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佐、佑
司机大A的车速通常在140-160km/h之间。荒原里柏油路面稍有颠簸，小小的坑坑洼洼很多，大坑倒是少见。所以，从来没有说汽车掉进坑里的，危险的是路上的动物，和天上的大鸟。驴啊！笨驴、蠢驴。它愿意站在路上的时候，任何交通工具都是不能把它赶跑、吓跑的，撞上了它，可真是倒了大霉了，车毁人亡是常有的结果，所以，在这里“放飞自我”，还是要万分小心。汽车的前挡风玻璃是透明的，大鸟看不见它，以为是通透的空气，啪！的就撞过来了，玻璃碎裂，也是常有的事情。
虽然小丹在国内习惯了限速120km/h，对大A的高速竟也十分放心。而事实上，二人合作多年跑了数十万公里，最后小丹能平安无事回到祖国家人怀抱，证明大A这个司机还是十分靠谱的。
漫山遍野的腰果树，梨形的腰果红彤彤的像个小灯笼，清甜诱人。好多次，小丹都要求停车拍照，却从不敢偷摘一颗。吃掉了这梨形的果肉，下面的坚果就长不成了啊！除非有客户，邀请她去自家的果树下，摘几颗尝尝鲜，也就随便尝尝罢了，远没有旁边那些大芒果香甜可口，结果还是花五百本地币买了两麻袋大芒果拿回公司宿舍。
在北部医院里做支援的中国医生们，在大太阳底下支起几块门板，两天时间就能把芒果条晒成芒果干，保存起来慢慢吃。北部那个酷热和干旱啊！空气里都是烈焰把泥土烧着了的味道，小丹学着穆斯林们的样子，用布匹把头和全身都包裹起来，竟然出不来一滴汗，仿佛太阳已经把身体的水分都烤干了。这里已经是撒哈拉沙漠的边沿，离戈壁很近了。物资匮乏，能买到的、中国人能习惯用的东西极少，大部分物资还需要从南部港口运过来，这些，大使馆和医疗队会及时关心和对接，保障我们的医生不会遇到生活上的困难。
小丹每次往北部出差前，都会问一下医疗队里一个认识的朋友，是否需要给她们带些物资？每次经过她们宿舍大院的门口，都会往里张望一下，看看她们是不是还在晒芒果干呢？医疗队四年换一批人，包括医生、翻译、厨师等等，小丹已经认识了两批人了，在刚遇见第三批人，还没来得及交换称呼的时候，小丹就回国了。
除了给北部医疗队的朋友们送物资，小丹还给沙漠里一个国家的中餐馆送海鲜。这个中餐馆是南部国家一个中餐馆的分号，这两家餐馆啊，老板分别是老丈人和女婿。汽车早上六点钟就出发了，不停歇地跑道天黑，才能把海鲜送到。如果中午停下来吃一顿午饭，傍晚再吃一顿晚饭，那么，到达的时候就要半夜了。大A自己出差的时候，估计是不停歇的，他希望早到早休息。小丹可受不了这份罪，她必须按时吃饭和休息。第二天，会请当地经销商开车来接小丹外出开会、工作，大A就放假休息一整天。
南部沿海除了盛产椰子、棕榈油，还盛产白菠萝。甘甜可口，是不用泡盐水直接入口的凤梨！拉货的大卡车，从港口拉满一车货，再从沿途的村庄里买上一大堆菠萝，高高地码在车顶上。返回的时候，再从北部沙漠边沿，带上碧绿的大西瓜、金灿灿的大香瓜。
珍珠鸡身子圆圆的，下的蛋小小个，蛋黄白白的，据说是水土缺乏某种矿物质，所以蛋黄不上色。当地人有三种烹饪方式:炭火烤、油炸、和水煮。旅途中，油炸鸡块油炸薯条，吃得真不少，好一点的旅馆有奶油蔬菜汤，再加一杯鲜榨菠萝汁，或者芒果汁，吃完这些，旅途的疲乏能消除不少。
顾客下单才开始杀鸡煮饭，还是油炸的效率高一点吧，虽然也是要等一个小时才有饭吃。小丹这样想着，对漫漫人生旅途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以往在国内炼就的高效率的快餐式生活，此时已经变得一点也不重要了。
经历了被绑架事件之后，小丹对北部之旅有了心理阴影。认识了克鲁斯之后，她又多了一些信心：每次去北部出差之前，她都会发一个邮件给克鲁斯，告诉他大概的行程，如果有什么意外，希望他尽快调动军方的力量，实施救援。
