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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4.前夕

    乔斯林的家位于南区最南侧,和海琳娜的城市公园不远,紧靠着海琳娜的悬崖,与“学院区”相隔不过一个街道,他忙于根植园、学院、治安局和贵族之间的宴会,待在这里的时间一天不足三小时,安休息的时间通常也不足三小时。

    他忙着做乔斯林给他的研究,所有的研究都通过海蓝作为中转回到了他手上,乔斯林禁止他再使用保守的研究方式,全部以未知的方式实验,省去那些需要论证的过程,结果就是结果,他的家里做了非常精良的未知防范措施,自信不会对周围造成任何影响,于是往往是安把自己炸的粉碎,或者直接把自己改造的不成人形,乔斯林回来时捡起这一滩“烂泥”。

    偶尔海蓝和瓦莱娜娅也会来,但他们显然知道这个家的主要功能是什么,他们来的时候从不走正门,更不会踏进那个四方都是工作桌的大厅,他们只待在客厅偷懒。

    他错过了曼底斯和地方军离开的日子,他依旧被严厉监视,皇家巫师们轮流在乔斯林屋外蹲点,未知层面上的注视从未这么强烈,像见不得光的阴暗生物,走出房门便会融化。

    乔斯林的行径可以说是有些挑衅,他不再隐藏断肢对他来说毫不影响的事实,不仅强硬地从皇家巫师手中要回了安的监护权,还从政教局的手中拿到了忍冬,安德烈亚斯的那把遗物,就这么在大厅的工作台上放着。

    起初安不是很明白乔斯林这种叫板的行为,后来他知道这是一种对皇家的威慑,只可惜皇家没听懂乔斯林的委婉,在地方军离开的前一天,海蓝和瓦莱娜娅来到他家,把未成形的安塞进手提箱带走,等手提箱打开,安从箱子里流淌出来时,他们人在列车站,乔斯林坐在候车长椅上,脚下的阴影从列车下拖出五具被包裹的尸体——那是尸体本身的一部分,皇家巫师们总是以黑纱包裹自己,就像昆虫的茧一样,但现在虫茧破了,留出里面黑色的液体。

    乔斯林沉着脸,看起来并不愉悦。

    “吃吧。”他对箱子里的安说道。

    他说的吃自然是指那些皇家巫师,他们是来破坏明天地方军们的列车的,这一目了然,而且咽下肚子安才发觉,这些皇家巫师都是人造未知或是半人造未知,海蓝说过,根植园只有一个人能制造这样的存在,也就是说,这些巫师都是乔斯林的“孩子”。

    “你怎么突然表明态度了?”回到家里,安窝在箱子里“消化”,漆黑的一团像融化的蜡烛。

    “……局势已经定了,如果我不表态,他们会做出更疯狂的挣扎。”乔斯林坐在工作台前检查安的研究成果。

    “我始终没明白。”黑色的喷泉渐成人形,从箱子里往沙发上转移,“如果我是变数,为什么海琳娜……我是说圣女,她为什么没有来干涉我?”

    “她错失了先机,而且我们的成长环境不同,她太依赖时间这把武器,显得有些傲慢,没有去认真了解过任何人,对你的了解也仅仅局限于从时空中的接触,这里面当然有我的手笔,但她只要在时空中没有见到你就会认为是注定的命运,她那么笃信命运,甚至没想过亲自来找你。”乔斯林放下手中的资料,难得严肃地挪动椅子,转向客厅的方向。

    “你知道你可以吞噬我吗?”乔斯林的声音穿过大厅,他深蓝色的眼瞳在背光的情况下,像是点着星河。

    “……你突然在开什么玩笑?”

    “你有机会,第一个机会是在前线,我给过你选择权,第二个机会是在圣山上,如果你当时改成安·玛丽安,你毫无疑问会得到整个海琳娜的支持。”乔斯林望向他静静地解释道,“你还有一个机会,阿曼达人给你的机会,那是一个和我同归于尽的机会,如果你提前进行手术,或者给阿曼达一些帮助,我就不会有任何机会。”

    “我是疯了还是怎么的,为什么要那么做?”安觉得莫名其妙,这些所谓的机会,根本没给他扳倒乔斯林的理由。

    乔斯林笑了笑:“你看,这就是我的定势。”

    他收起欢乐的情绪:“海琳娜已经支撑不起更强大的保护,为什么要让更多人离开,因为他们离开了海琳娜,就得不到保护,呼啸而来的北方未知会绕过海琳娜,吞噬后方的人,海琳娜不再是北方未知南下的城墙,而会成为一座孤岛。”

    “……是预言吗?”

