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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容妃病逝

    一路上,林夭安静地窝在殷灼怀里,好像一只怕冷的小猫,殷灼便解下自己身上的斗篷盖在她身上,林夭往他怀里拱了拱,便又没了动静,像是睡着了。

    等马车在睿王府门前停下后,一名下人过来打起帘子,殷灼抱着林夭行下马车朝府里走去,九洲撑伞跟在身边。

    快到明月轩时,殷灼停了停脚步,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经过明月轩回了清风园。

    殷灼刚把林夭放在床上,她便皱眉轻嘶了一声,他立刻察觉到她背上有伤,脸色不由得一沉,转身朝房外走去,紧接着,琴和棋走了进来。

    过了一会儿,两人便又出来了。

    “殿下,林姑娘肩胛骨下方有一大块淤青,应该是不久前撞的。”琴说道。

    殷灼背在身后的手攥紧了一下,面上仍是平淡无澜,“本王知道了,下去吧。”

    怕林夭夜里睡觉压着伤口,殷灼坐在床边守了她一宿,天还未亮,又出发去上朝了。

    昨日夜里,雪下了一夜,等天亮时,天地间一片纯白,枝头上的积雪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好像随时会掉下来一般,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着微微雪光,一闪一闪的,仿佛里面藏了无数宝石。

    林夭打开房门,清新冰凉的空气迎面扑来,夹着若有若无的香气,那种香气极淡,难以捕捉,有点像是雪的香气。

    院子里白茫茫的一片,已有下人扫出一条走道,青灰色的地板与两旁白雪形成鲜明对比,好似一条穿行在冰川之中的裂缝。

    林夭四处瞧了瞧也没发现殷灼的身影,见画端着早膳走了过来,便问她道:“画姐姐,殿下人呢?”

    画回了三个字,“出去了。”

    用过早膳后,林夭在屋子里晃悠一圈,然后在院子里堆起雪人,等殷灼回来时,他便看见自己院子里多了一个歪头斜眼的葫芦。

    进屋后,殷灼解下身上的斗篷递给琴,问道:“她人呢?”

    “回殿下,林姑娘回面馆了,”说到这儿,琴从袖中取出一张单子递到殷灼面前,“这是林姑娘留下的。”

    殷灼打开一看,见单子上面列着密密麻麻的食谱,结尾处还画了一个爱的小桃心。

    琴将斗篷放好后,便退下了。

    殷灼在房中坐着看了一会儿书后,拿起挂在架上的斗篷披上,让九洲准备马车离开了王府。

    林夭抱着一个手炉站在门边看着街上的雪景,听见渐渐飘近的铜铃声,她连忙支出一个脑袋往那个方向看去,眯着眼睛瞧了瞧,认出驾车的是九洲,立刻抬手顺了顺自己的头发,又整理了一下衣裙,站在门外规规矩矩地等着老公上门。

    马车停下后,九洲刚打起帘子,林夭就快步走了过去,第一时间握住殷灼的手,那只骨节修长的手上布着老茧,摸起来虽有些粗糙,却让人感到无比安心。

    下了马车后,殷灼先把斗篷上的帽子给林夭戴上,又给她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方才提步朝店里走去,林夭跟在他身后问道,“殿下,你今天早上干嘛去了?”

    “上朝。”殷灼淡淡道。

    “哦...”林夭想了想,又问道:“殿下昨天晚上怎么在宫门口等我?”

    殷灼道:“本宫刚好路过,就顺带捎了你一程。”

    “哦...,这样啊,那殿下干嘛把我带回王府去?”林夭道。

    殷灼道:“你都睡得流哈喇子了,要是把你叫醒了,又得跟本王闹,吵得本王头疼。”

    林夭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心说自己的睡相可好看了,才不会流哈喇子。

    “既然殿下怕吵,又为何把我带回清风园,不是应该把我送回明月轩吗?”

    殷灼依旧云淡风轻地说道:“本王怕你梦游要上房揭瓦,这才带回了清风园,免得把脑子摔坏了。”

    林夭:“......”以前怎么没有发现殿下说话特别那个啥,等等,好像以前就有点苗头,看来以后自己得多练练嘴皮子。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楼上。

    垚伯坐在楼下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吃面,等林夭和殷灼上楼后,他招手让周一过来,问道:“刚才和林姑娘一起上楼的人是谁啊?”

