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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红光血丹珠

    关合怔怔地看着夏命九夏巨鲸父子,他们俩一唱一和地配合得倒很默契,但是他们似乎忽略了一个基本事实,那就是人心难平。

    什么意思呢?当人们因为某个事件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短期内是很难平复如初的。他们总会或多或少地仍然保留恐惧,而不能坦然面对这个事件,更何况需要冒一定的风险。

    所谓一定的风险,轻则伤残,重则丢命,无论如何,命是自己的,谁又会愿意以身犯险呢?特别是不会博得任何荣誉的情况下。

    因此,即便夏氏父子激动异常,关合只轻蔑地一笑。

    他指向夏巨鲸说:“正队长下水多时,不知是吉是凶。如今你这个副队长又欲欲跃试想要下水,那是使不得的。这样的话,队伍由谁来带?谁又该对此事负责?”

    他说完又指向夏命九说:“夏岛主,虽然你贵为夏岛岛主,但是此次任务,你只是个护卫的角色。我也一样,自然是不能全权负责的了。老祭司怪罪下来,我们俩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一边说着,关合轻步走到一个精兵身旁,拍了拍他的胸脯问:“小兄弟,关键时刻,你可要好好表现表现。”

    “表现什么?”那精兵蓦地一愣,内心的颤抖却已被关合察觉。

    只听关合笑呵呵地说:“这还用问?替副队长分忧啊!”

    夏巨鲸悄然走到夏命九身旁,轻轻拍他的手背,夏命九也轻拍回应,两人默契地没有做声,观望那精兵会怎么做。

    却见那精兵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道:“关大侠,小的乃是家中独子,穷得连媳妇都娶不上,万万容不得有半点闪失,否则小的老父老母由谁赡养?”

    关合淡淡地“哦”了一声,朗声又问其他精兵:“他确实有苦衷,那你们有谁愿意自告奋勇的?”

    其他精兵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一齐伏跪在地,哀求声前赴后继,像十九个齿轮连接着转动不停。

    关合适时输出关怀,命他们起来说话。他们却不敢起身,也不说话,心眼里只盼着关合能收回成命。

    关合摇头连叹,做出很为难的样子说:“夏岛主,巨鲸贤侄,你们看,这可如何是好?他们贪生怕死,没一个敢下去的。”

    夏命九毕竟经验老到,懂得了关合的用意所在,便借坡下驴,也叹息道:“哎!我亲自遴选的精兵也不过如此。既然如此,便依了他们,也好给老祭司一个交代。”

    “那……”关合故作踟蹰,分别指了指夏命九和夏巨鲸,悄声问道,“你们俩,还要下去吗?”

    夏命九脑海中忽地冒出替先父收尸时的场景来,那血淋淋的凄惨模样,让他至今难以释怀,每当回想起,就像做了一场噩梦一般,偶尔还会因此呕吐。

    还好这次,他没有呕吐,只是满脸惆怅。他低着头,尽量不让关合看清他的表情。

    暗夜浮光已是很好的掩饰,但夏命九依然惭愧得无地自容。

    见父亲久久不说话,夏巨鲸擅作主张道:“团队要讲究分工协作,既然大祭司已经冒险潜入水中,我们也不能干等着。”

    他大手一挥,指向湖边密林,建议道:“老祭司不是让我们查探地形吗?这密林深处正是我等的用武之地。”

    夏命九抬起了头,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儿子,心中喜悦在他的脸上漾开。

    他还没开口,二十精兵就纷纷议论着这个建议是多么高妙,关合善解人意地附和道:“巨鲸贤侄真是英雄出少年,这个建议委实不错。”

    简单商议之后,夏巨鲸便带着二十精兵朝密林深处走去。夏命九先是准备跟关合一起守候袁泰归来。

    但是,看着儿子行将消失的背影,夏命九又心生怜忧,匆匆喊道:“等一下,都说老马识途,我同你们一起查探。”

    关合高兴道:“有夏岛主亲自出马,定当不辱使命。在下就在这里等你们的好消息了。”

    夏命九轻“哼”了一声,却无比清晰地进入了关合的耳中。

    关合甚有肚量,没有斤斤计较,而是目送他们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

    关合所真正关心的是,这会儿,他总算可以全神贯注于圆湖的动静了。

    打心里说,他也很好奇,这湖里到底有哪样的乾坤?又是吉是凶呢?