然而根据克鲁斯的答复，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希望，因为：第一，根据上次被绑架的经验，热带草原腹地没有手机信号，要获取救援目标相当困难；第二，克鲁斯经常在各个国家之间出差，如果他在BJ国，调动人力物力都容易，如果不在，就很难调动一切资源。
所以，一切仍需自求多福。
这天，从早晨出发，纵贯一千公里，进入BU国边境之后，小丹在一个黎巴嫩人的餐馆里停歇：炒小米饭、炖木薯、炸鸡，和土豆玉米粒沙拉，是两个人的午饭。餐馆的围墙边种了一排月季，开着瘦瘦小小粉红色的花朵。
“这种天气，种月季哪里行，如果种三角梅就好了，保证能爬满整个院子的围墙，红得像刷满了油漆。”小丹说。
“你看这家人是从黎巴嫩来的，玫瑰在他们国家的气候里，应该是适宜种植的花卉，所以，老板娘喜欢玫瑰花，特意带过来这里种吧。”司机颇有见识地分析道。
吃完饭再辛苦跑了四百多公里，才到达BU国的首都瓦市。
瓦市的分销商IN先生已经为小丹预订好了晚餐，他们在享受晚餐的时候，还需要仔细商讨一下明天大会的细节。
场地已经布置好了，IN拿出手机，给小丹看了一下场地的照片，小丹给了一些改进的建议，要求他明天开会前，花一个小时的时间整改好。
TS集团在BU国的市场，已经存在了十年之久，经历了分公司开张、倒闭，如今市场已经萎缩到，只剩全盛期的十分之一。为了重新开发这个市场，小丹还把BJ国的大领导人EV先生请了过来，预备明天在大会上好好宣讲一番。
IN他最大的特点是合群。小丹把仓库委托给他管理，他能照顾到所有分销商的需求，为大家订货，发货。小丹很少收到分销商对IN的投诉。
这个国家目前仍由军政府统治，现任总统与前任总统是父子关系，这个家族已经统治了BU国二十年之久。新闻里时不时就会报道：BU国某地区发生军队与游击队的枪战；或者何时又发生反对党对执政党的宣战等等。搞得气氛时不时就有点紧张。然而，小丹在这个国家跑了四年，一切都还太平安稳，所有与新闻报道有关的事件，她一次也没有遇见过，算是一个幸运的旅客。
第二天的大会如期进行，一切都很顺利，EV先生带着他的团队，给本地分销商传授了很多宝贵的经验。EV在传授经验的同时，也吸引了很多粉丝，当场就有一批新人，签约加入他的团队。BU国的分销商也没有嫉妒之意，毕竟这是三千万人口的市场，当下贡献业绩的客户还不到几千人，市场潜力巨大，随便动动脑筋，就有很大的扩展空间。
IN办公室的院子里，栽种着一棵茂盛的炸弹树，圆圆的果实有排球大小，人们并不会等到炸弹果成熟爆炸，因为圆球里的种子并不能食用，在圆球的外表足够坚硬时，人们即把果实采摘下来，整齐锯开，把里面的种子掏出来，把外壳晾干，制作成两片水瓢，或者是一个有盖的储物罐。
BU国百分之八十的人口都是穆斯林，且属同一教派，相同的宗教信仰，让人民内部更团结，虽然生活依然很苦，街上愁眉苦脸的人并不多，大多数人都很积极乐观，抢着干活，不放过任何工作机会，哪怕是当一个临时搬运工，也是一呼百应。
开完会，小丹带领员工，盘点核对了仓库里的货物，与销售提货数量对比核销，再检查一下发放销售提成的银行流水、现金签收单，这个月的工作就完成了。
第三天一早，小丹的汽车，与EV先生的汽车一起出发，前往与BU国接壤的另外一个国家NI国的首都NM市。
出发之前，二人沟通过，NI国那边开会的场地、人员、设备，都已经安排好了。
从瓦市到NM市六百多公里的路程，大都是戈壁和荒原，没有像样的城镇，这是小丹第一次前往该国，一切有赖于EV先生的安排。当然，小丹出差的目的，是为了支持EV先生开发NI国的市场。这是一个全新的市场，TS集团过往从来没有在该国开设过分公司或者办事处，甚至连分销商都很少有。
途中，小丹遇见一个村庄，有村民在路边开了一家大排档，颇有特色：草皮屋顶下，是一个石头砌起来的炉子，几根大腿粗的木头在炉火中烘烘燃烧，石头上架着一张厚厚的铁皮，铁皮上铺着油纸，油纸上正烤着一头牛四分之一的骨肉。负责烤肉的厨师，一边把牛肉切成小块，一边撒盐巴、辣椒面、香草碎，和生洋葱片。烤好之后，把肉和配料一起，装在一个纸袋子里，递给顾客。
