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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紧急会议中

    袁泰一脸严肃,满身紧张,一五一十地将听见碎语一事说了。

    而他的独到之处在于,他将“登岛”、“杀”和“擒贼”三个相当有限的词语,创造性地整编成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的主旨不是别的,正是强调了汤成子登岛的危险。

    尽管袁泰说得有板有眼,意态也配合到位,但是汤成子听后仍然付之一笑,不屑地说:“既然如此,我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袁泰再三劝道:“大祭司,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您老若是有个闪失,整个船队就将群龙无首了。”

    “晦气!”汤成子警告道,“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动摇军心者,斩无赦!”

    袁泰还想争辩,关合抬手示意让他别再说了。袁泰急忙住口,谦恭的姿态一如之前。

    却听关合正色说道:“大师,天命有常,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我看,还是谨慎点为妙。”

    他抬眼瞟了一眼汤成子,接着说:“要不……把夏岛主他们请来,问问他们的船上是否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这刚开完会,又请他们来?”汤成子纠结道,“怕是人家会说我遇事则乱了。”

    关合否定道:“不然。碎语者能突破元气壁,出入船队之间,想必本事不小。针对新情况,开新会商议,实乃主帅的职责所在,这也是为整个船队的安危着想。”

    汤成子笑道:“连你也觉得我轻视对手了?”

    关合拱手辩解道:“不敢!大师的境界自是常人难以望其项背,但是考虑到新兵初涉战场,精兵们也以武士级别的修真者居多。若是万一,我是说万一,启明岛上设有埋伏,大师能够全身而退,可是这些士兵们……啧啧啧,后果不堪设想啊!”

    汤成子悄然变色,他原来只是不想被一点捕风捉影的情报扰乱了计划,但是关合的话一说出,就变成对所有士兵的性命负责了。

    如此一来,问题的性质发生了根本变化,一下子变得严重了许多。

    虽然说慈不掌兵,但是也不能拿士兵们的性命开玩笑,这些娃娃们的家人都盼着他们平安回归,出征之前,不也是这样祝祷天神的吗?

    汤成子权衡利弊之后,决定即刻传唤夏命九、虞聪华等人前来,召开紧急会议。

    汤忆文、汤忆武兄弟一接到命令,就各自御剑飞去。汤忆文负责传唤夏命九、虞聪华两位岛主,汤忆武则走遍其余船只,要求他们提高警惕,以防不测。

    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甚至有那么几个瞬间,濒临窒息。

    主帅高楼之外,气候亦是骤变。

    团云蔽月,星光黯淡。

    一群群迁徙的海燕发出哀鸣般的啾啾声,一阵风两阵风呼呼吹来,吹得主帅高楼外悬挂的铃铛叮当作响,就像那一声声碎语。

    汤成子微微低头,双手搭在后背,左右徘徊,来回踱步,坐下品了一口茶,又忽而站起,眯眼凝视火苗光焰。

    关合则一直站在一旁,时时留意袁泰,又不时观望汤成子的举动。

    只见袁泰焦虑的心绪暴露无遗地表现在脸上,他像是得了风寒,脸色变得苍白,双手很不自在地揉来揉去,像在祈祷,却分明是心境乱了。

    突然,一阵阴风狂猛,撞开房门,刺耳的铃铛声随风而入,听得人心里止不住发麻。

    御剑飞行所卷起的元气像箭矢直冲而入,夏命九人未至而声先闻:“大祭司,何事惊慌?”

    虞聪华紧随而至,说的却是另一番话:“大祭司,方才我小解时,也恍然听见碎语,只是很快就消失了。”

    “看来果然有细作闯入!”关合面色凝重,认真地看着汤成子说。

    令所有人都倍感忐忑的是,这时候,楼梯又传来蹬蹬蹬的急促脚步声,只听得一个魁梧少年气喘吁吁地嚷道:“老祭司,不好了,船舱着火了。”

    一时之间,坏消息纷至沓来,搞得汤成子不知先回答哪个,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那魁梧少年就恭敬地喊夏命九道:“父亲,你也在?”

    夏命九呵斥道:“这话说的!我还没那么快死!”

