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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解围

    梁嘉琪听到宋宗祥带兵出镇,心惊站立不稳:“他,他真的去了。”

    宗英忙扶稳嘉琪。

    梁嘉琪:“宗祥平日总说,一想起当年九仙血流成河就痛心得很,现在刚有了两天太平日子怎么忍心让乡亲们再染血光。他不是怕打,是怕九仙镇再流血啊。”

    众人均为之一震,谭逸飞似有所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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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听魏打更说过,宣统年间朝廷积弱,列强横行,国逢乱世,民不聊生。宋老太爷身为九仙镇商会会长,商策利业,百姓安居,九仙镇成了外乡人躲避乱世的偏安一隅,待谈宋血案之后,宋宗祥带领山防扫荡匪患,浴血护商,才保得九仙镇内外平安,渐复繁荣。如此听来,宋宗祥虽嗜杀,却不乏慷慨气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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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梁嘉琪又道:“所以这次他出兵,一定是事情十分严重了。七虎兄弟,你快带我去找他,死我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七虎:“那哪儿行啊,嫂子您别怕,我马上去驾辆车来,送你和侄女们出镇躲躲。”

    梁嘉琪:“不!我哪都不去,我要等他回来!不管等来什么,我一定要等宗祥回来!”

    梁嘉琪的斩钉截铁令所有人敬佩之心油然而生。

    小生子在门口急喊:“夫人!大小姐!镇上的人堵得咱大门里三层外三层的,怎么赶都不走。”

    宋宗英:“真是越添越乱!走,小生子,带几个人和我去把人哄走!看谁敢进来。”

    七虎:“大小姐,我去!”

    七虎一激动丢了拐杖,险些跌倒,被谭稚谦扶住。

    梁嘉琪:“不成,宗祥一心不想让镇上生乱,你们这样一来不是适得其反吗?”

    七虎:“那怎么办?”忽的一把抓住谭逸飞,“谭先生,你最聪明,快想想办法呀。”

    院外人们的吵嚷声传来,众人都焦急地看着谭逸飞。

    谭逸飞思索片刻,正色道:夫人可是誓与九仙共存?

    梁嘉琪:“是。”

    谭逸飞:“好,请夫人大开宅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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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上的百姓看到山防出镇,更加六神无主,将宋家围了个水泄不通,吵嚷着。

    “听说大队长出镇了,别是去和兵匪干仗了吧?”

    “那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哟。”

    “到底咋样了,也没个人出来说一声,真是急死人了。”

    家丁们赶都赶不走,人们有渐渐涌进之势。

    “吱——”忽然宋家大门大开,悠扬的箫音令吵嚷的众人停住了,都不由住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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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梁嘉琪在院中静静地绣花,神态端丽安祥,看不出丝毫忧虑。宋宗英带着大娣二娣在院中捉迷藏,三人快乐地“咯咯”笑个不停。

    七虎拎着一壶酒大刺刺地走出来:“又不过年又不过节,都凑在这干啥?等着赊粥呐!”

    魏打更敲着锣走上前:“哎哎哎,都看见吧,万、万事平安,万事平……安。”

    魏打更走到七虎身旁,无意中一歪头,却见七虎裤管下鲜血流下,渗到地上,魏打更骤见此立时脚下一软,被七虎“啪”一把提住后腰。魏打更脸色发白,七虎却依然爽朗地大笑,裤管却因疼痛微抖着,额上虚汗迸出。

    梁嘉琪低头绣着,一首诗绣得连连错针,手不由轻抖起来。

    宋宗英和大娣二娣玩,大娣一个毽子踢来,“砰”地打中宋宗英的头。

    大娣二娣:“呀!姑姑!”

    宋宗英的笑容有些僵硬:“没,没事儿,来,再来!”

    宋宗英拾起毽子,手心中满是汗水。

    谭逸飞在假山后吹箫,冷静看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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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看了一阵,渐渐放下心来,吵嚷声小了很多。

    “瞧宋夫人好一双巧手哟,瞧这一针一线的,不象出啥事了?”

    “人家夫人妹妹娃子都在,能有什么事儿啊?”

    “七爷也硬朗着呢,什么被打了?许是打猎去染得狼血呢。”

    家丁们驱赶着,众人终于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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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中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就见谭逸飞示意小生子关好大门,魏打更有些脚软,七虎索性把他一把揪进府中,众人随谭逸飞进了跨院,魏打更这才“腾”地坐在石凳上缓着神儿,

    七虎被谭稚谦扶坐在石凳上,止血换药,见此不由嘲笑一声:“结巴,睢你那点儿胆!往后别叫魏大胆了,改叫魏鼠胆吧!”

    魏打更:“谭老弟,你这招空城计够漂亮!也算上我一份,说吧!让我做什么,只要是能护、护住九仙,就是下油锅我都干!”

    谭逸飞:“佩服!老哥不必下油锅,只需下趟地府!”

    众人均是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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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宋宗祥带兵疾行,转眼已是数里,“嗒嗒嗒”缪世章骑马追来。

    宋宗祥:“世章,你来干什么?”