小丹为两台车上的旅客每人买了一袋烤肉，加一瓶果汁饮料，作为午饭。就这样边走边吃，一路不停歇地往目的地进发。
一早出门，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小丹随便找了一家看上去还可以的旅店，感觉安全、卫生、环境都过得去，价格也合理，确认过房间之后，她把钥匙交给前台，就准备出门吃晚饭。
“Madam，你房费还没给呢。”前台的中年男人说。
这大半天以来，小丹自从踏进这个国家的土地，就没见过有女人在抛头露面地工作。她很疑惑，这个国家的女人都那么安逸，不用工作有人养么？她更愿意相信，是因为工作机会太少，女人受到歧视，争取不到工作的机会。
小丹把房费付了给他，就乘车出门。
到了外头的餐厅，果然，从厨师到服务员，清一色都是男人。这个餐厅的厨师，估计以前是在中国餐厅工作过的，学了一些炒菜的技巧，制作出一些类似中餐的菜式，本国人是吃不出来有啥区别的，以为这就是中餐。
第二天，小丹如约来到开会的场地，却发现会议大厅门前站满了人。
“这些人为啥不进去坐着呢？站门口干啥？”小丹示意司机去打听一下原因。
司机挤进去问了一会儿，走出来跟小丹汇报：“这个场地不是我们的，管理处说并没有把场地租给我们，EV先生正在跟他们对质呢。”
“上星期，EV先生当着我的面打电话订的场地，我听得很清楚，对方同意了的，现在怎么不认账了呢？”小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不守信用的人。
“管理处说没有收到订金，所以不算。”
“晕，我们隔着一个国家打电话订场，他当时也没有要求交订金啊，如果他有要求，我们不就从银行给他汇一笔钱行了么？”
小丹的分公司，管辖着好几个法语国家的市场，平时订场地大多是打个电话就能办妥，如果对方要求交订金，也会在电话里说清楚。像今天这样，一声不吭，就反悔不认账的事情，还真是第一次遇见。
她再次想起来从昨天进入这个国家开始，所有的酒店，餐馆，会议室，工作人员都是男的，一个女人也没有。都是穆斯林，他们的特点就是不多说话，表情木讷，惜字如金，有一种生人勿进的距离感。
在这个百分之九十的土地都是沙漠和戈壁的国度，四十几度的高温，竟让她的脊背不由得生出一点寒意。
在对方反悔不认账的情况下，会议厅门前已经聚集了几百人。小丹没有办法，只能要求本地的分销商即刻找一个现成的场地，把人员全部调派过去。运气还不错，还真有现成的场地，距离也不远，大家即刻动身转场，一时间，小汽车、摩托车、自行车，全都一哄而散，撤离了这个不讲信用的会议场馆。
“以后都不会帮衬这家场馆。求我也不来。”小丹对司机说。
“这个会议场馆是政府的，管理者是打工人，他们有工资拿就行了，混日子，对赚多少钱不上心的，一个月能租几天出去，就完成任务了。”司机说。
“呵呵，混日子有那么容易么？我看这些人，早晚得下岗。”小丹说。
由于更换场地耽误了几个小时，今天的大会被迫拖延到傍晚才结束。
散场后，小丹坐车出去，走了没多远，就到了尼日尔河的岸边，河面广阔，水量稀少，河床的大部分都裸露在外，长出了厚厚的青草，洗衣妇们，正在草地上收拾衣服、床单、等各种洗净晒干的布料，打包捆扎，放在一个塑料筐内，把筐顶在头上，便走路回家。
“呦，这是我唯一看到有女人参加工作的场景了。”，“我总感觉这个国家的人很怪，市场不好做。”小丹对司机说。
“这个国家，过去十年必定有分销商来开发过市场，但是这么多年都没有做出过业绩，肯定是有原因的。”司机说。
本次大会开了个头之后，BJ分公司的两位大领导人EV先生和JA先生，决定不辞辛苦，奔赴这里开发市场。小丹于是批准仓库给这俩人发货。