    当然,关合最终没有下水,这不是说他不谙水性,也不是说惧怕可能存在的白猿魔帝的魔性元魂,而是他对袁泰充满信心。

    正如夏巨鲸所说,如果袁泰真的遭遇不测,早就浮尸湖面了。那么由此反推,更大的可能是,袁泰正在湖里探寻着人所不知的秘密。

    这个秘密不是什么神秘恐怖事件,而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关合这样美好地想着,心态更加从容不迫。

    他盘腿而坐,像一个钓鱼翁,静候鱼儿上钩。

    袁泰不是关合要等的鱼儿,他像一个真正的勇士那般,虽然步伐的确非常战战兢兢,但还是勇敢地沿着旋转阶梯拾级而上了。

    他之所以放弃给关合传递信号的打算,原因无它,只是不想打草惊蛇。

    他的直觉告诉他,正有一件非常之物等待着他取得。

    这种直觉既来自地底下的勃勃元气,也来自血珊瑚高处的啾啾鸟鸣。

    非常之境必有非常之物。凭着这个人族通过千磨万炼得出的经验,袁泰既无比忐忑又悄携希望地向上攀登着。

    一路上,他依然没有见着一片羽毛落下,而布谷鸟的鸣叫声越发密集而激越。

    布谷鸟又名杜鹃,古称子规。子规啼血的故事早已深入人心,袁泰自然也很了然。

    因为子规啼血这个哀伤的故事,袁泰却感到浅浅的喜悦。

    他斗胆推测,血珊瑚的由来很可能跟太古魔猿无关,而是无数子规累代啼血而成。

    珊瑚生长在海中,然而圆湖里明明是淡水,按理珊瑚无法存活于此。

    袁泰因而猜测,“血珊瑚”名字的由来,只是因为它的外表长得像珊瑚礁,而非真的指它就是珊瑚本身。

    但实际上,这个问题无关紧要。谁让夏启明殒命于此?从此之后,血珊瑚便成了七星人心中的禁忌,不愿多提,更不敢靠近。

    从长远的开发计划来看,袁泰很有必要打破七星人的心魔。想到这一点,他为自己的行动更添了一种非比寻常的意义。

    随着袁泰越走越高,布谷鸟的鸣叫声变得更加密集,而且凄厉,瘆得人心头直颤。

    他蓦然停住脚步,仰头望着高处。

    没有羽毛掉落,并不代表没有鸟儿飞翔。

    果不其然,高处的布谷鸟之多,让他目不暇接。他准备去数,却马上得出这几乎是个妄念,因为一眼望去,便知数不胜数。

    就在这时,一滴液体滴落在袁泰额头。他伸手摸来一看,竟是殷红的鲜血。

    “子规啼血的传说是真的!”袁泰兴奋地叫了起来。

    正是他这忘情的一叫,打破了原本和谐的局面,使得所有布谷鸟的锐眼纷纷聚向袁泰。

    袁泰下意识地向后一退,若不是及时扶住栏杆,他险些摔倒。

    而他即便没有摔倒,也即将迎来不小的挑战。

    只刹那间,群鸟纷飞而降,缠绕袁泰身旁。

    远远看去,袁泰就像被一圈圈游动的魅影裹在中心,既无法前进一步,更不可能后退。

    说他一点都不惊慌,那断然不可能。但是眼下,他别无它法,只能默立不动,期盼群鸟善良,不至于攻击他。

    也正在这时,袁泰浑身都被鲜血沾满,滴滴都是布谷鸟群啼出。

    看着啼血越积越多,袁泰陡然生出不祥之感——莫不是他被当成标的,成了啼血新的凝积点了吧!

    事实正如他所料,群鸟顺时针不停翻飞,越聚越多,啼声也越来越响亮。

    啼血源源不断地滴落在他的身上。他感觉若是再不做点什么,就要被啼血覆盖了。

    但是要做些什么呢?袁泰左顾右盼,寻觅任何一丝丝可能的突破口。

    只是事不遂人愿,他观望许久,也寻觅多处,恁是没发现任何破绽。

    这鸟群像是经过特殊的训练,不给袁泰留下一点缝隙,硬闯出去怕会惹怒鸟群,所以袁泰久久不敢轻举妄动。

    身上负重已经渐渐接近他的最大负荷,他必须有所动作,否则即便不被群鸟啄死,也终将被啼血压死。

    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也会咬人,难道人急了就只能坐以待毙?

    袁泰思索再三,决定向上探一步试试。

    他果然这样尝试了,效果还不错。鸟群并没有出现异样,他将原因归于他的动作幅度很小,细微到让鸟群没有察觉。

    就这样,袁泰一步一探地缓缓向上攀升。

    攀升啊,攀升啊,不在攀升中生存,就在攀升中灭亡。

    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袁泰只能赌一赌运气了。

    庆幸的是,运气似乎站在他这边。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迈上了一百级台阶。他在内心清楚地算着,也在时刻留意着鸟群的动向。