    缪世章:“宋家每有大敌,世章必侍左右,大队长忘了吗?”

    宋宗祥眼中立现感动:“世章,这次不见得真有危险,你毕竟一介文人,快回去吧。”

    缪世章:“大少爷!老爷命我全力服侍你们兄妹,你若赴险,世章岂能独活!”

    宋宗祥感动得一把握住缪世章的手,重重点了点头。

    两人从小一同长大,一同读书,一同跃马,经历了宋府兴衰,经历了生死祸乱,每逢大事,二人必甘苦与共,这份深谊彼此铭刻一世。

    队伍继续前行,终于到达东门外野地。

    就见对面的大批军队已停军待命,一个二十几人的小队继续向前。

    缪世章皱起眉:“大兵压境,怎不一拥而上速战速决,反只令小部前攻?”

    宋宗祥指挥兵丁垒沙包搭工事,严阵以待。

    此刻,本来好好的太阳忽然失色,漫天乌云压来,朔风骤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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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森的仙客来仓库,一口重重的棺材放在中央。

    七虎:“谭先生我算服了你,你咋想到的?”

    谭逸飞:“我听那晚那当官的口音有很重的滇南音,滇南多鼠患,家家户户都备有非常浓烈的烧酒,天天泼洒仍难根除,所以滇南对肺鼠疫谈虎色变,见之必退避三舍。”

    魏打更:“啥是肺鼠疫啊?”

    谭稚谦:“我在医册中读过,这病又叫黑死病,沾了患者的口水、血迹都有可能染上。”

    谭逸飞:“对,染上之后无药可救。我们假装说是那夜逃回的山防团丁染回来的,他们也不敢确定军中是否真有疫患,先乱了阵脚。当然,这是万不得已备下的后手,但求助大队长一臂。”

    谭稚谦:“逸飞兄,就让在下打头幡如何?”

    宋宗英敬佩地看着谭稚谦。

    七虎:“呵,秀才有胆识!用不着你,我七虎子打头阵!”

    谭逸飞:“不成,七爷有伤在身,稚谦兄也不要去,要是对方问起肺鼠疫的细节,稚谦兄恐不太了解。”

    宋宗英:“那怎么办?这肺鼠疫九仙从没有人见过,到哪儿找这个人去?”

    谭逸飞:“我见过,我去滇南学过烧浓酒,亲眼见过肺鼠疫。所以打头幡非我莫属!”

    七虎:“不行不行,你救我已经丢了半条命,这九仙镇的事怎么能再让你个外乡人出马。”

    谭逸飞:“无妨,眼下保住全镇才是重中之重。七爷请快去找个会描妆的人给魏大哥扮上,大小姐和稚谦兄烦请去找一队吹鼓手来,还要扯些白幡作作样子。”

    众人分头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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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便是谭逸飞的借尸还魂之计,肺鼠疫乃是严重的传染病,兵匪们各地辗转,就医必没有保证,此计就算不能退敌,也总能缓兵一阵,令大军不敢贸然进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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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凤梅从客房看到沈班主和师弟们在院中七手八脚地收拾箱子,不由生气得下得楼来。

    沈凤梅:“班主,做人不能这样,江湖行船靠的是义气……”

    沈班主:“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还各自飞呢,何况……”

    沈凤梅有些恼了:“当初可是你让大伙留下的,大队长对沈家班可不薄啊。”

    沈凤梅不悦,独自走到院中僻静处,只听仓库里传来七虎焦急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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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虎:“谭先生,找不到描妆的人呀,这人人一听肺鼠疫都怕染上一身秽气,这可咋办?”

    忽听得镇外远远几声零散枪声,令沈凤梅一惊。

    门外极轻的几声枪响也令仓库中的人一惊,棺材中的魏打更“腾”地坐起,七虎不由一退。

    七虎:“干啥呢结巴,诈尸呐!”

    魏打更:“七爷,这、这描彩的人你没找来枪、枪、枪倒来了,这让我咋扮上?”

    七虎急得将魏打更一把推倒棺材中,夺过谭逸飞手中一盒新买的油彩:“老子给你画!”

    谭逸飞急忙拦住,仓库外传来轻轻地敲击声,库中三人停住。

    七虎:“谁?熊二吗?”

    沈凤梅在门外道:“描彩之人。”

    谭逸飞喜道:“是沈老板,七爷开门!”

    谭逸飞简单一讲,沈凤梅便即明了,在谭逸飞的指点下着手给魏打更描妆,她的手非常稳,不一时,魏打更的面色渐与病容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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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祥布庄。二层楼的大字号,前柜是各色中低布料,二柜是高档布匹,楼上是丝绸、皮货,当真是绫罗绸缎,花色繁多。

    而此刻,唯有一匹匹白布扔上柜台,伙计们“嘶嘶”将白布撕成一条条,另一帮伙计在绑幡。

    “咣嗒”一个伙计的手颤抖得厉害,幡摔在地上。

    宋宗英“啪”一马鞭抽在地上:“怕什么!天塌下来宋家顶着!捡起来!”