次日，归途依旧辛苦，上千公里的行程，一路颠簸，风尘仆仆。出发之前，小丹在街上兜了一圈，以了解这个城市的风貌。只见黄沙滚滚的路面，行人、骆驼、驴；汽车、三轮车、摩托车，等混杂穿梭。依旧是卖烤肉的大排档，巨大的炭炉上架着几只烤全羊。小丹买了两袋烤羊排，加两瓶饮料，便驱车马不停蹄奔赴归途了。
从NM市区到BJ国边境的尼日尔河大桥，有四百多公里的路程，过了桥，再回到CO市，还有六百多公里。
尼日尔河蜿蜒曲折，从沙漠一路走来，滋润了两岸无数的良田，是几个国家居民的生命河。
戈壁与稻田，只是一河之隔。大桥如长虹，横跨河两岸，南岸郁郁葱葱，各种庄稼青翠欲滴；北岸赤土烈焰，寸草不生，远远看过去分不清天与地，蔚蓝的天空，仿佛都已经被无限高耸的土坡吞噬了；走近了，看清楚还有些长满了针刺的植物：仙人掌、刺槐等等，每一根针刺，都在向太阳抗议：“滚蛋滚蛋，给老子滚远一点；让乌云过来，给老子送点水！”
来自中国的农业科学家，驻扎在南岸已经很多年，他们选址选种选育，辛勤耕耘了数十载，帮助当地居民因地制宜，种植水稻，扩大粮食产量。
几个国家的政府都深明大义，知道河水对所有人都很重要，所以，上游的国家并没有修筑水坝，就算每天停电，他们也坚持不修大坝用于水力发电，也不截流仅供自己国家灌溉。
一年里总有两三个月的雨季，是会下雨的。BU国的政府非常英明，他们在数百年的时间里，挖了无数的人工湖，把雨季的水储存起来，虽然太阳蒸发量也非常大，但是数百年的积累也足以让湖底足够湿润，湖的周边就能成为种植庄稼的湿地，虽然粮食仍不足以自给自足，也养活了大多数的国民。
NI国并没有学习BU国挖湖的经验，它的农作物产量和品种都非常有限，能让人看见并且记住的只有：洋葱和土豆。虽品种单一，却质量上乘，享有美誉。每到收获的季节，满载土豆、洋葱的大卡车，就会浩浩荡荡从NI国出发，把这些优质的农产品，出口到周边的几个国家。
至于其他粮食的供给，全赖石油换美元政策的支持，才使得国民勉强有饭吃。NI国三分之二的面积都是沙漠，沙漠里蕴藏着丰富的石油资源。目前开发还不到位，产量还不足以支撑这个国家变成中东土豪。
EV和JA二人的团队，在NI国互相竞争，也互相扶持，持续工作了一年多，合计积累了几千名有效客户，为分公司贡献业绩。然而，正当大家对这个市场满怀信心的时候，诡异的事情却发生了。
这天，JA先生正在CO市的家中休息，有电话打过来，通知他NM市的门店被查封了，店里两名员工也被警察局扣押了。
JA一头雾水，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他第一时间怀疑是EV的团队干的。
此时EV正好在外出差，JA打电话问他是否知道NM市那边搞什么鬼？EV也是一脸懵，毫不知情。本以为EV没事，谁知道第二天，就轮到他的店被查封，幸好员工跑得快，没有员工被扣押。
这下轮到小丹坐立不安了，因为损失的都是分公司的货，这一查封，又上法庭，又等判决，没几年结不了案，存货全都得过期。这真是一个不幸的消息。JA店里被扣押的员工，还得花钱去保释。
JA不敢亲自前往NI国，他害怕送羊入虎口。只能委托当地可靠的客户，去交保释金，把员工保释出来。
本来依据法律规定，被保释人员不得离境，需在每次开庭时到场聆讯。然而，俩员工才不管这一套，轻易找了个办法就偷渡离境，潜逃回了BJ国。
小丹心中萦绕不去NI国那些奇奇怪怪的气氛和面孔。她咨询了一下当地的律师，问问他该国对保健品直销是什么态度。律师答复说，NI国与别国没有什么不同，美国、欧洲、马来西亚等各知名品牌的直销公司，在该国都有业务，一切正常。
她又写邮件询问克鲁斯，问问他感觉NI国的政府和军队，与其他国家有什么不同，他答复说：“没有什么不同。如果它要打压你，只能说明你的后台不够强大，或者说，它想藉此从你身上捞点好处。”
小丹收到克鲁斯的答复后，心里仿佛明白了一些。
