事情,没有任何人可以知道!”

    “那我也服了!随便怎么都行,快停下!”言和雍继续大叫着。然后便觉得压力一松,如山的气势已经不再。

    “乖乖地听我驱使,自然有你的好处!”莫离盯着他,冷冷地说道。

    “知道了。”言和雍不敢再行反抗,垂手树立一边。偷眼看去,陆通和左笑尘依旧站着,但两人都是脸色通红青筋毕露,看来依旧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就算是左笑尘,此时也完全失去了一贯的从容。

    “言和雍你这个懦夫!”陆通挣扎着叫道,“你以为跟着他会有什么好处吗?他只会把你用完了扔掉!”

    “至少我现在能活着!”言和雍看了陆通一眼,尖声反驳。

    “你……”陆通只说了一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来自莫离的压力更重了,他被压得两腿发颤,几乎要跪伏下去。

    一声叹息从身边传来,跟着是左笑尘的声音:“想不到竟会在这里遇到立势的高人。我左笑尘愿意追随!”

    “如此甚好!”莫离欣慰地笑了一声,放松了对左笑尘的压制,“站到我身后来。”

    “尊主上令!”左笑尘一揖到地,然后起身,带着一丝落寞的神色站到了莫离身后。

    陆通目眦欲裂。好不容易找来的帮手居然转眼臣服于人,对于一向眼高于顶的他来说打击是巨大的。他怒吼一声,正要燃烧内丹拼命一搏,忽然感觉有一只手覆在了头顶,然后是莫离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现在就剩你了,服是不服?”

    一道凉气灌顶而下,滔天的气势忽然间被浇灭得一点不剩,剩下的,只有颓然,还有不甘。

    陆通这才发现,他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跪倒在地,所以莫离只是平伸出手,便摸到了他的后脑。在他拼命挣扎的时候,他的身体早已经不自觉的选择了臣服。

    陆通颓然坐倒在地。

    他一直是很骄傲的。十六岁接触到了修者的圈子,七年便步入了养气境,而后被天师府看中,以外姓人的身份直接进入了天师府内宗,这是百年罕见的事情;四十岁进军结丹境,更是让无数的人艳羡。虽然最终叛出天师府,但是自己是个天才,这一点他始终是确信的。

    可如今,他和另外两个结丹境联手,居然被人仅凭气势压服,这实在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先前他还因为言和雍和左笑尘的举动而暴怒,甚至要燃烧内丹。可在莫离的手轻易覆在他后脑的那一刻,他心里唯一的情绪,是恐惧。这种恐惧,即使当年叛门后被自己的老师,天师府内宗的那位化神境的长老追上时,都不曾有过。

    “你是什么境界?”陆通哑声问道。

    “结丹。”莫离道,“不过境界上,可能要比你们都高一些。”

    “只是结丹境吗……”陆通苦笑一声,心情更加的低落。以天才自居了几十年,居然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结丹境吗?

    “如何?”莫离再次问道。

    陆通没有再反抗。他收拾起不甘的情绪,然后跪伏在地,恭恭敬敬地行礼:“陆通,叩见主人。”

    “起来吧。”莫离点点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怎么了?”

    山谷之内,正在向林宇非和叶枫讲解的葛同山忽然停了下来,向远处的某个方向望去。那里是云山县最高的山头之一。一边的张仲坚很快发觉,随口问道。

    “刚刚感觉到一点不寻常的气息,”葛同山望了几眼后收回目光,“感觉是个高手啊,真想会会。”

    “嗯,那小子的话,确实是很有天赋的。”张仲坚点头。

    “你知道?”葛同山惊讶,“我还以为你没发觉呢。”

    “我布下巡天之阵了,整个城市都有。”张仲坚笑道,“比感知的话我当年就不如你,所以刚来的时候,就做了一些准备。”

    “是莫离那小子吧?”葛同山跃跃欲试,“要不我去会会他?”

    “现在的话,他不会跟你打的。”张仲坚笑笑,笑容里有一丝无奈,“那小子很谨慎的,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只会回避。”

    “没劲。”葛同山怏怏地道。

    张仲坚没有再接话,转向林宇非和叶枫:“刚才他说的,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林宇非点点头,叶枫则大声道:“听清楚了!”

