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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天气越来越炎热,离日藏中伏,热死老黄牛。三伏酷暑,昭安城火热得像座蒸笼,大街上的石板也被晒得滚烫滚烫,人们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而石峰却不知发那门子神经,带着金华和谭松两人顶着烈日出了警局大门朝西城而去。

    走在大街上,三人晒得像虾子,汗珠子滴溜滴溜地满头满头滚落,像抽水机似的,不一会儿,三人便被汗湿得浑身水淋淋的,而且还像狗一样张着个大嘴巴哈哧哈哧地喘着粗气,只差没有把舌头伸出来。来到小西门吉星路口,他们停了下了。

    石峰蹲下低头仔细瞧着,还拿出了鸡蛋,瞧他神态像是要在石板上摊鸡蛋饼吃。他一边瞅着一边伸手指了指,吩咐道:“小金子,拿纸将石板擦擦…你多使点劲呀,别几天没吃饭一样,难道你擦屁股也这样吗?我说呢,你身上怎么老有股怪味。”

    金华被气得直翻白眼,脸红脖子粗的,恨不得起身和他干一架,但他又不敢拿石峰怎么样,又揍不过他,只有默不作声小心翼翼地干着活儿。石峰没有搭理,继续招呼道:“小松子,铲子呢?速度拿来!磨磨蹭蹭跟个娘们儿似的,比小脚女人还慢,一会儿吃的时候肯定跟猴子似的吃得比谁都快。”

    一番摆弄后,石峰开始砸鸡蛋。他将砸开的鸡蛋倒入碗中,撮一撮盐撒去,然后拿着筷子使劲地搅拌,一边搅一边一本正经道:“蛋清与蛋黄一定要搅匀,否则受热不均,摊出的鸡蛋饼不鲜嫩,口感差……”

    金华和谭松两人蹲在一旁,一边瞧着一边傻呵呵地轮流着替石峰擦着汗水扇着扇子。搅匀后,石峰开始在石板上涂油,一边涂一边笑着招呼道:“小金子,小松子,瞧好咯,油要涂匀,再预热一分钟,而且时间一定要掐得死死的,不能早也不能晚,早了油没热透,晚了油就干了。”

    不一会儿,石峰将鸡蛋徐徐倒向石板,霎时,一缕缕热气袅袅升起,还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接着,他用铲子徐徐刮着,刮匀后再用铲子将鸡蛋饼掀起翻个个儿。经过几番捣腾,几分钟后一张薄薄的鸡蛋饼终于成了。石峰拿铲子铲起卷成一团拿在手中。闻着香味,金华和谭松两人都死死地盯着,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喉结碌碌地滚动着,还吧唧吧唧地吞着口水,石峰像是没有瞧见,自顾自地撕下一块塞入口中夸张地嚼着……

    吞了把口水后,金华朝谭松使了个眼神,趁石峰没注意,嗷呜!两人像饿狼一样猛扑了过去。瞬间三人撕扯成一团了。一番折腾后,没有人占到便宜,也没有人吃亏,一张鸡蛋饼被他们三个瓜分着瞬间吃完。

    石峰抹了抹嘴巴准备离去。太阳好像在燃烧,热得实在受不了,再呆下去怕是要烤成干尸了。然而,他刚一抬头便愣了……

    陆昭儿和杜娟正款款朝他们走来。两人撑着一把花伞,穿着无袖旗袍,一个绿色,一个黄色,鲜艳得像并蒂花儿。旗袍很合体,两人凸是凸凹是凹,亭亭玉颈,蛮蛮细腰,一个绿风扶摇,一个暗香浮动。望着她俩,三个男人顿时傻得吧嗒吧嗒直流口水,一副色迷迷的样子。两个女人一见不高兴了。陆昭儿白了石峰一眼,一脸的嫌弃,嘟哝道:“怎么啦,没见过美女?哼!色迷迷的,一副个流氓相。”

    杜娟的嘴巴向来毒得厉害。她瞪了石峰一眼,沉下脸嗔怒道:“看看看,眼睛都闪瞎了吧。瞎了的话,去南正街摆个摊儿混吃骗喝算了,省得再来祸祸清妹。”

    石峰顿时一脸受伤的样子,委屈道:“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说着,忽然嬉皮笑脸地握住陆昭儿:“清妹,我想流氓一下你行不?你这么漂亮,我还以为谁送了张年画儿过来了。”

    杜娟一巴掌拍开石峰的手,冷哼道:“你当我不存在吗?哼,有我在你想都别想。”

    陆昭儿假装十分气愤的样子,一手挽着杜娟,回头瞋了石峰一眼,另一只手握紧粉拳扬了扬,说:“哼,流氓一下…不行!娟姐在,你敢……”

    石峰似乎受到了鼓舞,眉头一扬,上前一把拽住陆昭儿拉着便跑,边跑边笑着说:“我管你什么娟姐,她算老几呀!你是我的,我今天就流氓了。”

    金华不满了,他高声嚷道:“疯子,你重色轻友,你不地道,我们要和你绝交。”

    谭松更是咬牙切齿,忿忿骂道;“你个死疯子,说好了今天我们哥仨一起顶烈日战酷暑,死都死一块,甜言蜜语地骗我们上街了,一见到美女就原形毕露,一点也不仗义。不行,这顿暴晒我们不能白挨,你必须得赔偿!”