    夏巨鲸慌忙改口道:“孩儿不是那个意思。”

    夏命九摆着一张臭脸,掷声责备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虞聪华适时插嘴道:“老九哥,先莫动怒,且听巨鲸细细道来。”

    见得汤成子点头表示同意,夏巨鲸这才回道:“方才我们几个都熟睡着,却都被滚滚浓烟呛得喘不过气来,醒来才知,我们所有人的被子都被点着了,空气中尽是火药的味道。”

    “火药!”关合重点强调着重复了一遍。

    “此次出征可有装载火药?”他连忙转头询问汤成子。

    汤成子轻轻摇头,撇过关合,直问夏巨鲸火有没有被扑灭,夏巨鲸点头道:“已经扑灭了,好险!若再晚一些,我们恐怕就……”

    “不过虚惊一场,”夏命九见夏巨鲸哭丧个脸,又指责道,“你就懊丧成这样,将来还想有出息?”

    夏巨鲸擤了擤鼻子,不敢抬眼正视夏命九,更不敢反驳。当然,他也没说任何解释的话,在他心里有一个根深蒂固的观念——父亲都是对的。

    虞聪华走向夏巨鲸,安慰道:“巨鲸,你修真天赋甚佳,心智方面的确还需要历练。不管怎样,叔还是相信你将来一定有出息的,而且有大出息。”

    “谢谢聪华叔。”夏巨鲸礼貌地回道。

    听到“聪华叔”这三个字如此谐音“葱花熟”,袁泰竟然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这下可好,所有的目光都聚到他的头上。

    关合自是早已知道虞聪华的绰号便是“葱花”,也约莫猜到袁泰失声发笑的原因——正是夏巨鲸的那一声称呼,但是他没料到袁泰竟然如此无礼,更不可能意识到要提前阻止了。

    好在袁泰的笑声轻微,若不是他身份特殊,料定没人注意到他。

    但是既然已经被所有人注意到了,关合就只能硬着头皮帮他圆场了。

    只见关合一边走向袁泰,一边紧递眼色,笑嘻嘻地问:“袁泰,你忽然开怀一笑,是不是想到什么好主意了?”

    袁泰一开始百分百慌了,但是在关合接二连三的眼神暗示下,他恍然惊觉,赶忙开动脑筋,煞有介事地回道:“没错,我正有一条妙计。”

    夏命九瞥来诧异的眼神,话音更加诧异,他饱含怀疑的态度说:“哦?既然如此,不妨说来听听。”

    仿佛直到这时,汤成子才发现所有人几乎都各怀鬼胎地零散站着,便招呼众人落座,又命汤忆文端来茶水,让袁泰整理好思维再说不迟。

    别说汤成子是在刻意为袁泰打掩护,实际上袁泰当真有一个应对方法,只是称不称得上“一条妙计”,就见仁见智了。

    但见袁泰与众人不同,只让汤忆文将茶杯放在桌上,便自顾自地走到作战地图面前,拿起指挥棒在地图上点了几点。与此同时,他频频点头,嘴里呢喃着“嗯”、“好”等语。

    夏命九看得急了,催促了一次。

    关合紧忙护短道:“老九贤弟,莫要心急嘛!”

    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夏命九阴阳怪气地说:“小……关大侠,我催那小子,你急什么?”

    “我急什么?”关合当然听出了夏命九那个“小”字的内涵,他以牙还牙,笑呵呵地说,“我是怕有些虾长了九只脚,反而动作迟缓,听人说话也不敏捷,这才心急啊!”

    “你……”夏命九正准备严词反驳,却被汤成子及时阻止。汤成子劝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俩还斗嘴?”

    这一切都被夏巨鲸看在眼里,铭记心中,不禁然增强了想跟袁泰一较高下的决心。父亲丢掉的面子,他这个做儿子的要给他挣回来。

    唯独虞聪华静如止水,不为自己所谓的绰号烦恼,而是一心盯着袁泰,循着袁泰比划的路线暗自分析。

    好一会儿,但见他竖起了大拇指,叫好道:“不错,大祭司果然有一条妙计。”

    众人被这声叫好镇住,纷纷转向袁泰,静候他解释这条妙计究竟是怎么个妙法。

    袁泰不慌不忙,款款走到桌前,端起茶杯,细细品了一口茶,才重新回到作战地图前。

    他直指要害,将指挥棒点在启明岛的位置上,娓娓讲解道:“启明岛位于七星群岛正北,再过去不远就是东沧海海域了,地理位置极其重要。

    一则沟通着东沧海和南明海两片海域的往来,又在西灵海通往东沧海、抵达真元大陆的必经之路上,而在启明岛附近,再无大岛,想必过往船只都会在此停歇。

    二则可以作为七星群岛的桥头堡,作为元气壁前方的另一道防线,而且,东沧海上一有风吹草动,我们就能快速收到最新消息,防患于未然。

    这三则嘛,我听说启明岛荒无人烟,我们是否可以考虑向启明岛移民,做进一步的开发,利用他的地理优势,打造成一个贸易中心呢?

