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杨柳婚宴2

    “北原死了。”柳絮也知道了。她的心思动了动，似乎刚刚从噩梦中苏醒过来，慢慢地有所意识了。可她心理上的阴影不会一下子彻底消除，也许有了意识之后更加痛苦，那种令人羞耻令人难堪的折磨，像一个巨大的黑洞笼罩着她，让她无处藏身，又无处逃逸。

    从这一天开始，她吃药的时候变得主动了。一次，两次，无论是面对正豪，还是龙蕊，她都是很配合。正豪欣慰，龙蕊高兴，可是别人不知道的是，她将多数药片悄悄地塞进了自己的口袋，收藏。

    用后来柳传芝的分析来说，柳絮本身具有抑郁气质，遭受北原的羞辱之后，悲观绝望，她没有归罪于北原，而是自责，在心理上始终纠结于自己应该感到羞耻上了。

    柳院长拿杨妈“冲喜”的话和杨正豪说事，柳柳和徐思鸿先生的婚礼如果条件成熟的话，是可以考虑的。

    杨正豪眼睛一亮，“但愿如此。”他请杨妈过来说话。

    杨妈说：“只要您同意，日子我已经选好了，我请超岸禅寺住持大和尚亲自算的。下个月8号是个好日子，宜结婚，无禁忌。”

    杨正豪露出一丝苦笑说：“杨妈你费心了。”

    “没事的。杨先生，只要柳老师和小姐平安无事就好。”杨妈趁热打铁，说，“9月8日，阴历八月初三，星期六，还有头十天的时间准备，来得及。柳柳是喝我的奶长大的，徐先生这个小伙子一表人才，我想着早点抱外孙呢。”

    “杨兄，我看可以。主要是转移柳絮的注意力，让她尽快地从阴影里走出来。我让我两个丫头过来做伴娘，也好长长见识，迟早我也要做泰山呢。哈哈！”柳院长说的话亦庄亦谐，对柳絮的治疗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冲喜”有百利而无一害。他完全认可了杨妈的提议。

    9月2日上午9时，标志着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的日本投降的签字仪式，在停泊东京湾的美国战列舰密苏里号主甲板上举行。

    消息传到国内，大后方和解放区的民众欣喜若狂，举行各种庆祝活动，但在沦陷区，一般动静不大，原因是鬼子的武装还没有解除，有些地方的日本人甚至出现了疯狂的报复。江州亦然，基本没动静，也许是还有谈三省校长被害事件阴影的影响。

    杨正豪原先在家里是做甩手掌柜的，大事夫人作主，小事杨妈操作。不承想柳老师突然病倒，不烦神是不行的了。如果真的能够“冲喜”，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他考虑战争还没有完全结束，女儿的婚礼就简简单单地办了吧。杨柳和思鸿也同意。

    9月8日中午杨正豪在宴春酒楼办了四桌酒席，自家人、银行、穆源小学及欧阳赋们各一桌。杨家人应该喜气洋洋的，可别人看在眼里的，则分明藏着掖着一丝丝不可言状的惨淡。

    参加喜宴的客人都是经过筛选的，少而精。杨正豪和思鸿就是否邀请鹏程和空音颇费周章，商量的结果，是大局未稳，以不请为妥（万万不可节外生枝），改天由思鸿和杨柳单独请他们喝喜酒打招呼。

    坐在主桌的还有柳院长一家四口。柳院长一直小心翼翼地关注柳絮的神态，生怕她突发坐立不安、手指抓握、搓手顿足或踱来踱去等显性的躁动症状。那样的话，他这个院长就难堪了。

    柳絮安静地坐在女主人的座位上，客人来向她贺喜，她也能露出微笑，站起来点头应酬，就是不说话。柳院长感觉柳絮的精神状态，比前一阵子好多了，只是看她的笑很勉强。说实话，就是让人看得不舒服的那么一种笑，他仍然忧心忡忡。他让自己的夫人主动陪柳絮多说说话，打打岔，可柳絮没有说话的兴趣，搞得他夫人不尴不尬的。

    杨柳看着母亲的样子，不敢张扬放肆，全没了新娘子的喜悦，只是在杨妈的坚持下，做了一个后挽髻发型，以示与原来身份的区别；思鸿则板板六十四地做他的“上门女婿”，还是平时穿着的西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