    “还有一点,你得注意。”张仲坚瞪了叶枫一眼,点名道,“罗天大醮并不禁止修者使用自己的兵器,但至少必须是炁兵。像你那个什么……电磁什么枪的,是禁止使用的,所以你到时候能用的,就是你那点粗浅的风术,以及你的能力。风术短时间是不会有什么大的进步了,所以你这段时间主要的目标,是强化对能力的应用。当然,修炼也不能落下的。”

    “是电磁抛射枪啦,”叶枫怏怏地答道,“知道了,我自己也还是有些想法的。”

    张仲坚对这个小师弟是彻底无可奈何,督促几句后也只能由他去了。好在叶枫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还是挺上心的,尽管这只是出于研究者的本能,对正在做的事情都是下意识地投入,但这也是可以接受的了。看着叶枫走到一边去,从兜里掏出一堆奇奇怪怪的不知什么种子在那里研究,他便将注意力转向林宇非这边。

    “你现在的状态很奇怪,我是看不清的了。”葛同山对林宇非说道,“看不清炁的来源,也就没法指导你行炁的方法,因为那极可能适得其反。所以你现在只能自己不断地尝试了。”

    “好的。”林宇非点点头。

    “其实我还是倾向于你和我来多切磋一下,实战中的提升永远是最有效果的。”葛同山又撺掇道,“你能攻破我的玄武符盾,那个大风刀的威力其实已经很可观了,实战会帮你更快地掌握的!”

    “行了,别理他。林师弟你先去自己练习吧,按自己的步调就好。”张仲坚适时地上前打断,把葛同山拉开了。

    林宇非答应一声,转身离开。片刻后,风刃呼啸的声音响起,中间夹杂着林宇非的呼喝声。

    “喊得挺勤快的。”葛同山看着在几株大树前苦练的林宇非,“这小子,不会自己已经发觉了吧?”

    “应该没有。”张仲坚低声道,“他只是比较认真吧。这小子的性子,比那边那个还难搞。”

    “那个好搞吧,话多一些而已。”葛同山点头,“至于这个,要是自己有什么主意,我看旁人是很难说服他的。”

    “是啊。”张仲坚无奈。

    “好好磨吧,必要的时候我也给你敲敲边鼓。”葛同山眼里居然有一丝羡慕的神色,“这么高的天赋,再加上这个言灵增幅的程度,我看比你的创造碎片都要大吧?”

    “暂时还不好说,”张仲坚摇摇头,“不知道他有没有觉醒过,若是还没有,这个只是爆发前兆的话,也不会太高。”

    “应该有过了吧?”葛同山道,“他身上这么多异常,还失忆了。”

    “创造能力的爆发只会带来记忆混乱,抹消记忆是不可能的,”张仲坚摇摇头,“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确定吗?”

    “不太确定,毕竟我也只经历过一次。”

    两人都安静下来,目光却只在林宇非身上来回游弋。

    “对了,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张仲坚忽然道,“你那个徒弟,前几天我好像看到他和莫离在一起。”

    “他又没拜师呢!”葛同山说完,忽然反应过来,“那小子又找过来了?你确定看清了?”

    “我应该没看错。不过我上次去找莫离,却没有看到他,不知道是不是又离开了。”张仲坚扭头看向葛同山,“你不会又要逃吧?”

    “这小子也真够执着的。”葛同山无奈,“我能逃到那里去?顺其自然吧。”

    “那就行。”张仲坚点点头,“这小子我看着挺像你的,天赋也不错,我实在不明白你老是逃什么?你不是连如意法都传他了吗?师徒之实都坐实了,拖着个名分有什么意思?”

    “如意法我还传你了呢?你也叫声师父来看看?”葛同山翻了个白眼。

    张仲坚笑笑,不理这胡搅蛮缠。

    葛同山忽然叹了口气:“他是我教的,我能不知道他什么样吗?可我自己修炼都还顾不过来呢,哪有时间理会其他?”

    “那要不我收了算了?”张仲坚忽然笑道。

    “你敢!”葛同山跳了起来。

    “这不就结了?”张仲坚笑。

    葛同山又不说话了。

    “我是有个心结。”葛同山忽然闷闷地说道,“那小子是我一百年前在战场上拾来的。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你知道他在干什么吗?”

    “干什么?”张仲坚道,“战场上那点事,不就杀人吗?”

    “杀人不假,可不止如此。”葛同山闷闷地说着,眼神中居然还有一丝惊恐。

    “他在杀人,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