    凡此三则,皆因启明岛的地理位置独一无二,不可不察也。”

    一番详细的分析让汤成子豁然开朗,他忍不住感慨道:“这么多年,我们怎么都没想到这一点呢?”

    虞聪华微笑道:“不是没想到,是没人愿意执行。”

    他略显不平地接着说:“家父当年愤然辞去虞岛岛主之位,传给我这个愣头青,就是因为他曾经提过这个方案,却被大家一致否决了。”

    汤成子绞尽脑汁回忆,愣是没记起只言片语,尽管他很想问“是否果真如此”,但是鉴于虞聪华向来严谨,应该不会记错,便只好憋胀着脸,不言不语。

    倒是夏命九还依稀记得此事,他附和了虞聪华的说法,但同时提出一个更加要紧的问题,那就是如今讨论的不是如何利用启明岛的事,而是碎语者以及夏巨鲸方才报告的火灾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关合见状,殷勤为袁泰帮腔道:“老九贤弟,莫急莫急,袁泰还没说完呢。”

    他又对虞聪华说:“华弟,相信你是沉得住气的。”

    当关合准备安抚夏巨鲸时,却发现他正用恶狠狠的目光瞪着自己。关合只觉莫名其妙,双手一摊,靠在椅背上,没有搭理他。

    汤成子抬手示意道:“袁泰,接着讲下去,明天登岛在即,切不可出了什么差错。”

    袁泰躬身拜过,直待争论平息,所有人都寂然无声,才走回桌旁,猛地拍案道:“登岛不必等明天,现在,立刻,马上就出发。”

    真个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众人纷纷抛来惊诧的目光,好像在异口同声地问:“这样做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尽管没一人发问,袁泰已是心领神会,他却戛然而止,端起茶杯大喝了几口,一边用余光瞟向座中众人。

    果不其然,血气方刚的夏巨鲸主动请缨道:“如果一定要现在就登陆启明岛,我第一个报名。”

    “好!”夏命九泄掉一肚子闷气,称赞道,“这才是我的好儿子。”

    这话听起来多少有点滑稽,汤成子忍俊不禁,袁泰差点没把茶水喷出来,关合却已笑得前俯后仰了。

    虞聪华也忍不住提醒道:“老九哥,大祭司还没发话呢!”

    “我?”汤成子以为是在说他,便坦然声明道,“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虞聪华未做应答,只悄悄指向袁泰,众人又把目光聚向袁泰,好像在说:“对了,你才是大祭司。”

    袁泰在汤成子面前,从来不敢妄称自己是大祭司,所以显得十分尴尬。

    他清了清嗓子,躬身拜向汤成子,恭敬道:“大祭司,晚生觉得,一件事情既然决定去做,就宜早不宜迟,尽管现在光景已晚,但是说不定出其不意,掩其不备,能收获意想不到的好消息。”

    “言之有理!”汤成子抚须点头,当即下令,派遣一个二十人左右的先锋队,率先一步登陆启明岛,刺探岛上虚实,一旦发现任何异常,就立即派人回报,不得有误。

    夏巨鲸挺身而出,请求当这个先锋队的队长,夏命九正盼着儿子能一展身手,也好给他长点面子,随即附和同意。

    虞聪华谨慎地质疑道:“先锋队必须以精兵为主,你一个新兵蛋子,如何服众?”

    夏巨鲸深知自己资历不够,顿时哑口无言,父亲夏命九却力挺道:“我家老三已是金刚境的外修士,尽管那些精兵,又有几个能比得上的?”

    虞聪华争辩道:“不是修真境界的问题,是……”

    他话没说完,就被关合拦腰打断,只听关合掷地有声地说:“是智谋。”

    关合特意将虞聪华脱口欲出的“资历”改成“智谋”,目的再明显不过了。

    果然,关合走到袁泰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若论足智多谋,谁能比得上现任大祭司呢?”

    夏命九不服气地说:“你什么意思?难道让一个连修真门槛都跨不进的窝囊废登岛执行任务?”

    关合铿锵自信地说:“不仅登岛,还要当这个先锋队的队长。”

    袁泰头脑嗡嗡直响,忐忑不安地看着关合,暗暗责怪他太过吹捧自己,这简直是一种愚蠢的捧杀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