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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灾云又起

    “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妈妈经常带着我去离村不远的那座未名山。那座未名山是我见过所有山里最高的,几乎我认识的人里都知道这座山的存在,但奇怪的是,它就是一直没有名字。为此,我还专门去问过我们村里最年长的那些老人们,他们也都表示从来不知道这座山的名字。平常妈妈总带着我去山上摘野菜找蘑菇,偶尔也用简单的陷阱抓一些小动物回去,可我妈妈从来不允许我爬上山顶,我们通常也只在山腰附近活动,因为她说这座山的山顶有神的居所,我们凡人不能去打扰神的清幽。我虽然心里无比好奇,但也从来不敢独自去山顶。可就有那么一次,我和妈妈在山腰寻找可以治病的草药,我追着一只兔子跑了好远好远,等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早就已经看不到妈妈的踪影了,周围的环境也是我没有见过的。我往前走了几步才突然意识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我已经跑到了山顶。但那时的我,心里除了害怕之外,更多的是好奇,好奇这未名山上究竟有没有传说中的神的居所。但令我遗憾的是,找了好久我也没见到所谓的神,更不要说有什么神的居所了。正当我准备下山离开的时候,我突然发现离我不远处的草地上有一朵五瓣花,最神奇的是它的五瓣花瓣的颜色各不相同,在阳光下特别耀眼。我赶紧跑过去想把它摘下来,可一靠近它就消失了,然后出现在了我身后;我转身再次靠近,它又消失了,一转身,它又在我身后出现了。我气急了,不断地来回抓它,但无论我怎么努力,甚至好几次都只差一点点就能碰到它,它都消失在了我的指尖之前。直到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我仍旧没能抓到它,这时山下传来了妈妈的呼喊声,我赶忙回应着说马上就来。可等我这次回头再看,那朵五彩的花却彻底消失在那片草地里了。”

    “艾尔莎奶妈,那你后来还有没有见过这朵五色花?”莱希·莱斯特用他那双大眼睛不住地盯着给他讲睡前故事的艾尔莎奶妈,显然已经深深陷进故事里了。但这时门外传来了清脆的敲门声,“艾尔莎,让莱希赶紧睡觉吧,明天一大早还得早起。”

    “好的,梅尔夫人,我这就让他睡觉。”艾尔莎奶妈高声回应道。

    “不嘛,奶妈我不睡,我还想听五色花的故事。”莱维拿出了从小到大的绝招—撒娇。

    “可是莱希少爷,故事已经讲完了呀,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五色花啦。您还是听夫人的话早点休息吧。等你下次回来我再给你讲未名山的其他故事好吗?”

    “那好吧,不过你可得答应我,等我回来继续给我讲其他的故事。”才十五岁的莱希很容易就被说服了。

    “我让你准备的行李你准备好了吗?”

    “当然准备好啦。”他拍了拍床头柜上放着的小皮箱,“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莱希擦擦鼻子自豪地说道。

    “那我们就睡觉吧,明天可是您的大日子呀。”

    锈水镇是艾雷尼亚州的一个乡下小镇,靠近东边的深渊之海,但其实离海边还有好一段距离,属于那种被提及才会让人想起的乡下小地方。整个镇子三面环山,有一条不大不小的河从镇旁流过。莱希的父亲布伦特·莱斯特是当地的治安官,他的夫人梅尔女士则在小镇商业街里经营着一家蒸汽织布店,可以根据客人的爱好和需求现场制作样品。夫妻俩育有两个孩子:大儿子修里·莱斯特是当地邮局的文员,因为先天的原因腿脚不好,只能长期坐轮椅行动;小儿子莱希·莱斯特,是个从小只喜欢听奶妈讲故事和躲在房间里自己看书腼腆内向的孩子。

    第二天布伦特早早地起了床,沐浴之后在夫人梅尔的帮助下,换上了那套一年也穿不了几次的红色制式礼服。“这扣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紧了?”镜子中布伦特的正在努力地扣上礼服最上面的那颗扣子,“快,帮我扣一下,我自己是真扣不上。”