至于后面要不要花钱花精力去讨好NI国某些人，去打通某些关系呢，她还没有下定决心去做。她决定好好思考一段时间，再做下一步的决策。
“不讲信用、又无礼的人，是否值得去交往？”小丹心里首先给出了一个否定的答案。
虽然小丹在国内习惯了限速120km/h，对大A的高速竟也十分放心。而事实上，二人合作多年跑了数十万公里，最后小丹能平安无事回到祖国家人怀抱，证明大A这个司机还是十分靠谱的。
漫山遍野的腰果树，梨形的腰果红彤彤的像个小灯笼，清甜诱人。好多次，小丹都要求停车拍照，却从不敢偷摘一颗。吃掉了这梨形的果肉，下面的坚果就长不成了啊！除非有客户，邀请她去自家的果树下，摘几颗尝尝鲜，也就随便尝尝罢了，远没有旁边那些大芒果香甜可口，结果还是花五百本地币买了两麻袋大芒果拿回公司宿舍。
在北部医院里做支援的中国医生们，在大太阳底下支起几块门板，两天时间就能把芒果条晒成芒果干，保存起来慢慢吃。北部那个酷热和干旱啊！空气里都是烈焰把泥土烧着了的味道，小丹学着穆斯林们的样子，用布匹把头和全身都包裹起来，竟然出不来一滴汗，仿佛太阳已经把身体的水分都烤干了。这里已经是撒哈拉沙漠的边沿，离戈壁很近了。物资匮乏，能买到的、中国人能习惯用的东西极少，大部分物资还需要从南部港口运过来，这些，大使馆和医疗队会及时关心和对接，保障我们的医生不会遇到生活上的困难。
小丹每次往北部出差前，都会问一下医疗队里一个认识的朋友，是否需要给她们带些物资？每次经过她们宿舍大院的门口，都会往里张望一下，看看她们是不是还在晒芒果干呢？医疗队四年换一批人，包括医生、翻译、厨师等等，小丹已经认识了两批人了，在刚遇见第三批人，还没来得及交换称呼的时候，小丹就回国了。
除了给北部医疗队的朋友们送物资，小丹还给沙漠里一个国家的中餐馆送海鲜。这个中餐馆是南部国家一个中餐馆的分号，这两家餐馆啊，老板分别是老丈人和女婿。汽车早上六点钟就出发了，不停歇地跑道天黑，才能把海鲜送到。如果中午停下来吃一顿午饭，傍晚再吃一顿晚饭，那么，到达的时候就要半夜了。大A自己出差的时候，估计是不停歇的，他希望早到早休息。小丹可受不了这份罪，她必须按时吃饭和休息。第二天，会请当地经销商开车来接小丹外出开会、工作，大A就放假休息一整天。
南部沿海除了盛产椰子、棕榈油，还盛产白菠萝。甘甜可口，是不用泡盐水直接入口的凤梨！拉货的大卡车，从港口拉满一车货，再从沿途的村庄里买上一大堆菠萝，高高地码在车顶上。返回的时候，再从北部沙漠边沿，带上碧绿的大西瓜、金灿灿的大香瓜。
珍珠鸡身子圆圆的，下的蛋小小个，蛋黄白白的，据说是水土缺乏某种矿物质，所以蛋黄不上色。当地人有三种烹饪方式:炭火烤、油炸、和水煮。旅途中，油炸鸡块油炸薯条，吃得真不少，好一点的旅馆有奶油蔬菜汤，再加一杯鲜榨菠萝汁，或者芒果汁，吃完这些，旅途的疲乏能消除不少。
顾客下单才开始杀鸡煮饭，还是油炸的效率高一点吧，虽然也是要等一个小时才有饭吃。小丹这样想着，对漫漫人生旅途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以往在国内炼就的高效率的快餐式生活，此时已经变得一点也不重要了。
经历了被绑架事件之后，小丹对北部之旅有了心理阴影。认识了克鲁斯之后，她又多了一些信心：每次去北部出差之前，她都会发一个邮件给克鲁斯，告诉他大概的行程，如果有什么意外，希望他尽快调动军方的力量，实施救援。
然而根据克鲁斯的答复，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希望，因为：第一，根据上次被绑架的经验，热带草原腹地没有手机信号，要获取救援目标相当困难；第二，克鲁斯经常在各个国家之间出差，如果他在BJ国，调动人力物力都容易，如果不在，就很难调动一切资源。
所以，一切仍需自求多福。