    谭稚谦站在一旁突然觉得热血涌动,敬佩地看着宋宗英:“宗英,泼酒的事就交给我吧?”

    宋宗英蓦然听到这个称呼不由一怔,忽的心头一热,激动地盯着谭稚谦。两人均读出彼此眼中的关心。

    宋宗英:“万事小心!”

    谭稚谦点头,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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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越来越昏。

    缪世章望望远方的军阵,又看看越来越近的小队,捻土在地上画了东西南北方位。

    缪世章喃喃自语:“东门正面迎敌,刘二豹一家已从西门离镇,自会留大部团丁防守,南面背靠九宫山,进退无地,北面……呀,北门!”

    缪世章一惊而起,四下环顾。

    宋宗祥:“怎么了世章?”

    缪世章:“北门是我让虎子撤离镇民用的,要是对方在此设阻……”

    正说着,熊三快马从九仙镇方向赶来,衣上几个弹洞:“不好啦大队长,当兵的已经到了镇北啦!”

    缪世章大惊:“原来如此,他们以大军拖住我们,却分为几路小队声东击西。”

    宋宗祥:“刘二豹的人呢,我不是叫他守住各个镇口吗?”

    熊三:“团防只有十来个人守在镇口,其余都去护送刘二豹的女人了。”

    宋宗祥:“贪生怕死的熊包!我去看看!”

    缪世章:“大队长不可!阵前岂能无帅?”

    宋宗祥已打马急向镇子驰去:“要是兵匪进了镇,我守在这儿又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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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北门外,二十几人的轻骑兵隐在林中,草绿色的军装隐隐约约,正向守在镇口的团防扫射。

    十几个团丁躲在横木工防后面还击,枪声密集地响在空中。“啊”团丁一人肩头中弹倒地,接着又一人胳膊中弹倒下,团丁们慌了,胡乱地回击了一通,却招来林中的枪更猛地扫过来,团丁四散倒地痛号,又打了一阵,见北门此刻已无防守之能,一个魁梧军官便带着十几个骑兵从林中出来,威厉地直奔北门冲去。

    这时忽听一阵冥乐传来,军官硬生生拉住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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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雾气中白幡灵旗梦一般飘摇,纸钱漫天飞舞,一队发丧的队伍迎面行来。身穿丧服的谭逸飞走最前面,沈家班的吹鼓手们在班主的引导下,吹奏着丧乐。

    军官只觉一阵浓烈酒气扑面,他冲天打了一枪,“砰!”惊得队伍前面的谭逸飞停住,灵队也停了下来。

    谭逸飞作个手势,示意抬棺人把棺材放下,沈班主招呼手下人退回,沈凤梅偷眼向军官看去,不由暗惊:“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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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官竟是杨汉鼎!谭逸飞迎面走去,双方对视,却满眼陌生,仿佛完全素不相识。

    谭逸飞:“老总,收尸的,镇上闹肺鼠疫,都死了人啦。”

    “哗——”军队中的人均显惊弓之色,倒吸冷气。

    杨汉鼎冷冷盯着谭逸飞:“肺鼠疫?少在这儿装神弄鬼,肺鼠疫生在滇南,这里怎么会有?”

    谭逸飞:“老总好见识,本来此地是没有这种病,可是前几天镇上山防的几个人在林中翻了车,弄得一身是血,不知怎的,回来就染上这个病了。”

    杨汉鼎冷笑:“你也不用打马虎眼,什么翻了车,那就是我们兄弟打的,怎样?”

    谭逸飞:“瞧您说的,我一个收尸的能怎样?只求老总放我们过去,把丧事发了,回去领口饭吃。”

    杨汉鼎疑惑之极:“回来就染了鼠疫,这谎也未免扯得太过。”厉声道,“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杨汉鼎声如洪钟,吓得抬棺的戏班人众一抖,险些趴在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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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逸飞:“小民怎敢蒙骗老总,这老哥原是砍柴伤了胳膊,在医馆里和山防那几个人吵了几句,后来就打起来了,手上血都染给了对方,不知怎的,就都得了鼠疫,这不,今天竟归天了。”

    杨汉鼎还欲再问,就见一士兵神色慌张地快步上前。

    士兵:“报告!”

    杨汉鼎:“讲!”

    士兵:“长官,那晚赵越犯了鼠病,追这帮人追得兴起跑伤了腿,会不会?”

    出殡的队伍响起了议论声,都用怨恨的目光看着军队。

    士兵放悄声:“会不会是这村民染了赵越的血就,就也染了鼠疫……长官,这病可如同蜂毒,一染一大片哟,这镇子,我们,我们……!”

    杨汉鼎:“如今赵越何在?”

    士兵:“埋了!”