    “那是二殿下。”周一道。

    垚伯笑呵呵地继续吃面,周一便继续去干自己的活了。

    林夭端着一壶刚泡的碧螺春进了雅间放下后,先给殷灼沏了一杯热茶。

    殷灼端起茶杯轻呵了一口气,将雪白的热气吹散几分,品一口后,问道:“背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林夭见他神色淡淡的,也看不出什么,一面给自己沏茶,一面说道:“出宫的时候地上太滑,不小心撞到石头上了,还好没有破皮。”

    殷灼也不再多问。

    林夭缓缓喝了一口热茶后,顿了顿,问道:“容妃娘娘,还好吗?”

    殷灼将茶杯放在桌上,食指沿着杯口轻抚了一下,说道:“宫里的事,以后就别掺和了。”

    “殿下是在怪我自作主张?”林夭道。

    殷灼面色冷了几分,静默片刻后,道:“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本王希望你能有自知之明。”

    林夭咬了咬下嘴唇,将茶杯往桌上一丢,转过身去背对着殷灼,嘴唇动了一下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别过脸。

    两人谁也不说话,房间里的空气安静异常。

    不知过了多久,殷灼起身离开,走到房门口时停了停,说道:“气消了,就好好想想本王的话。”

    等林夭回过头时,房间里就剩她一个了。

    接下来的两天,殷灼没有来面馆找林夭,林夭也没有去王府找他,两人似乎陷入了冷战。

    殷澈也看出了些端倪,平日里小嫂子都是把他二哥挂在嘴边,现在硬是一个字也不提,他二哥也比平常看着更冷了,连眼睛里都是冷的,他也不敢在他二哥跟前问东问西,便想着从小嫂子着手,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下两人在闹什么矛盾,结果刚提了一句二哥就被林夭一记眼神秒杀。

    第三天,宫里传出容妃娘娘病逝的消息,从下午开始,又开始下雪,先是细细小雪,再是鹅毛大雪,洋洋洒洒的,裹得天地间一片纯白,好像是特意为这位娘娘准备的一场送别仪式。

    林夭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个酒坛,里面的酒空了大半,脸蛋也已经熏红了,像是雪中开出的一朵红梅,她的头发上,衣服上,鞋上都裹了一层白雪,身上披着的斗篷也是白色的,与周围的雪景融为一体,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堆起来的雪人。

    月光映照着雪光,白莹莹的,亮晶晶的,比玉还要细腻通透,好像轻轻一碰,便会变成泡沫飞走。

    林夭举起酒瓶正要喝一口,被一只手制止,她仰起头看去,正对上那双沉静似湖的眼睛,嘴角流露出一个苦笑,旋即将酒瓶往殷灼怀里一推,便不再去看他。

    殷灼拿起酒瓶低头闻了一下,是烧酒,修眉微拧了一下。

    将酒瓶放在桌子上后,殷灼伸手去拂林夭头上的雪,她咬了咬唇,刷地站起身,不想双脚都冻麻了,起得过急一下子摔在了雪里。

    殷灼弯腰去扶林夭,被她抓起一把雪丢在身上,他停了停,下一刻直接将她横腰抱起放在凳子上坐好,旋即伸手给她拂了拂头发和衣服上的雪,又蹲身给她揉了揉脚,然后在她身边坐下拿起桌上那瓶烧酒喝了一口,入口便是辛辣的感觉,不过比起军中的酒还谈不上烈。

    林夭看了一眼身旁的人,道:“殿下不是说喝酒伤身吗,怎么还来跟我抢酒喝。”

    殷灼道:“冬夜里寒气重,喝点酒驱驱寒也无妨。”

    林夭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抬眼看向夜空中那轮明月,静默几许,缓缓开口道:“我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自己无能为力的,如果我的心再冷一些,也许,容妃娘娘就不会这么快离开人世了。”说到这儿,她凄然一笑,自嘲道,“枉我自称神医,天天将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挂在嘴边,最后还是成了一个刽子手。”

    殷灼道:“那是容妃自己选的路,与你无关。”

    林夭缓缓摇了一下头,“若是没有我,”后面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殷灼打断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多想无益。”

    是啊,人都已经没了,在这儿多愁善感又有什么用,林夭拿起桌上的酒瓶猛灌了一口酒,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殷灼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又拿走她手里的酒瓶放在地上,等她不再咳嗽后,抱起她朝二楼的房间走去。

    进房后,殷灼将林夭轻放在床上,又给她盖好被子,在床边坐下后,轻声说道:“别胡思乱想了,好好睡一觉。”

    林夭盯着殷灼看了一会儿后,方才闭上眼睛。

    夜深之时,林夭睁开眼睛,殷灼已经离开了。

    房中灯火亮起,林夭裹了件斗篷坐在榻上细细看着掌心那块翡翠玉佩,光洁莹润的玉身,摸起来冰冰凉凉的,让她感到一种踏实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