这天，从早晨出发，纵贯一千公里，进入BU国边境之后，小丹在一个黎巴嫩人的餐馆里停歇：炒小米饭、炖木薯、炸鸡，和土豆玉米粒沙拉，是两个人的午饭。餐馆的围墙边种了一排月季，开着瘦瘦小小粉红色的花朵。
“这种天气，种月季哪里行，如果种三角梅就好了，保证能爬满整个院子的围墙，红得像刷满了油漆。”小丹说。
“你看这家人是从黎巴嫩来的，玫瑰在他们国家的气候里，应该是适宜种植的花卉，所以，老板娘喜欢玫瑰花，特意带过来这里种吧。”司机颇有见识地分析道。
吃完饭再辛苦跑了四百多公里，才到达BU国的首都瓦市。
瓦市的分销商IN先生已经为小丹预订好了晚餐，他们在享受晚餐的时候，还需要仔细商讨一下明天大会的细节。
场地已经布置好了，IN拿出手机，给小丹看了一下场地的照片，小丹给了一些改进的建议，要求他明天开会前，花一个小时的时间整改好。
TS集团在BU国的市场，已经存在了十年之久，经历了分公司开张、倒闭，如今市场已经萎缩到，只剩全盛期的十分之一。为了重新开发这个市场，小丹还把BJ国的大领导人EV先生请了过来，预备明天在大会上好好宣讲一番。
IN他最大的特点是合群。小丹把仓库委托给他管理，他能照顾到所有分销商的需求，为大家订货，发货。小丹很少收到分销商对IN的投诉。
这个国家目前仍由军政府统治，现任总统与前任总统是父子关系，这个家族已经统治了BU国二十年之久。新闻里时不时就会报道：BU国某地区发生军队与游击队的枪战；或者何时又发生反对党对执政党的宣战等等。搞得气氛时不时就有点紧张。然而，小丹在这个国家跑了四年，一切都还太平安稳，所有与新闻报道有关的事件，她一次也没有遇见过，算是一个幸运的旅客。
第二天的大会如期进行，一切都很顺利，EV先生带着他的团队，给本地分销商传授了很多宝贵的经验。EV在传授经验的同时，也吸引了很多粉丝，当场就有一批新人，签约加入他的团队。BU国的分销商也没有嫉妒之意，毕竟这是三千万人口的市场，当下贡献业绩的客户还不到几千人，市场潜力巨大，随便动动脑筋，就有很大的扩展空间。
IN办公室的院子里，栽种着一棵茂盛的炸弹树，圆圆的果实有排球大小，人们并不会等到炸弹果成熟爆炸，因为圆球里的种子并不能食用，在圆球的外表足够坚硬时，人们即把果实采摘下来，整齐锯开，把里面的种子掏出来，把外壳晾干，制作成两片水瓢，或者是一个有盖的储物罐。
BU国百分之八十的人口都是穆斯林，且属同一教派，相同的宗教信仰，让人民内部更团结，虽然生活依然很苦，街上愁眉苦脸的人并不多，大多数人都很积极乐观，抢着干活，不放过任何工作机会，哪怕是当一个临时搬运工，也是一呼百应。
开完会，小丹带领员工，盘点核对了仓库里的货物，与销售提货数量对比核销，再检查一下发放销售提成的银行流水、现金签收单，这个月的工作就完成了。
第三天一早，小丹的汽车，与EV先生的汽车一起出发，前往与BU国接壤的另外一个国家NI国的首都NM市。
出发之前，二人沟通过，NI国那边开会的场地、人员、设备，都已经安排好了。
从瓦市到NM市六百多公里的路程，大都是戈壁和荒原，没有像样的城镇，这是小丹第一次前往该国，一切有赖于EV先生的安排。当然，小丹出差的目的，是为了支持EV先生开发NI国的市场。这是一个全新的市场，TS集团过往从来没有在该国开设过分公司或者办事处，甚至连分销商都很少有。
途中，小丹遇见一个村庄，有村民在路边开了一家大排档，颇有特色：草皮屋顶下，是一个石头砌起来的炉子，几根大腿粗的木头在炉火中烘烘燃烧，石头上架着一张厚厚的铁皮，铁皮上铺着油纸，油纸上正烤着一头牛四分之一的骨肉。负责烤肉的厨师，一边把牛肉切成小块，一边撒盐巴、辣椒面、香草碎，和生洋葱片。烤好之后，把肉和配料一起，装在一个纸袋子里，递给顾客。
小丹为两台车上的旅客每人买了一袋烤肉，加一瓶果汁饮料，作为午饭。就这样边走边吃，一路不停歇地往目的地进发。