    “哇——”沈家班被军队的残忍吓得胆颤,惊讶地喊起来。

    杨汉鼎:“都给我住嘴!闲话少说,我要验尸!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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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逸飞示意颤抖的抬棺材的人打开棺盖,棺材中是脸色腊黄,双目紧闭的魏打更。

    谭逸飞:“长官,人死灯灭,还是不要惊扰遗体的好。”

    杨汉鼎用枪拨开谭逸飞,“噌”地拨出指挥刀,忽然疾挥而下,刀刃从魏打更脸上刮过。

    魏打更一动不动。

    众人均紧张之极,心随着杨汉鼎的刀尖移动哆嗦起来。

    杨汉鼎依然心疑:“你说他臂上有伤,哪边?”,

    谭逸飞:“……右边。”

    杨汉鼎就要用刀去挑魏打更的手臂。

    那个士兵跑上前:“长官快别碰!这鼠病见血就死呀。”

    杨汉鼎显然还有疑心。

    沈凤梅哭倒在棺木旁:“哥——你死得好冤呀,只不过劈了捆子柴转眼就没了命,天呀,你睁眼看看呀,哥,你让妹子以后怎么活呀,哥呀——”

    凄惨的哭声引得悲风阵阵,抬棺人有的竟呜咽了起来。

    杨汉鼎看得心烦,一挥手:“住口,赶快走!”

    队伍如获大赦,赶快抬棺的抬棺,打幡的打幡,吹打起来继续走。

    杨汉鼎:“慢着。”用枪一指谭逸飞的头,“你和我们去那边,要让我发现你们假借埋尸逃走,我头一个就毙了你!”

    谭逸飞怔了一瞬,示意发丧的队伍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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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宗祥和一队团丁打马回程,忽然,“吁——”宋宗祥勒住马,仔细看去,山路上全是马粪和军人的靴印,看来埋伏不少。

    正待再看,山林中一阵乱枪,将宋宗祥小队打散,宋宗祥一挥手,全队打马回骑。

    宋宗祥勒缰心惊不已:“原来早有设防,这要冲不过去,那镇里……”

    只听镇北方向已响起枪声一片。

    宋宗祥和团丁们心急如焚,突然宋宗祥下马,只身向林中蹿去,兵丁们叫了声“大队长!”,均下马跟着宋宗祥上坡,一队人向北门方向摸近,忽见冥乐中沈家班抬棺从坡下走过。

    宋宗祥:“你们几个先守在这里,你们两个摸进镇探探,我跟过去看看。”

    小队分头行动,宋宗祥向发丧的队伍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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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已走出北门很远,沈凤梅回头看看:“成了,差不多了吧。”

    戏班的人“嘿哟”一声放下棺木,纷纷腿软地坐倒在地。

    沈凤梅将棺木打开:“魏大哥,出来透口气吧?魏大哥?”

    只见棺材里的魏打更气若游丝地哼了一声,将本已心悬到嗓子眼的人们逗得笑起来。

    师弟:“敢是棺材里舒服,不愿出来了吗?哈哈!”

    魏打更:“你们睡一个试、试试,我让你一辈子都别出来。”

    沈班主:“大伙都小声点,别再把那些当兵的招来。”

    沈凤梅:“班主说的是,咱先找个地方把棺木埋了,按原路回去,魏大哥把衣服换了,等到天色暗些再绕别的路回镇上。”

    沈班主:“凤梅,既然出来了咱还回去呀?家伙什我可都带来了。”

    师弟:“是啊,不如趁机走了算了,咱们本来就不是九仙镇的人,何必回去陪葬呢?”

    沈凤梅诧异:“这是干什么?不是说好了帮九仙镇度过这一难吗?再说,咱们不回去,谭先生怎么办?他还在那老总的手里呢。””

    魏打更:“还是凤姑娘讲义气,你们这帮贪生怕死的家伙,都走都走,戏子无、无情这话一点不假!

    沈班主:“凤梅……”

    沈凤梅:“要走你们走,我不走,我不能对不起谭先生,不能对不起大队长!”

    宋宗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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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一惊,宋宗祥从坡上下来,赞许地盯着沈凤梅,沈凤梅乍一见他,心突地跳起来。

    宋宗祥也不说话,对其他人更是看都不看一眼,拉住沈凤梅就按原路返回,沈凤梅吃惊下也未及多想,走出一段终觉不妥,偷偷将被拉住的衣襟抽出,见二人越走越远,沈班主呆了一刻,带人畏畏缩缩地跟在后面。

    沈凤梅:“大队长,这支队伍确实是流亡散兵,那长官曾从吴驴子刀下救过我们班子,本是仗义之人,不知今天为什么大举进犯?”

    宋宗祥:“散兵游勇不过是草莽之气,占地为王才是本性。沈老板将他们挡在镇外,真乃奇女虎胆,宋某为九仙镇谢沈老板的大义。”

    沈凤梅:“大队长不必客气,全仗谭先生妙计,凤梅行走江湖,只是略尽道义而已。”

    宋宗祥:“哦?是他?”

