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幕 沉舟
院墙旁的那些人最清楚不过，时越如今没有任何境界可言，无法调动天地元气，没有任何渡过这河的可能。
民众们不懂修行，但他们也看得出这场试炼的难度，青山宗只有一名青年成功渡了过去，其他人无一例外落入了水中，哪怕是倚天阁，算上陈飞宇在内也仅仅只剩下了两个人。
温婉作为温哲圣独女，被很多人寄予厚望，人们当然希望她能过去，至于那时越身边的小胖子，是死是活他们并不怎么关心。
只不过听说时越与顾意这两人是师兄弟关系，那么就一起退场吧。
是的，这就是他们现在心中的真实想法。
退场吧，不要继续丢人现眼，省得过会以一副落汤鸡的姿态出现在那个南熏国大人物面前，还要让人耻笑一番。
你不可能过去的，那么就放弃吧，继续坚持只不过是愚昧的一腔孤勇，就算再怎么努力，凡人难道还能够一步登天？
不要说他们不相信，就算是杨铭，左丘月和池疏影这样真正身处修行界中心的人物也不相信。
哪怕传闻中有人能够一朝悟道，有人能够十年从入微境界的弱小修行者成为天门境强者，但那终究只是传说，并不是摆在眼前的现实。
人们眼中唯一的现实是，时越要在这场豪赌中彻底败下阵来，输掉的可能是他的所有前程，甚至于生命。
但池疏影没有垂下头去，面色依然平静，面容依旧美丽。
楚云澜又无声地吸了口气，目光坚决。若是时越就此退场，他就是跪下也要求自己的父亲还上仲夏宴那天楚家欠下的人情，救时越一命。
白悠㿥轻轻挽了挽发丝，没有说话。
杨铭从一开始就认为自己胜券在握，对方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但他脸上没有显露出得意神色，显得异常平静。
然而紧接着，他就转头看向秋晏，说道：“何不直接判他出局？”
秋晏平静说道：“时间未到。”
面对秋晏，杨铭竟是丝毫不显得多么尊敬，语气极其随意：“已成定局的事情，何必再继续浪费时间？”
“这世上从没有定数，哪怕是命运也并非不可扭转。”
杨铭听到这句话，声音渐冷：“老院长这是要包庇那个废物？”
秋晏微笑道：“这话从何说起？我只是按规矩做事，时辰一到我自然会做该做的事情。”
杨铭看了他一会，收回视线，轻描淡写地说：“迟早要死，多拖一息便是多一分折磨。”
秋晏没有再说话。
……
……
时越站在岸边，静静听着潮声。
他看向温婉，第六次劝道：“你先走吧。”
少女微微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时越温和地说道：“你在这里也什么都改变不了，我想我过会就有办法了。”
见她依然没有任何动静，时越再次望向河面，头也不回地说道：“小胖，送姑娘过河。”
他话音刚落，还没等温婉有时间抬头，顾意就已经行动了起来，一道柔和的天地元气裹挟着少女轻盈的身子向河面走去，无论后者如何挣扎，也始终无法对抗那股向前的推力。
温婉被那股力量推着，只能沟通天地元气在河面上站稳，眼睁睁看着自己越走越远。
时越看到她黯然的眼神，忽然笑了笑。
“顾小胖，你也走吧。”
顾意的小圆脑袋拼命摇着。
“你要再不走，我就把你打回山上去。”
“师兄，你不会真动手的。”
“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就算把你打残了老五也能一天就给你治好，知道不？”
“不是的，师兄，你不会打我的。”
时越无奈叹了口气，回头揉了揉小胖子的头：“怎么这种时候这么机灵呢？”
顾意看着他，微微睁大眼睛，很认真地说：“师兄，我们要一起过去。”
“你先过去，我再过去，不是一样？我还需要点时间，游泳之前都要热身的好不好？”
“不一样的，我要是先过去了，师兄就过不去了。”
时越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我不如你？小胖子现在胆子肥了？”
顾意怔怔地盯着他，忽然难过说道：“师兄，你是骗子。”
时越一愣，顿时大怒：“你这小胖子咋不听话还骂人呢？”
顾意没有理他，自顾自伤心地说：“师兄刚来山上的时候，对我和晨晨都那么好，对七师姐也那么好，所有的活你都要一个人干，我们修行出了问题每次都是你安慰我们，可是我和晨晨都知道的，师兄一直都不能修行，会难过的。”
时越刚想抬手装作要打他的样子，听到这些话瞬间沉默了下来，举起的手慢慢放了下来，缓缓握紧。
“每次我和晨晨在修行的时候，都能看到师兄坐在旁边不开心，但是一和我们说话就装成没事的样子，就和现在一样，我觉得这样一点都不好。”
“可是我觉得师兄那么好，就算不能修行又有什么不好的呢？为什么这么多坏人欺负师兄，三师姐和师父都不来帮忙呢？”
顾意沉默了好一会，用力地抹了抹眼泪，抬起头来说道：“师父天天都和我说，四师兄对我和晨晨那么好，以后一定要多帮帮他。师兄，这一次我不要听你的。”
他忽然转身，向着河面走去。