一早出门，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小丹随便找了一家看上去还可以的旅店，感觉安全、卫生、环境都过得去，价格也合理，确认过房间之后，她把钥匙交给前台，就准备出门吃晚饭。
“Madam，你房费还没给呢。”前台的中年男人说。
这大半天以来，小丹自从踏进这个国家的土地，就没见过有女人在抛头露面地工作。她很疑惑，这个国家的女人都那么安逸，不用工作有人养么？她更愿意相信，是因为工作机会太少，女人受到歧视，争取不到工作的机会。
小丹把房费付了给他，就乘车出门。
到了外头的餐厅，果然，从厨师到服务员，清一色都是男人。这个餐厅的厨师，估计以前是在中国餐厅工作过的，学了一些炒菜的技巧，制作出一些类似中餐的菜式，本国人是吃不出来有啥区别的，以为这就是中餐。
第二天，小丹如约来到开会的场地，却发现会议大厅门前站满了人。
“这些人为啥不进去坐着呢？站门口干啥？”小丹示意司机去打听一下原因。
司机挤进去问了一会儿，走出来跟小丹汇报：“这个场地不是我们的，管理处说并没有把场地租给我们，EV先生正在跟他们对质呢。”
“上星期，EV先生当着我的面打电话订的场地，我听得很清楚，对方同意了的，现在怎么不认账了呢？”小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不守信用的人。
“管理处说没有收到订金，所以不算。”
“晕，我们隔着一个国家打电话订场，他当时也没有要求交订金啊，如果他有要求，我们不就从银行给他汇一笔钱行了么？”
小丹的分公司，管辖着好几个法语国家的市场，平时订场地大多是打个电话就能办妥，如果对方要求交订金，也会在电话里说清楚。像今天这样，一声不吭，就反悔不认账的事情，还真是第一次遇见。
她再次想起来从昨天进入这个国家开始，所有的酒店，餐馆，会议室，工作人员都是男的，一个女人也没有。都是穆斯林，他们的特点就是不多说话，表情木讷，惜字如金，有一种生人勿进的距离感。
在这个百分之九十的土地都是沙漠和戈壁的国度，四十几度的高温，竟让她的脊背不由得生出一点寒意。
在对方反悔不认账的情况下，会议厅门前已经聚集了几百人。小丹没有办法，只能要求本地的分销商即刻找一个现成的场地，把人员全部调派过去。运气还不错，还真有现成的场地，距离也不远，大家即刻动身转场，一时间，小汽车、摩托车、自行车，全都一哄而散，撤离了这个不讲信用的会议场馆。
“以后都不会帮衬这家场馆。求我也不来。”小丹对司机说。
“这个会议场馆是政府的，管理者是打工人，他们有工资拿就行了，混日子，对赚多少钱不上心的，一个月能租几天出去，就完成任务了。”司机说。
“呵呵，混日子有那么容易么？我看这些人，早晚得下岗。”小丹说。
由于更换场地耽误了几个小时，今天的大会被迫拖延到傍晚才结束。
散场后，小丹坐车出去，走了没多远，就到了尼日尔河的岸边，河面广阔，水量稀少，河床的大部分都裸露在外，长出了厚厚的青草，洗衣妇们，正在草地上收拾衣服、床单、等各种洗净晒干的布料，打包捆扎，放在一个塑料筐内，把筐顶在头上，便走路回家。
“呦，这是我唯一看到有女人参加工作的场景了。”，“我总感觉这个国家的人很怪，市场不好做。”小丹对司机说。
“这个国家，过去十年必定有分销商来开发过市场，但是这么多年都没有做出过业绩，肯定是有原因的。”司机说。
本次大会开了个头之后，BJ分公司的两位大领导人EV先生和JA先生，决定不辞辛苦，奔赴这里开发市场。小丹于是批准仓库给这俩人发货。
次日，归途依旧辛苦，上千公里的行程，一路颠簸，风尘仆仆。出发之前，小丹在街上兜了一圈，以了解这个城市的风貌。只见黄沙滚滚的路面，行人、骆驼、驴；汽车、三轮车、摩托车，等混杂穿梭。依旧是卖烤肉的大排档，巨大的炭炉上架着几只烤全羊。小丹买了两袋烤羊排，加两瓶饮料，便驱车马不停蹄奔赴归途了。
从NM市区到BJ国边境的尼日尔河大桥，有四百多公里的路程，过了桥，再回到CO市，还有六百多公里。