    沈凤梅:“正是他。您出镇之后,府上就被围了个严实,大伙心里不安实,都想来打探些消息,若不是谭先生演了一出空城计,只怕夫人还真难应付。谭先生造酒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只听了那夜军官的一句慎南口音,便大胆设下这个肺鼠疫之计,那长官本已冲入北门,也被我们吓得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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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凤梅讲得平平淡淡,宋宗祥却听得心惊,他可以想象若真是大批镇民涌入府上,府上家丁断难挡住,虎子也已重伤,若真是他们心急进府砸抢,必伤到嘉琪和孩子们,呀!真是失算!幸而有谭逸飞解围,这小子好机灵!好胆量!思及此,再一看沈凤梅,不由又担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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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宗祥:“你就不怕那枪真走了火?”

    沈凤梅淡淡一笑:“人生本就无常,一个戏子,这样死倒还壮烈些。”

    宋宗祥突然抓住沈凤梅的手,深深地盯着她:“不许你这么说!”

    这一举动令所有人都傻了,沈凤梅脸红地急欲抽出,却被宋宗祥紧紧握住。

    凤梅抬头,迎上宋宗祥炽热的目光,心中情意已全然释放,羞得凤梅赶忙移开眼神,不敢对视。

    熊二疾驰而来:“报告大队长,谭先生被兵匪押上坡了。”

    宋宗祥:“哦!熊二护送沈家班,熊三去东门找世章调兵过来,其他的人跟我走!”

    沈凤梅抓住宋宗祥衣袖,又害羞地即刻放手:“万事小心!”

    宋宗祥心中一暖,点点头,领队向北门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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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汉鼎押着谭逸飞从竹林中走来,在一小片空地停住,谭逸飞回身,两人不禁纵声大笑。

    谭逸飞:“多谢杨兄神助,不出三日,小弟必当借花献佛,敬奉杨兄万元军资。”

    杨汉鼎:“老弟好个三才阵,佩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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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道如何,原来这劫镖围镇本是二人定的连环计!自那夜逸飞暗助杨汉鼎围歼吴驴子之后,便知自己行踪定然瞒不过这位军校莫逆。二人在讲武堂同吃同住,同武同训,同是穆教官最珍视的弟子,又同时喜欢雪薇,当真是焦不离孟的好兄弟。本约好毕业后一同沙场报国,却因为谭逸飞突然消声而音信断隔。

    虽一别两年,但二人太过熟悉,只一场夜仗便认出彼此。于是等汉鼎送雪薇回滇之后,逸飞便暗中前来拜访,兄弟重逢,不禁洒泪把酒,当真是别来沧海事,语罢暮天钟。谭逸飞将自己痛别雪薇所负重任一一道出,只因汉鼎是他唯一过命的兄长,汉鼎听来气愤,当场便要领军杀进九仙镇给兄弟报仇,却被逸飞急急拦住,将复兴家业重振声誉的宏大计划再细细讲来,汉鼎不由佩服,二人均是兵法精英,兄弟俩便定好这一系列的计谋。

    那日谭逸飞接到七虎转告,说缪世章约他夜入商会叙事,又得知宋宗祥出镇打猎,他便知对方必在此夜有所动,赶快将此良机密报汉鼎,汉鼎遂埋伏山林,将七虎镖队劫了个惊天动地,实际只有百八十人的队伍,汉鼎命令遍撒弹壳造成了千人团众的错觉,将七虎和缪世章唬得心惊胆颤。谭逸飞早探知侯府戍边路遥,便故意让汉鼎定下三日攻镇的噱头,令宋宗祥不得不调集所有人马对阵,其实哪来的千军万马,不过又是两兄弟的一出草船借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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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仙镇东门外野地,双方尚在对垒。

    从望远镜中可以看到对面山防的队伍,握望远镜的营长岳壑邦嘿嘿嘿笑起来。

    浓雾中,他背后的隐隐“大军”实则均是稻草所扎,被几辆马车拖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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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壑邦:“打了这么多年仗,头一回知道啥叫草木皆兵,嘿嘿……”

    他身旁的士兵:“岳哥,这是啥阵式,给咱讲讲?”

    岳壑邦故作深奥:“讲讲?这是三才阵,不懂了吧,是咱大哥从讲武堂学来的,你们能懂吗?”

    士兵:“啥……是三才啊?”

    岳壑邦摇头晃脑:“三才者天地人也,天就是天时,早上趁着大太阳咱们发兵,远远就被九仙山防的探子看到啦,这不,山防那头儿赶紧领了大批人马和咱对阵来了不是?现在你看,雾气多大,咱这些稻草兵才能唬住他们,大哥早算好了,待会儿就下雨,咱马上回撤,马蹄子被雨这么一冲,嘿!叫对面那拔人上哪找咱去!”

    士兵们睁大了眼睛:“哦——大哥真神!那第二才呢?”

    岳壑邦:“第二才就是地利,咱那晚上在九仙镇外截了那趟镖,然后狂撒空弹壳你知道为啥?”

    士兵:“为啥?”

    岳壑邦:“就是要在他们认为万无一失的地方猛地打他个措手不及,张达王小顺再进镇这么一诈呼,在他自己的地盘都吓得发毛,现在咱在镇外大兵一封,这里外里不更吓他个胆儿掉。”

    原来那日清晨在钱记茶馆危言耸听的三个汉子原是杨汉鼎的亲兵张达王小顺所扮,一来扰乱人心,二来也观察一下镇中情况。

    士兵们:“嘿,可不!那第三才呢?”