    石峰似乎刺激到了杜娟。她顿时恼羞成怒地指着石峰跳起来怒骂道:“好你个死疯子贼疯子,我要剁了你!”紧接着,她一跺脚便张牙舞爪地追了过去,一边追一边继续骂道:“你说我算老几,我告诉你,今个儿我是你老娘!你个欠收拾的,千万别让老娘我追上。哼,今个儿老娘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你……”

    穿着旗袍,手里又撑着把伞,杜娟再怎么跑也跑不开步,有好几次还差点被拌倒。见状,金华和谭松两人连忙随着追了上去,一左一右地护着她。陆昭儿也是旗袍,根本就放不开步子跑,紧赶慢跑了一阵后停了下来,热得香汗淋漓,累得弯着腰呼哧呼哧直喘粗气,摆摆手上气不接下气道:“峰哥,不跑了,我实在跑不动了。”

    石峰扶着她,道:“好,不跑就不跑,马上到宝吉寺了,我们去那儿。宝吉寺幽静阴凉,是个好去处。”

    不一会儿,五人陆续到了宝吉寺。进山门的时候,石峰看见三个警察站在那儿把守着,而且都是行动队的,心下便揣测,不知道刘黑又出什么幺蛾子了?但他没有作声,而是牵着陆昭儿朝着大殿走去。杜娟他们几个也随后跟了上去。把守山门的三个警察见是石峰并没有阻拦,只是朝他们不自然地笑了笑。然而,还未进大殿,石峰便听到了刘黑的声音。

    “死婆子,你窝藏地下党,不抓你抓谁?来人呐,给我绑起来,押回去我要好好审审,指不定还能挖出几个地下党来。”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这是慧悟师太的声音,接着传来一阵撕扯声。石峰蹙了蹙眉头,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阴沉。陆昭儿仰脸望着石峰。她很平静,因为她知道石峰心里起了波澜,还知道他见不得欺凌霸世,胡乱抓人。

    正在这时,大殿里又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自从上次无意冲突之后,石峰便瞧出慧悟师太一身功夫,但她毕竟是一阶弱女子,双手难敌四拳,更何况刘黑还有这么多条枪,慧悟师太肯定要吃亏了。石峰不再犹豫,松开陆昭儿立刻冲了进去。

    大殿里,慧悟师太和几个尼姑正在与陈斌他们几个警察打斗,而且还占尽了上风。冲进大殿后,石峰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旁观。刘黑没有注意到石峰的到来,见手下占不到便宜,根本制服不了慧悟师太,他立刻唰地一下拔出了盒子枪。

    “死婆子,再反抗老子就毙了你!”说着,刘黑举枪瞄准了慧悟师太。见刘黑掏枪了,石峰眉头一挑立刻喝道:“且慢!哟,猴副局长,你们这是干嘛呀,为何动这么大肝火?”

    石峰突然出声,把刘黑吓了一跳,陈斌他们几个闻声也停住了打斗。刘黑狐疑地望着石峰,说:“疯子,怎么那那都有你?这里是地下党窝点,这个死地下党婆子窝藏了地下党特派员。”

    石峰心里一跳,难道伍枚真是地下党特派员?怎么会呢?刘黑又是怎么侦知的?他将信将疑地望着刘黑,问道:“你说住在这里的那个漂亮女人是地下党特派员?这怎么可能呢?你不是找局座核实过吗?你是怎么知道的?”

    石峰一连串的诘问让刘黑十分尴尬,他嗫嚅着想要说但又吞吞吐吐说不出口。因为,他明白一旦让石峰知道事情的真相肯定会闹腾,防他可以,弄僵了会坏事。于是,他干咳了几声,佯装镇定地岔开话题:“那地下党特派员去了路矿,在路矿十分嚣张,依仗工人纠察队大肆公开活动,目前我们的人还进不去,经放虎归山了,再要抓她几乎没有可能,只能抓这窝藏犯引她现身。”

    石峰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抓慧悟师太肯定不是刘黑的主意,石峰了解刘黑。这主意也真够蠢的,这不是在打草惊蛇吗?石峰瞟了刘黑一眼,嘲讽道:“猴子,你们也真够蠢的,好好的一副牌让你打个稀烂,抓这尼姑婆子有个屁用。抓了她地下党还会现身吗?你们这是在打草惊蛇,成心不让地下党现身,一群笨蛋!”