    “不,是推算,我所有家人共同进行的推算。”乔斯林继续道,“但选择我,除了离开的人,所有人都不再会是人类。”

    “……你在说什么,别和我开玩笑。”沙发上的安格已经半成人形,他钻进一张毯子里,把毛毯裹在身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怎么可能做的到。”

    “你应该有所察觉不是吗?在我获得你的特性的时候,在我开始向艾恩推行针剂的时候,在你救下普通人,救下希维尔的时候。”乔斯林起身走到大厅边缘,“你的存在是重要的,对我和圣女来说都是,他们得到你,便有了未知这项武器,和完整的尸体来源,我得到你,就有了让人类面对未知有了更大的抗性的方式,或者说更温和的方式侵染人类。”

    “圣女不是没有行动,只是她看到过太多已知的命运下,很多时间锚点已经定下,她本人是那么相信命运,又对时间没什么操作的空间,她和我都在不断尝试,不断赌,只是她看不到自己灭亡后的未来,她在这条时间上反复寻找是哪里出了问题,反而将这条本来模糊的死路越走越清晰,而我习惯准备两套衣服,将未来的表面塑造成她看到的部分,试图欺骗过命运,有时我们看起来甚至站在事件的同一侧。”

    林安的存在是特别的,他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也不在圣女的观测之内,她不能预见安的诞生,乔斯林也“不能”预见,他当下必须是不清楚的,因为圣女时常注视着他,他只有通过不断在回忆里回溯,找到蛛丝马迹辨认出安的存在,并且要继续装作无知的样子,瞒下安的存在,不能让圣女在“预言画面”之前与她相遇。

    “我只看过一次未来,但她却能在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各个阶段游走,我隐藏自己的手段,在你的存在暴露前和你接触。”

    基于安的特殊性,乔斯林和圣女双方的目的都需要让他存在,而乔斯林不能提前暴露他的诞生,这场博弈有明显的后手优势,用侵染吞噬的方式夺取安的特性是最差的选择,吞噬一个难以消化的异世界存在,会惊动对方,给对方一口吞的机会。

    隐瞒安的存在,让他自然过渡特性,或者在对方力所能及的范围外获得特性才是最好的决定。

    前线过后,乔斯林获得了安的特性,从被动转为主动,他已经可以推进结局,但他不想把圣女逼得太紧,他退了一步,服从圣女的安排,并主动让安与圣女产生接触,这个命运的主动权由他创造,他让当时一无所知的安德烈亚斯说服圣女,让她认为还有机会,开始尝试让安主动倾倒向她的方向。

    最后乔斯林要做的是遵循历史节点,他现在占有先机,了解安的需求,平静的生活和充实的研究,就会让他安静下来,也清楚安的逆鳞,他知道什么时候让安和圣女见面,会让友好接触起到相反的效果。

    “我花了不少精力让她相信肢解我,对于削弱我是有利的,不然我很难在狼山对大部分皇家巫师施加暗示,沃夫那家伙实在是……”乔斯林没再评价那位城主,被圣女亲手分解送走的躯干,成了对巫师们进行侵染的最好媒介,他们恰好走的离狼山很远,离首都也很远,他还通过侵染给曼底斯送去了两个战犯,助他完成了复仇。

    “……你算计我?”沙发上,安裹着毯子,他已经初具人形,眼神里透着思量。

    “你可以认为我算计你。”乔斯林摇了摇头,“但我有我的理由,也从未阻止你做出任何决定,包括现在,我需要在还看得到希望之前,她不会做出太过激的行为,这样海琳娜会有更多人类能趁着温和政策离开,或者恢复生机。”

    “你现在仍然可以继续尝试,但你要知道这不是一个好和坏的选择题,你只是在两个坏结果里选一个稍微好一些的。”

    这是一场阳谋,乔斯林明白每个人的需求,他小心翼翼地为每个人铺了一条更好的路,路就在那儿,很少有人会放弃,一头跳进河里。

    乔斯林走进客厅,在小沙发上坐下:“我刚刚已经向你诉说了孤岛一般的未来,我现在必须告诉你我的未来,我会成为自阿曼达以外第二个如此规模的人造未知,代替海琳娜继续抵挡北方未知,而留在海琳娜的人们,他们会像卡恩人一样,完成一次进化,脱离纯人类的身份,这会在你的帮助下完成。”

    “实际上我们两个选择都离不开你的帮助,我们谁都不会加害于你,你的选择无非是决定,究竟是牺牲留下的人还是离开的人,选我是牺牲留下的,选圣女会牺牲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