    “你呀,每天少喝点麦芽酒早点睡觉就不会连衣服都穿不上了。”

    听到夫人这么说,布伦特一下子就脸红了,因为饶是他他自己也知道,不是衣服紧了,而是他变胖了。“这不是工作需要嘛,晚上不喝点酒哪有精神巡逻啊。”

    “好好好,你呀总是有找不完的理由。”梅尔夫人一脸宠溺地说道。

    “莱希起床了没有?一会我就得直接去镇口迎接教会队伍,可没空顾着他。”

    “这不是还有点时间嘛,让孩子再休息会吧。”

    布伦特本想唠叨几句自己夫人太过于宠儿子,但转念一想,自己儿子无忧无虑的童年之旅已经快走到结尾了,想到这本来快说出口的话他又自己咽了回去。

    镜子里的布伦特高大帅气,鲜红的礼服让他显得特别精神,甚至有点亢奋。蓝色的流苏绸带点缀得恰到好处,使整套礼服显得精神而不呆板,不至于让他像一只活脱脱的大公鸡。

    天空中飘散着微微细雨,空气中的寒风似乎预示着冬季的提前到来。城镇广场上早早地用支起了雨棚,各式各样的摊位在四周热情得招揽着往来的顾客们。镇里的各家酒馆都在广场上摆满了桌子和椅子,提供各种酒类和丰富的食物。整个镇子都陷入了一种狂欢的迷醉感里。

    布伦特带着他的几个下属巡查了镇子一圈之后就来到了南面的迎接大道。说是大道,其实只是比一般的乡间小路宽了一些,最大的区别还是在泥路上撒上了一些石块和碎石子,不至于一下雨整条道理都泥泞不堪。

    “布伦特队长,听说您跟今天要来造访的托雷曼主教是老朋友了?”

    “什么老朋友,当年在军队里的时候他只有给我端茶倒水的份!”

    “可人家现在可是教会的主教了。”

    “哼,我只是不愿意进教会。”

    “是是是没错,当年教会想聘请您,结果被您无情拒绝了。这故事您都讲了几百遍了。”那人悻悻地说。

    布伦特知道别人都不相信自己和托雷曼还有这样的过往,可饶是他自己现在也感觉难以置信。当年在军队里,托雷曼就是个既没背景也没能力的胆小鬼,被各个地方排挤。无奈之下,布伦特只能把托雷曼放到自己身边担任勤务兵。可即便这样也丝毫没有改变布伦特对他的印象,经常对他大呼小叫。可谁曾想到,在军队里毫不起眼的托雷曼不知用什么方法混进了教会,甚至多年之后俨然成为了教会的主教,这让布伦特心里忿忿不平,尤其是今天这样下着小雨的日子,自己穿得像马戏团门口的小丑一般,还得从一大早就站在这泥泞的小路等着迎接所谓光辉伟大的托雷曼主教的来访,真是讽刺至极。不过在小镇当了多年治安官的布伦特早就被磨平了棱角,也已经学会了不去刻意在乎这些事情。毕竟他早已结婚生子,对现在的他来说,家庭的美好生活和孩子的未来才是他需要在乎的东西。

    上午十点左右,来访的教会队伍终于出现在了远处的地平线。只见那教会队伍浩浩荡荡,如同一条由白银与黄金汇聚而成的璀璨河流,在泥泞的道理上蜿蜒前行。来访人数大概在一百人左右,由在前面开道的星杯骑士和在队伍后面的旅行医官、教士队伍组成。托雷曼主教在处于队列最后,端坐在由白橡木制成、涂着金色颜料双层马车上。

    “老长官这么多年没见,您身体还好吧?”托雷曼一下马车,就热情地朝布伦特走来,给了他一个教会式的拥抱,语气里也根本没有布伦特原先预想可能的小人得志,反倒显得特别诚恳和热情。

    “托教会的福,我们一家都非常好。”托雷曼的友好让他原先准备好的阴阳怪气无处施展,只好客气地表达感谢,不然就显得自己太小气了。

    “多年没见您还是这么精神,真是怀念当初在军队里的日子呀。您瞧,这些年教会里太忙了,都没时间来看看老长官,还请您谅解。”

    “哪里哪里,您才是大忙人嘛,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咱也就别再提了。”

    “是是,说起来您家今天有孩子参加教会仪式吗?”

