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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望着石峰他们远去的背影,伍枚陷入了沉思。现在局势越来越严峻了,一大批地下党人又一次遭到疯狂屠杀。上级党组织也一定在决策和酝酿,而自从上次之后,联络员再也没有动静了。时间紧迫,不能再这样坐等。伍枚心里盘算着,是时候去一趟路矿了,因为那里有革命的火种。

    慧悟师太关切地望着伍枚,嘴唇翕合但欲言又止。伍枚注意到了,抿嘴微微一笑,不屑道:“几个小丑,不算什么,没事儿。”

    慧悟师太低头掸了掸袍袖,然后单手施礼,低声道:“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那警察应该是个君子。贫尼观他只是嘴碎,脾性玩脱,而心思并不坏,日后遇见须好言相合,有以善处,予人方便予己方便。贫尼不会看错,他必是枕善而居之人。”

    对慧悟师太的话,伍枚未置可否,她睊睊望向山门之外,片刻之后,朝慧悟师太淡淡一笑,说:“师太,还是老子说得好,善者吾善,信者吾信,同于德者,道就会使之有德。相比起来,我更看重德。再说那警察,他亦邪亦正,但未褪去本色,生逢乱世,能做到这样也算是不错了。”

    该去用斋了,她们一边闲聊一边缓缓地走向斋房……

    第二天,伍枚去了路矿,刚一踏进矿区便遇到了工人纠察队巡逻队。他们拦住了她,领头的是一壮实的黑大个,大约三十来岁,警觉地问:“你是谁?从哪里来?到矿区找谁?”

    盘问简单直接,而且冷酷凌厉。伍枚立即停下,打量了一眼,而后反问道:“你们是工人纠察队的吗?”

    黑大个不满了,生气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外人一律不许进入矿区,你请回吧。”

    伍枚笑了,道:“没别的意思。如果是,那正好,我是专程来找你们的,要见你们队长。”

    黑大个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去去去!你算老几呀,我们队长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说着,上前推了一把。咦!居然还推不动。黑大个愕然,用不相信的目光瞪着伍枚。接着,他伸手用力又推了一把,伍枚仍然未动。这女人真不简单,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见队长?一定要盘问清楚,黑大个打定了主意,于是,厉声喝道:“给我拿下!”话音刚落,身后的四条大汉立即一拥而上围了上去。

    见自己被围住,伍枚扫视一圈后淡然一笑,说:“别动手,我随你们去就是,你们总不至于对我这样一个弱女子动粗吧?”

    听她这样一说,黑大个微微愣了一下,心里嘀咕着,或许这便是女人的优势吧,明明自己很强,至少我一个人对付她都非常吃力,但却还要老虎扮猪。既然这样说了,当然不能再动粗,那就依了她吧,于是,朝四个大汉使了使眼神,然后努努嘴,说:“既然这样,那就随我们走一趟吧。”

    工人纠察队几个负责人正在开会。由于路矿一直掌握在地下党手里,昭安县当局和地方豪绅势力,特别是昆沙的许祥对此恨之入骨。六月,他们煽动当地上万不明真相群众围攻路矿。为保卫路矿,工人纠察队与矿警队在礼县农军的配合下,终于成功击退了这几股势力的猖狂进攻。保卫战虽然取得了胜利,但也遭受了很大损失。在保卫战中,工人纠察队队长黄橙不幸牺牲。自此之后,斗争形势越来越复杂,路矿工人人心渐渐不稳,许多人开始悲观失望。副队长石海看在眼里急心里,为了稳住队伍,稳定人心,他召集大家伙一齐商量对策。石海,中等个子,瘦削黝黑,一双眼睛黑得发亮,炯炯有神。

    正在开会。石海的目光扫视大家,刚要说话,这时,巡逻队队长李云忽然闯了进来。他正是拦住伍枚的黑大个。李云径直奔到石海身旁,凑在耳旁低声嘀咕。听完后,石海蹙了蹙眉头,但很快朝大家挥了挥手,说:“同志们,今天的会就到这儿吧。刚才,李云抓了一个女人,形迹十分可疑,不知是敌是友。在这个关键时刻,我们谨慎一些好。李云,去把那女人带进来,趁大伙儿都在,一齐来盘问盘问,查查她到底什么来路,到底是敌是友,弄清楚后再作计较。”

    不一会儿,李云把伍枚带了进来。她一踏进会场,十几双目光齐刷刷地望了过去,无不为她的漂亮和魅力而震撼。尤其是石海,他惊讶得张大嘴巴像塞了个鹅蛋。伍枚见怪不怪,淡然一笑,然后将目光投向石海,问道:“你是队长?”