    鸟群乖巧,跟着他一步步盘旋飞升。

    与此同时,袁泰渐渐适应了身上的啼血。与其说适应,不如说他发现了啼血的玄机所在。

    当啼血一沾上他的身体后,就迅速凝结成块,随后,血块的表层开始剥落,粘在他身上的只剩下一丁点。

    大概是啼血的菁华吧!袁泰试图用美好的想法来缓解内心的不安。

    所有不安都来自未知。对于目前的袁泰来说,这个论点尤其恰当。

    好挨歹挨,袁泰出乎意料地来到了血珊瑚的高处——那个曾经他只能仰望的空间。

    身边群鸟实际上化身为他的护卫队,让他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惊喜。

    而更令他惊喜的是,这个空间有砖有瓦,俨然是古人建造,只是究竟是谁能这样独具匠心,则百思不得其解了。

    袁泰无暇百思,他所面对的仍然是茫茫未知。如果将这些未知量化,未必比鸟群的数量更少。

    而一个让他倍感心安的已知情况是,他不需要继续攀登,而泰然地履步在平坦的地面,尽管他的步履蹒跚,显然是紧张感不敢轻易卸掉。

    跟底部的地面一样,高处的地面也是巨大的青石铺就,而且同样的,勃勃元气亦然像温泉暖气一样氤氲萦绕。

    袁泰不免暗思:“这些元气到底从何而来?难道是子规鸟儿们的功劳?它们也像海中鲸鱼一样,吸收了自然元气,然后随着啼血喷薄而出?”

    “修真的学问深着呢,岂是我一时半会儿能够领悟透的?”袁泰转念又想,将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一颗熠熠发着红光的丹珠上。

    “莫非底下大门射出的红光就是它发出来的?”袁泰一边猜想,一边缓缓靠近,子规鸟儿们却在他步步靠近丹珠的过程中,逐次飞散,停歇在各自的鸟巢中。

    鸟巢无数,无不啼血不止。

    在这个靠近的过程中,袁泰敏锐地发现,他身上的啼血菁华不翼而飞向红光丹珠上,每一滴啼血被丹珠吸附,都会闪烁一下。

    红光点点,如梦幻泡影,如雾又如电,让人不由得心生敬畏。

    紧接着,子规鸟儿们每一次啼血也像长了翅膀似的,尽皆飞向丹珠,然后心甘情愿地吸附其上,就像飞蛾扑火。

    只是啼血宁愿吸附丹珠,应该不像飞蛾扑火那般自取灭亡吧!

    啼血的每一次吸附于丹珠之上,亦然如梦幻泡影,如雾又如电,红光点点,照得袁泰渐觉头晕目眩。

    他使劲醒神,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

    但是随着他一步步接近丹珠,他的晕眩之感便越加强烈。他从笔直行走,到弯腰徐行,再到跪地爬行,只不过片刻功夫,直到他再也无法靠近一步。

    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袁泰在心中疾呼,即便面对如此困难,他始终不愿放弃这次靠近。

    “子规啼血,尽附丹珠。如果这颗血丹珠不是难能可贵的宝物,我袁泰愿意死在这里。”袁泰一遍遍地用功利思想激励自己,身体也一步步靠近丹珠。

    当他眼看着伸手就能取得丹珠之时,他却再也无法抑制晕眩的精神。

    他眼看着悬着的手在丹珠之前,却再没有力气向前一寸。

    对,哪怕一寸,袁泰都无法实现了。

    他的身体骤然变得酥软,犹如一团棉花瘫倒在地。

    但是这团棉花,通体红色——啼血的红色,跟丹珠的红光融汇在一起,连子规鸟儿们都难以分辨。

    它们仍在不停啼血,不眠不休。而夜在加深,即将迎来黎明的曙光。

    袁泰不知时间究竟走到几时了,只依稀记得开了场紧急会议,然后决定登陆启明岛,然后一路疾行穿过半个启明岛,来到中心圆湖……

    然后,他果断跳入湖中。

    这时候,仿佛那一声跳水的咕咚再次响在他的脑海,他释然一笑,自嘲道:“关伯伯说得没错,我太过武断了。”

    谁没有年轻过呢?谁不是从血性的少年郎一步步走向成熟?

    无论是果断还是武断,袁泰都证明了自己,尤其是在“混世小魔王”都畏惧三分的情况下,他勇敢地跳进了水中。

    “夏巨鲸,我不会爽约的!”袁泰为自己感到无比自豪,精神也为之一震。他艰难翻过身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强撑着,那深沉的目光一波波地聚焦在丹珠上。

    红光如血,凶!卜辞上如果没有说错,我也许就该交代在这里了,一如曾经的夏启明。

    他们也会纪念我吗?袁泰止不住想到了身后事,在十五岁这个灿烂的年纪。

    时间的沙漏没有停住应有的脚步,袁泰苦苦支撑,期望最后再看一次黎明。

    是的,他几乎绝望了。

    然而就在他彻底绝望之前,丹珠红光蓦然消失。子规鸟儿们像是被这消失的红光惊吓到,纷纷飞离鸟巢,向四面八方逃也似的飞走了。

    而它们“布谷布谷”的叫声像一串串音符响彻在袁泰的耳畔,让他感到久违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