    岳壑邦:“第三才就是人和,谭先生先假装救了那镖师,再和大哥设下肺鼠疫之计,救了全镇子,你说,镇上能不感念他吗?天地人三才阵,懂了吧小子?”

    士兵大为佩服,使劲点头:“懂了懂了,岳哥你要不说,我打破头也想不到啊,还有算计得这么细的阵式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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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让这士兵说着了,若非兄弟俩的文韬武略,又配合极为默契,如此环环相扣的阵仗如何能行得这般顺畅。

    杨汉鼎:“那夜你自开一枪,怎么样了?”

    谭逸飞解开衣襟:“已无大碍。”

    谭逸飞本是讲武堂同届榜首,枪法身手自然极精,那夜他反手一枪穿肩而过,这招苦肉计果真奏效,立时将七虎人心收复。

    谭逸飞忽然极为关切道:“雪薇是不是已经回府了”

    杨汉鼎:“我亲自护送的,万无一失。”

    突然,林中传来一人清悦之音:“好一出里应外合的三才阵!两位讲武高足竟以此诓取民财!”

    谭逸飞和杨汉鼎闻言大惊,杨汉鼎“噌”地蹿入密林中,只见一人站在树后,正是美丽绝伦又满目怨气的穆雪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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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汉鼎惊异道:“雪薇?怎会是你!”

    穆雪薇:“你放心,这回我已和娘讲清了,你的大营我也认得,这便寻了来!”

    杨汉鼎:“怎可如此,你也太任性了!到了营边也不找我,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跟着,你没看这枪枪弹弹的,万一伤了你怎么办?”

    穆雪薇:“我不怕!大哥,你明知我找他找得多苦,明明和他联系上了怎么不告诉我呢!”

    不待杨汉鼎回答,穆雪薇“唰”冲出林大叫:“谈逸飞!”

    谭逸飞蓦然转身,惊起一阵竹叶飘飞。

    霎那间,两人心潮翻涌无比激动。

    雪薇泪珠早已滚落,倾世容颜令人心碎。多少的思念,多少的追寻,终于终于是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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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深对视中,谭逸飞突然移开目光,强自按住心神,淡淡道:“穆小姐居然在这儿,真令人意外。”

    穆雪薇只觉心咯噔一下:“你,你叫我什么?你叫我什么!”

    杨汉鼎:“雪薇,此地不是讲话之处,我们回营再说……”

    话未说完,“唰”穆雪薇一把枪已正正对准谭逸飞。

    杨汉鼎急道:“雪薇,你干什么?”

    穆雪薇:“穆雪薇已在爹灵前立誓,找到谈逸飞的第一件事,就是代先父问他一句话,为何逃婚而去!”

    真真一语惊心!沉寂片刻,谭逸飞冷冷道:“当年信中早已言明,养母大丧,我需守孝三年禁免一切红事,还不够清楚吗?”

    穆雪薇:“那三年之后我们再成大礼不就可以了?以你我之情,别说三年,就是十年八年我都能等!除非……”咬牙,”除非你已有妻室!”

    谭逸飞心头猛震,林风呼呼刮过,竹叶唰唰作响。他心中真是百转纠结,深深地望着穆雪薇,忽然他面色一凛,蓦然移开目光,冷冷道:“是!我已有妻室。”

    “嗡——”穆雪薇只觉眼前一黑,站立不住,杨汉鼎赶快扶住。

    穆雪薇大叫:“你胡说!我们立过誓的,我们订了亲的,我此生已经是你的人了,你,你怎么可能已有妻室,不可能!不可能——”

    谭逸飞眼中的心疼一闪,又变为冰冷:“那日我不曾出席,你我怎算订亲?”冷冷逼视过来,“再者,你我拜过堂吗?你我行过花烛之礼吗?怎说你就是我的人了?我不妨讲得再明白些,今天设这个阵式就是想诓笔巨款和夫人富贵终生,哼,即使穆小姐甘做侍妾,谭某也受之不起,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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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宋宗祥的小队已至,下马悄声爬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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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逸飞每说一句,穆雪薇就往后退一步,身子发抖,泪珠模糊了视线:“住口住口!这两年,我吃了多少苦,走了多少路,有多少次都差点没命了!我,我最怕的就是你、你负心,你负心了!我不敢想不敢想!我在梦里都会被这个可怕的念头吓醒,居然居然现在你亲口说了出来!”

    杨汉鼎急道:“不是的!逸飞他……”

    谭逸飞打断,并用眼神示意杨汉鼎:“正是如此,所以才会隐名埋姓一了百了,穆小姐这就请回吧。”

    穆雪薇:“一了百了?你背叛了我,更背叛了爹的教诲,你负情他最心爱的女儿,你用他教你的阵法去诓骗百姓,枉我爹视你为他最器重的学生,他最器重的学生却给了他至命一击!”