    见伍枚发问,石海这才反应过来,低头定了定神,而后又望向伍枚,但刚一触到伍枚的目光,心里又是一阵紧张,而且慌乱得不行。慌乱中,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望着石海一副囧态,伍枚有些无奈,但依旧平静地微笑。片刻之后,她继续问道:“你到底是还是不是?”

    见状,站在石海身旁的李云慌忙回答,说:“是副队长,队长在路矿保卫战中牺牲了。”说完,轻轻推了推石海。

    石海幡然醒悟,尴尬地笑了笑,挠挠头说:“对,我是副队长。你什么人?何事找我们?队长已经牺牲,纠察队排以上干部都在这,你说说吧。”

    得到确认后,伍枚掏出一个信封递了过去,石海用狐疑的目光打量了一下,然后犹犹豫豫地伸出手去。接过信后,他没有立即打开,而是环视一圈望望大家伙们,在得到默许后,这才缓缓打开信封抽出信笺读了起来……

    “好!好!好!”读完信,石海高兴得猛一拍大腿,还连声说了三个好。他的突然举动令人诧异万分,大家伙们愣怔怔地望着他,嘴巴张得像塞了个鹅蛋。石海没有去看他们的表情,而是兴高采烈地大声说道:“同志们,省委来信了。”说完,兴奋地挥了挥手中的信笺。

    “啊……”顿时,屋子里一片惊讶声。

    石海灿烂地笑着,指着伍枚继续道:“同志们,给大家伙介绍一下,这位是伍枚同志,省委的特派员。”

    “噼里啪啦……”屋子里骤然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伍枚的到来,将笼罩在大家心头的阴霾霎时一扫而空。几个月来,风云变幻,反动派血腥镇压,残酷屠杀,路矿工人耳濡目染,特别是昭安当局阴晴不定,路矿工人遇到的压力几乎前所未有。他们凭着一腔热血始终坚持着,才保住了革命的最后一块阵地。

    晚上,伍枚没有再回昭安城。虽然路矿离昭安城不到二十里路程,但昭安当局由于害怕路矿工人纠察队,在牛角坪关隘派出了两个连的兵力封锁,而且矿警队还没有控制住。因此,出于安全考虑,石海他们没有同意伍枚回去。

    第二天,在伍枚的住持下召开了党员大会,会议确定组建地下党路矿特别市委,任命伍枚为书记,任命石海为副书记兼工人纠察队队长。

    刘黑在办公室里和他的一班亲信们玩牌九,正玩得兴起。忽然,一道黑影从窗前闪过,紧接着啪的一声一柄亮晃晃的匕首斜插在桌上。望着匕首,一群人蒙了。但刘黑脑壳转得快,瞬间明白那道黑影是谁。他上前不动声色地拔出匕首,取下匕首上的信笺。读后,他顿时气得猛拍桌子:“他妈的,这娘们藏得也够深的,吃到嘴边的鸭子居然给飞了,气死我了!”

    刘黑心里恨不得要骂刘从德的娘了,但他不敢,对刘从德他永远只有心存感激。他一拍桌子,把几个亲信给吓愣了。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令其大动肝火。大家都不敢作声,害怕触霉头惹急了刘黑。站在一旁的陈斌眼珠子转了转后,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刘黑瞪了他一眼,忿然道:“宝吉寺那妮子果然是地下党特派员,我们把昭安翻了个底朝天,居然把她给漏了。当时我就怀疑到了,但局座的话有鼻子有眼让人又不得不信。我呸!真够霉的,若是抓住这条美人鱼指不定要立个天大的功,我们弟兄们还能享受享受。”

    陈斌他们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事搁谁谁都会发火。当然,他们更奇怪刚才那道飘然而去的黑影,更在乎斜插在桌上的那把明晃晃的匕首。一想起那把匕首,而这把匕首又指不定那一天便会插入自己的心脏。想到这些,他们的后背不禁冷飕飕地直冒冷汗。可陈斌却不这样想。眼珠子滴溜滴溜地转了几圈后,他立即上前凑在刘黑的耳旁低声嘀咕,嘴角还勾起一丝阴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