    陈斌听了脸顿时唰地一下一个满堂红。他被石峰骂得耳热心跳,因为这主意是他出的,但陈斌又死不认错,指着慧悟师太说:“抓她本来就没有错,她是窝藏犯,私通地下党是死罪,应该剐了她。既然制服不了那我就一枪崩了她。”说着,端起步枪瞄准慧悟师太……

    见状,说时迟那时快,石峰嗖地一下飞了过去……

    “砰”的一声,子弹朝殿顶飞去,就在陈斌扣动扳机的一刹那,石峰一手托起了枪。

    陈斌见一枪打飞,还想再开,他握着枪梗着脖子死死挣了几下,脖子又红又粗,额头青筋暴起,但枪始终纹丝不动。他气得不行,怒视着张口便骂:“疯子,我草你妈个比,你想包庇地下党……”

    还未骂完,便听到啪啪两声,石峰挥手两记耳光扇了过去。陈斌连忙双手捂脸,而枪则到了石峰手中,随手一翻枪口便顶住了陈斌脑门,陈斌睖睁睖睁地望着石峰。

    一声枪响惊呆了所有人,刘黑的脸都黑了。他没有想到陈斌居然敢开枪,而石峰则一连串的动作像放电影一样,一下子便拿枪顶住了陈斌的脑门,还生生挨了两道耳光。刘黑最是护短,他心里顿时一阵无名火起,忍不住翻脸道:“疯子,你什么意思?想包庇地下党吗?来人,给我通通抓起来!”

    霎时,十几支枪齐刷刷地对准了石峰和慧悟师太及一众尼姑……

    正在这时,金华和谭松突然从殿外飞奔而来,还没等刘黑反应过来,金华便死死勒住了刘黑的脖子,谭松的枪戳在了刘黑的脑门,道:“你们动动试试?否则,我就一枪爆了他的猴头!”

    刘黑被勒得脸都涨红了,两边的太阳穴青筋暴起。石峰伸手拨开对准他的枪管缓缓走了过去。靠近后,他冷眼盯着刘黑,说:“猴子,不是我说你,总是记吃不记打,终于忍不住了,要跟我翻脸是不?”接着,回头盯住陈斌,继续说道:“陈斌,你以为除掉我便能干上稽查队长。还嫩着呢!刘从德给了颗甜枣便不知天高地厚。狗屁!惹我也得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陈斌被石峰骂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干脆变成油绿绿的菜色。而并排站在大殿门口的陆昭儿与杜娟在冷冷看着殿内这瞬间发生的惊险一幕……

    “住手!”

    大殿内,双方仍在僵持。正在这时,忽然,从殿外传来一声断喝。声音刚落下,便见一男一女两道身影迈进大殿。男的,约四十来岁,浓眉大眼,方头大脸,身高一米八多。女的,二十多岁,瓜子脸,丹凤眼,眉目清秀,皮肤白皙,身高约一米六左右,一个典型的南方女子。殿内顿时一片寂静,像死亡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圆瞪眼睛屏住呼吸愣怔怔地望着这突然凭空冒出的一男一女。

    那女的望望石峰,又看看刘黑。她狐疑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过一遍后才问道:“谁是刘黑?”

    刘黑被金华紧紧勒住脖子,又被谭松死死戳住脑门,听到提他的名字,他不能作声,只能两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见状,那女的朝金华和谭松挥了挥手:“你们退后吧。”

    两人没有松手,他们望望石峰,直到石峰眨了眨眼后才收手退在一旁。刚一松开,刘黑便弯着腰急促地咳了起来……

    咳过一阵后,呼吸似乎顺畅了许多,刘黑才慢慢直起腰来把目光投向那女人。望了一会儿,他又使劲咳了一下,然后才哑着嗓子问道:“你们是谁?我就是刘黑,找我何事?”

    那女的早就认准他了。她望着刘黑没有吭声,而是将一个公函袋递了过去。伸手接过后,刘黑撕开袋子抽出公函展开看了看。看完,他眉头轻轻一挑,然后恍然道:“哦,原来是新局长到了,徐白明,徐局座。”说完,将目光投向那女人身后。看到刘黑望向他,站在那女人身后的男人,立即眉头舒展笑容满面地说:“对,我就是徐白明,你们的新局长。”说着,指了指跟前的女人,继续道:“这位是新到任的机要秘书宁倩,大家互相认识一下。我们初来乍到,今天这个场合,不知发生了何事?能说说吗?看情形大家都是一家人,一口锅里抡马勺,有什么说不开的?我来了,真心希望大家精诚团结,合作共事,共谋党国大业。”

    新局长终于到了。石峰眉头紧锁,不想再呆下去了,似乎这儿的一切都已与己无关了,于是,朝金华和谭松两人呶了呶嘴,然后蒙头朝外头走去,可没走两步便被徐白明叫住。

    “你就是石峰吧,稽查队队长。在省府,处座说起过你,不错!一身功夫,精明能干,就是嘴碎了点,因为这一点吃过不少亏了,是吧。你放心,在我这儿这都不是事。哈哈哈……”说完,他一声爽朗大笑,声音浑厚有力,震得大殿嗡嗡作响。

    石峰一点也不惊讶,眨巴眨巴着眼睛,淡淡一笑,说:“唉,没办法,谁叫我长了张巧嘴儿呢。局座你放心,从今天起,在局里,局座说要圆的,不管它什么形状,只要进了大门,我定会吧唧吧唧把它说圆来。局座说要扁的,管它什么方呀圆呀,那怕是金刚钻我也都通通把它揍扁了。”

    哈哈哈……

    又是一阵爽朗而浑厚的笑声,接着,大殿里一阵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