    “砰”愤恨已极的穆雪薇抬手就是一枪,晚风中山鸟四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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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看到林中人影的宋宗祥一行不禁一惊,均停住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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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汉鼎大叫:“危险雪薇!把枪给我!”

    穆雪薇:“爹本就重病缠身,你不辞而别对他更是雪上加霜,要不怎么会这么快就丢下我,丢下娘,丢下我们这个家……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你不但没有半分悔过,反而如此薄情寡义丧德祸民,于公于私,我都要替爹军法处置!”

    穆雪薇怒目而视,一步步将谭逸飞逼至坡沿,林叶中谭逸飞已隐约看到宋宗祥一行人影晃动。

    谭逸飞双手疾握穆雪薇的手枪:“穆小姐要说恩师因不肖之徒仙逝,要在下偿命理所应当。”

    穆雪薇的手颤抖起来,谭逸飞已扣向板机,穆雪薇反欲挣脱,争抢中二人不禁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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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二人在军校蜜恋时的美好时光浮现眼前,他们在湖边骑车,在林中下棋,在留声机前跳舞,在山间跃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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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雪薇突然大叫一声,猛力将枪口对准自己,手指按下板机:“爹——女儿下不了手啊,女儿去陪您!”

    谭逸飞大惊,迅疾将手枪猛力调转过来。

    杨汉鼎大步跑上前,就听“砰”的一声,所有人蓦地停住,谭逸飞一身是血滚下坡去。

    杨汉鼎急上前:“逸飞——”

    穆雪薇看了看手中的鲜血,极度失措:“我杀了他,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穆雪薇头一黑,悲凄晕倒在杨汉鼎怀中,如一朵凄美的花儿缓缓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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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咕噜咕噜”谭逸飞的身子延坡急速滑下,被宋宗祥眼疾手快扶住,不待细说,一把将他背上,手一挥,一行人疾速下坡,身后,已响起杨汉鼎的马蹄声。

    杨汉鼎:“敢跑!老子毙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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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宗祥一行下了坡,迅速上马列队,只见缪世章带队从东边跑来。

    宋宗祥喜道:“世章!”

    缪世章:“大队长,咱们的主力还在与军匪对峙,我先带一小队人来驰援。”

    宋宗祥:“好!”

    就听北门方向一阵“嗒嗒嗒”的马蹄声,传来七虎的大喊,行到近前,七虎几乎摔下马:“大哥!二哥!

    缪世章:“虎子,你怎么来了?”

    七虎:“谭先生他们出去这么久都没回来,我哪还待得住呀?呀,谭先生!”

    谭逸飞左肩鲜血淋漓:“逸飞不碍事,多谢几位相救。本想脱身向大队长报告,不想却牵累了各位。”

    宋宗祥:“无妨。对阵一天也该有个了断了!不然还以为我九仙山防真是懦夫吗?”

    正说着,杨汉鼎一队人“嗒嗒嗒”下来,双方在坡下形成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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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雾的天色灰暗沉沉,冷风中已带来潮湿的气息。

    二人均是威风凛凛,气宇轩昂,均心中暗想,若非如此境遇,与他对酒当歌定是豪气干云。

    宋宗祥先道:“在下九仙镇山防队长宋宗祥,敢问长官如何称呼?”

    杨汉鼎:“杨。”

    宋宗祥:“杨长官,幸会!陈兵九仙不知是何用意?

    杨汉鼎冷笑:“如今各军都在扩充营地,宋队长何以明知故问?”

    宋宗祥:“哦,正是正是,只是杨长官有所不知,这九仙镇现属侯司令的领地,杨长官不如再找找其他地界。”

    杨汉鼎一怒拨枪:“大胆!敢是要拿姓侯的来压我吗?”

    缪世章和七虎一惊,打马向前,分立宋宗祥左右。

    七虎吼道:“要动手,来啊!”

    杨汉鼎“啪啪”两枪打在缪世章和七虎马足前,七虎马惊,摔下马去,缪世章赶快下马去扶。

    杨汉鼎大笑:“哈,侯司令的山防都是这等货色吗?”

    七虎大怒,被缪世章紧紧按住。

    宋宗祥:“拜杨长官所赐,我生龙活虎的兄弟竟成这般模样?”

    杨汉鼎:“不错,是我干的怎样?我就是毙了你镇上的人又怎样?在林中不老实待着,竟敢漫言鼠疫动摇我军心,犯大忌者必杀!”

    杨汉鼎抬手一枪射向谭逸飞,众人均未反应过来,宋宗祥已疾速挡在谭逸飞前面,“砰”一枪正中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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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天上一声惊雷,众人大震,谭逸飞亦是绝未想到,虽知杨汉鼎这枪不过是在众人面前做做样子,但宋宗祥如此慷慨相护令他不由呆住。就宋家与谈家的大仇,又对他极度疑忌驱赶,这枪要真是要了我谭逸飞一命,不是正中他宋宗祥下怀吗?

