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杨宅端午1

    陈鹏程似乎意识到了徐先生的局促，反倒轻松了。他也在想呢，徐思鸿除了银行襄理的身份外，还有没有其他背景？希望他有。至于是哪个党派可以不问，只要是抗日就好。那我就是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遇上了对的人。凭直觉，徐思鸿应该是我需要的那种人，“迂回救国”有了希望。他决心争取主动了。

    “徐先生，这样说吧，”陈鹏程始终盯着徐思鸿的眼睛说话，“你，江州交通银行襄理，同时也是一个中国人，是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我，日本江州宪兵队翻译官、76号顾问，同时也是一个中国人，也是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

    对陈鹏程的这一番言语，徐思鸿猝不及防，他知道自己首先不能在对方眼皮子底下示弱，乱了阵脚。于是他也就迎上对方的目光，坚定而又坦诚。既然你陈鹏程自我定位为“中国人”“有良知的中国人”，那就以此为底线好了。于是他端起咖啡说：“鹏程君，互勉！互信！”

    鹏程则赶紧补充，生怕被对方抓住了什么口舌似的说：“当然，这并不影响我深深地爱恋着一位日本姑娘。您说是不是？”他说完了，微笑，喝咖啡，神态自然，但他其实仍然在等着思鸿表态。

    在徐思鸿眼里，他的笑是善意的，友好的，真诚的。青年男女相互爱恋何罪之有？尽管他俩来之不同的国家，尽管两个国家正在交战。爱情之成立与否，处理是否得当，皆不可有悖了人性。只要是男女双方以人性为基础，以男女双方相互愉悦为前提，共同的爱情是可以应对来自因国籍、肤色、地位、财富的差异带来的困扰的。

    徐思鸿发自内心地开怀大笑，他站起来，伸出右手，陈鹏程亦站起来，握手。坐在另一边的杨柳和空音有点诧异，这两个大男人搞什么名堂啊？随即又都露出会心的一笑。

    徐思鸿相信自己的判断，陈鹏程是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过后他向杨正豪汇报，杨正豪和他统一了口径，“做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就是底线。当他再次与陈鹏程接触的时候，他就更加主动热情了许多。

    端午节前两天，徐思鸿在办公室向杨正豪报告：“杨老师，我觍着脸皮向您报告，准备追求一位姑娘，如果组织允许，我就和她建立恋爱关系。这位姑娘是谁，杨老师，您知道的。”他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我知道么？”杨正豪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故作正经地问，“你心中的姑娘，我怎么就知道了呢？”

    思鸿明明知道他在装聋作哑，也奈何不得，嘿嘿傻笑了两声说：“此姑娘是老师的‘唯一’，今后也将是我的‘唯一’。”

    “此话怎讲？”杨正豪是真的要考考这未来的女婿了，“如此一说，我的‘唯一’变成了你的‘唯一’，那我的‘唯一’不就是没了？”

    “非也，非也。”思鸿说，“老师偷换概念，这‘唯一’的内涵不同，此‘唯一’非彼‘唯一’。”

    “既然概念不同，岂可相提并论？”

    “那，那倒也是噢。”徐思鸿一脸憨笑，说，“我重新报告，请杨正豪同志转告组织并提请组织同意，徐思鸿同志准备谈恋爱了，恋爱对象姓杨名柳，为江州交通银行经理杨正豪之女，穆源小学老师。另外我向老师请求，请您和夫人以家长的身份同意杨柳做我的女朋友。”

    “呵呵，公事私事两场麦子一场打哩，效率可以啊！”杨正豪不再与他演戏了，爽朗地笑着，举起双手说，“我一手代表组织，一手代表我本人及其夫人，同意！”

    徐思鸿内敛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