尼日尔河蜿蜒曲折，从沙漠一路走来，滋润了两岸无数的良田，是几个国家居民的生命河。
戈壁与稻田，只是一河之隔。大桥如长虹，横跨河两岸，南岸郁郁葱葱，各种庄稼青翠欲滴；北岸赤土烈焰，寸草不生，远远看过去分不清天与地，蔚蓝的天空，仿佛都已经被无限高耸的土坡吞噬了；走近了，看清楚还有些长满了针刺的植物：仙人掌、刺槐等等，每一根针刺，都在向太阳抗议：“滚蛋滚蛋，给老子滚远一点；让乌云过来，给老子送点水！”
来自中国的农业科学家，驻扎在南岸已经很多年，他们选址选种选育，辛勤耕耘了数十载，帮助当地居民因地制宜，种植水稻，扩大粮食产量。
几个国家的政府都深明大义，知道河水对所有人都很重要，所以，上游的国家并没有修筑水坝，就算每天停电，他们也坚持不修大坝用于水力发电，也不截流仅供自己国家灌溉。
一年里总有两三个月的雨季，是会下雨的。BU国的政府非常英明，他们在数百年的时间里，挖了无数的人工湖，把雨季的水储存起来，虽然太阳蒸发量也非常大，但是数百年的积累也足以让湖底足够湿润，湖的周边就能成为种植庄稼的湿地，虽然粮食仍不足以自给自足，也养活了大多数的国民。
NI国并没有学习BU国挖湖的经验，它的农作物产量和品种都非常有限，能让人看见并且记住的只有：洋葱和土豆。虽品种单一，却质量上乘，享有美誉。每到收获的季节，满载土豆、洋葱的大卡车，就会浩浩荡荡从NI国出发，把这些优质的农产品，出口到周边的几个国家。
至于其他粮食的供给，全赖石油换美元政策的支持，才使得国民勉强有饭吃。NI国三分之二的面积都是沙漠，沙漠里蕴藏着丰富的石油资源。目前开发还不到位，产量还不足以支撑这个国家变成中东土豪。
EV和JA二人的团队，在NI国互相竞争，也互相扶持，持续工作了一年多，合计积累了几千名有效客户，为分公司贡献业绩。然而，正当大家对这个市场满怀信心的时候，诡异的事情却发生了。
这天，JA先生正在CO市的家中休息，有电话打过来，通知他NM市的门店被查封了，店里两名员工也被警察局扣押了。
JA一头雾水，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他第一时间怀疑是EV的团队干的。
此时EV正好在外出差，JA打电话问他是否知道NM市那边搞什么鬼？EV也是一脸懵，毫不知情。本以为EV没事，谁知道第二天，就轮到他的店被查封，幸好员工跑得快，没有员工被扣押。
这下轮到小丹坐立不安了，因为损失的都是分公司的货，这一查封，又上法庭，又等判决，没几年结不了案，存货全都得过期。这真是一个不幸的消息。JA店里被扣押的员工，还得花钱去保释。
JA不敢亲自前往NI国，他害怕送羊入虎口。只能委托当地可靠的客户，去交保释金，把员工保释出来。
本来依据法律规定，被保释人员不得离境，需在每次开庭时到场聆讯。然而，俩员工才不管这一套，轻易找了个办法就偷渡离境，潜逃回了BJ国。
小丹心中萦绕不去NI国那些奇奇怪怪的气氛和面孔。她咨询了一下当地的律师，问问他该国对保健品直销是什么态度。律师答复说，NI国与别国没有什么不同，美国、欧洲、马来西亚等各知名品牌的直销公司，在该国都有业务，一切正常。
她又写邮件询问克鲁斯，问问他感觉NI国的政府和军队，与其他国家有什么不同，他答复说：“没有什么不同。如果它要打压你，只能说明你的后台不够强大，或者说，它想藉此从你身上捞点好处。”
小丹收到克鲁斯的答复后，心里仿佛明白了一些。
至于后面要不要花钱花精力去讨好NI国某些人，去打通某些关系呢，她还没有下定决心去做。她决定好好思考一段时间，再做下一步的决策。
“不讲信用、又无礼的人，是否值得去交往？”小丹心里首先给出了一个否定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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