    要知宋宗祥自从接下父任,便一直自视是九仙镇的大家长,虽平日威风八面,对镇民却是真心爱护,宋府独担全镇兵税,新兴的字号也是赋税减半,谭逸飞客居九仙,又力护宋府家眷平安,于公于私,这一枪必为他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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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祥在阵前面临生死,此刻的梁嘉琪在卧室中更是惶惶不安。

    天色已是黄昏,只听“轰”一声惊雷,大娣二娣三娣吓得蹿到梁嘉琪怀中。

    烟雨迷迷蒙蒙地飘来,润湿了窗前的绣巾。

    梁嘉琪搂着三个女儿坐在床前发愣,眼睛直直的看着窗外。

    宋宗英在房中来回的走:“嫂子,哥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虽如此说,那满眼焦急明明显显地写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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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宗祥鲜血迸出却面不改色:“杨长官,我九仙山防护的是全镇平安,他本是异乡人为我九仙运尸,怎可让他命丧于此。”举枪对着自己,“他犯的过失由我来偿!”

    缪世章和七虎急叫:“大队长!大哥!”

    宋宗祥颇为平静:“一枪已过,长官若不满意,宋某就替你再来一枪,直到长官满意为止!”

    谭逸飞是感动是震惊,怔怔地看着宋宗祥。

    缪世章忙道:“杨长官也都看到了,我九仙镇祸染鼠疫,生死难料,不值得长官趟这趟混水。”

    张达适时上前:“大哥,这肺鼠疫兄弟们确实,很怕……”

    杨汉鼎沉吟:“出兵一趟,总不能空手而归吧?东门外几百个兄弟都还等着犒赏呢。”

    缪世章是何等眼力:“杨长官军旅劳顿,既然客过我九仙镇,山防理应略尽东道。

    宋宗祥立刻会意:“我愿捐资助军以慰长官之精锐,还望杨长官笑纳。”

    杨汉鼎有些心动:“哦?这个嘛……”

    缪世章:“望长官看侯司令的金面,给在下等一个为国助军的机会。”

    七虎急于反驳,被缪世章死死拉住。以他的个性拼死又如何,还白白给这帮兵匪洋钱,真气死个人了!他哪知宋宗祥乃是审时度势,自知兵力远不如这帮军队,真要硬碰硬,怕是他们真能踏破九仙,那时便是全镇血光!

    杨汉鼎:“好!看你等诚意可嘉,宋队长又这么义气,两万!”

    宋宗祥:“一言为定!明日必将送到营中。”

    杨汉鼎:“不必!”指了指谭逸飞,“此人有胆挡我进镇,就让他一个人来送,也算对此事做个了结。明日酉时,东门三里外自有人接应。”

    缪世章:“全听杨长官吩咐。”

    杨汉鼎得意地一笑:“哈哈,你们也别暗自咬牙,既然能顶着雷押那样的货,黑财想必早就赚得流油,两万大洋真是便宜了!”

    宋宗祥疑道:“长官说的是什么货?”

    缪世章和七虎一惊。

    谭逸飞赶忙插言道:“长官既已谈妥,可否让老总们让条路,我们也好赶快回镇筹款。”

    杨汉鼎手一挥,众军回撤走远。

    “哗——”雨开始下起来了。四人互相注视着,均是心潮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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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缪世章忙护送宋宗祥和谭逸飞去安郎中医馆疗伤,宋宗祥不忘叮嘱手下立刻跟踪杨汉鼎,待得安郎中将他的子弹取出,熊三熊三却回报说雨刚起的时候,对方阵前便突然生出一道大火,如屏障般冲天而起,这兵匪会使妖法不成,怎会瞬间就变出草料松油来了?待得大火被雨烧灭,对方的马蹄车辙已全被冲刷得干干净净,根本无从追踪。宋宗祥呆了一刻,不由佩服杨汉鼎的用兵之术。

    隔壁诊室休息的谭逸飞不由暗自好笑,那草料本是伪装成大军的“假兵”,烧掉后更可轻身撤退,想来明日魏打更必定传得神兵天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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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将宋宗祥送回府中,缪世章才想起商会一天公务尚未处理,便又拖着一身疲惫向商会走来。

    此时天色已晚,同仁均已回家,缪世章正乐得清静,忽见一人正恭候在会长办公室门边。

    来人正是柴日双,彬彬有礼的外表掩不住目中狡诈。他本早就要来九仙镇,车行半路,得知九仙正闹兵匪,柴日双生怕性命之忧,待今日午时伙计来报说九仙兵匪已撤,宋宗祥大队回镇,他这便迫不及待赶来,好叫宋宗祥措手不及。

    及至九仙,得知宋宗祥府中调养枪伤,来客一律不见。柴日双略思片刻,便打听了商会所在,信步前来,他早闻缪世章乃是宋宗祥心腹,此事便从他这里敲打敲打如何?

    缪世章只觉心中一沉,他当然明白柴日双是为烟土而来,想来他早知熊家兄弟的关系,那夜未按时交货,今日便趁九仙有难前来趁火打劫,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七章结束,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