    “我那大儿子腿脚不好,长年只能坐轮椅,所以这次的选拔是来不了了。”

    “女神在上,我真的非常遗憾听到您大儿子的遭遇。”

    “不过我的小儿子今年刚满十五岁,正好可以来参加仪式。”

    “那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我真是非常期待见识您孩子的表现。”

    “还得仰仗您多关照了。”

    “不过说来,我这还真有件事需要跟您了解一下。”

    “您尽管说,我知道的一定全部毫无保留地告诉您。”

    “你们镇上最近有什么怪异的事情发生吗?”

    “您这么一说还真有。最近有几个流浪群的小孩子跑到北面的森林里玩,结果其中有几个孩子再也没有回来。昨天我们治安队也去勘察了一趟。”

    “有什么发现吗?”

    “具体发现倒是没有,可不知道为何,我回来之后总是恶心反胃,之前喝的酒都吐出来了。一开始我以为是我自己身体不好的缘故,结果一问,那天同行队伍中的其他人也出现了类似的反应。”

    “好的,非常感谢您提供的消息,这对我们非常重要。”

    “不说这个了,镇里的教堂已经为您一行做好了准备,咱们还是先过去吧,不要耽误了今天的大事。”

    “好,那烦请治安官您带路。”

    源质教会每隔五年都会在信奉星之女神的各地举行仪式,选拔那些天生就拥有所谓智慧之源的孩子进入教会。在这个年代,至少在锈水镇这样的小地方,通过选拔进入教会是最直接改变自己的命运也改变家庭境遇的方式。对于镇上大多数的孩子来说,进入不了教会,就只能在镇上找到一份辛苦但薪酬

    微薄的工作,或是整天与油腻的机械齿轮为伍,时间长了一伸手都是洗不掉的黑色油污。可一旦可以进入教会,就可以选择成为受到各地人民欢迎的旅行医官,或是长期活跃在酒馆诗人嘴中的星杯骑士,还有能接触到各自古代神秘机械的高级工程师,最不济也可以一直留在教会里,穷尽一生研究教会里数不清的各类典籍,做一名知识渊博的教会学者。

    修里·莱斯特今天吃完早饭就一个人坐着轮椅,慢慢地挪向了城镇广场。他没有找人帮他推车,而是自己一点一点用手用力地滑着轮椅。广场上有位歌手正拨弄竖琴,高唱歌谣,然而在露天喝酒聊天人堆的喧嚣覆盖下,坐在轮椅上的他根本听不清楚歌手唱的究竟是什么词。广场的北面有一座木板搭成的小舞台,上面正有马戏团的小丑在表演节目。时不时还会有教会的教士拿着纸条慢悠悠地走上舞台,高声向全镇人民宣布被选中的孩子的名字,台下的人群借着酒劲疯狂欢呼着回应这台上的消息。但在他听来这山呼海啸的欢呼声犹如无数把尖刀,狠狠地在他心上一刀一刀地捅着。修里从小就打心底里认为这座盛大的宴会终有一天会有他的一席之地,可真到了这一天,自己却只能无力地坐在这该死的轮椅上,为别人鼓掌,听着台上的教士一个个宣布那些所谓的幸运之子即将起飞的人生故事。这股无力的愤慨终于化成了怨天尤人的怒火,他此时此刻无端地恨气了自己的弟弟,莱希·莱斯特。如果不是他,自己肯定不会落得个这样的下场,明明自己才是更受女神青睐的人,就因为莱希的出生,女神拿走了本属于自己的一切,让他只能靠着这破烂的轮椅,往返于邮局和这个不再把他当第一的家里,庸庸碌碌地过完这一生。他望着这狂欢的灯光与山呼的掌声,惊觉这一切都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泪水如流星般滑落,他暗暗地捏紧了自己的拳头,誓要斩断这无尽的苦楚与不公的境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