同时，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时越向前，把时越带到了顾意的背后。
小胖子艰难地把时越背起，一步踏出。
接着便是第二步，第三步。
顾意刚刚走上河面，周围的水浪便立刻迎风而涨，向着他疯狂涌来，似乎他现在所做的事情触犯了这里的规则，以至于刚刚进入就遭到了如此狂暴的攻击！
但顾意的脚步完全没有停下。
那些水浪刚刚接近，就在他的身前碎裂成了水花，怒号的狂风刚刚扑来，就正面撞上了一团凝实的天地元气，瞬间消散。
小胖子虽然挡下了那些风浪，但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他如今既要背负时越，又要分心控制天地元气让自己站稳，还要抵挡连续不断的攻击，消耗大得难以想象。
然而直到这时候，顾意才堪堪走出了十步。
他每走一步，那水浪就高涨一分，狂风便加大一分，如果继续下去，迟早会加剧到知守境界完全不可抵御的程度。
就在这时，一道高大的水墙向着两人迎面扑来。
那些修行者走到视线的尽头，才会出现如此强大的浪潮，如果他们继续再走下去，前面等待着他们的又会是什么？
顾意看着那堵水墙，深吸一口气，目光却愈发坚决，完全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无论如何，无论多难，师兄照顾他这么久，对他好了这么久，那么这种时刻，他当然要站在师兄的身前。
这是一股极其强大的信念。
但无数事实证明，信念这个东西，很多时候在现实面前都显得无比脆弱，不堪一击。
消耗过大，心情激荡之下，顾意最终拼尽全力也没能抵御住这堵就连于归和陈飞宇也要认真对待的水墙。
数丈高的浪潮挟着巨大的力量砸在两人身上。
时越与顾意被拍入了河里，迅速地沉了下去。
方才还波涛汹涌的水面立刻恢复了平静。
民众们不懂修行，但他们也看得出这场试炼的难度，青山宗只有一名青年成功渡了过去，其他人无一例外落入了水中，哪怕是倚天阁，算上陈飞宇在内也仅仅只剩下了两个人。
温婉作为温哲圣独女，被很多人寄予厚望，人们当然希望她能过去，至于那时越身边的小胖子，是死是活他们并不怎么关心。
只不过听说时越与顾意这两人是师兄弟关系，那么就一起退场吧。
是的，这就是他们现在心中的真实想法。
退场吧，不要继续丢人现眼，省得过会以一副落汤鸡的姿态出现在那个南熏国大人物面前，还要让人耻笑一番。
你不可能过去的，那么就放弃吧，继续坚持只不过是愚昧的一腔孤勇，就算再怎么努力，凡人难道还能够一步登天？
不要说他们不相信，就算是杨铭，左丘月和池疏影这样真正身处修行界中心的人物也不相信。
哪怕传闻中有人能够一朝悟道，有人能够十年从入微境界的弱小修行者成为天门境强者，但那终究只是传说，并不是摆在眼前的现实。
人们眼中唯一的现实是，时越要在这场豪赌中彻底败下阵来，输掉的可能是他的所有前程，甚至于生命。
但池疏影没有垂下头去，面色依然平静，面容依旧美丽。
楚云澜又无声地吸了口气，目光坚决。若是时越就此退场，他就是跪下也要求自己的父亲还上仲夏宴那天楚家欠下的人情，救时越一命。
白悠㿥轻轻挽了挽发丝，没有说话。
杨铭从一开始就认为自己胜券在握，对方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但他脸上没有显露出得意神色，显得异常平静。
然而紧接着，他就转头看向秋晏，说道：“何不直接判他出局？”
秋晏平静说道：“时间未到。”
面对秋晏，杨铭竟是丝毫不显得多么尊敬，语气极其随意：“已成定局的事情，何必再继续浪费时间？”
“这世上从没有定数，哪怕是命运也并非不可扭转。”
杨铭听到这句话，声音渐冷：“老院长这是要包庇那个废物？”
秋晏微笑道：“这话从何说起？我只是按规矩做事，时辰一到我自然会做该做的事情。”
杨铭看了他一会，收回视线，轻描淡写地说：“迟早要死，多拖一息便是多一分折磨。”
秋晏没有再说话。
……
……
时越站在岸边，静静听着潮声。
他看向温婉，第六次劝道：“你先走吧。”
少女微微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时越温和地说道：“你在这里也什么都改变不了，我想我过会就有办法了。”
见她依然没有任何动静，时越再次望向河面，头也不回地说道：“小胖，送姑娘过河。”
他话音刚落，还没等温婉有时间抬头，顾意就已经行动了起来，一道柔和的天地元气裹挟着少女轻盈的身子向河面走去，无论后者如何挣扎，也始终无法对抗那股向前的推力。
温婉被那股力量推着，只能沟通天地元气在河面上站稳，眼睁睁看着自己越走越远。
时越看到她黯然的眼神，忽然笑了笑。
“顾小胖，你也走吧。”
顾意的小圆脑袋拼命摇着。
“你要再不走，我就把你打回山上去。”
“师兄，你不会真动手的。”
“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就算把你打残了老五也能一天就给你治好，知道不？”
“不是的，师兄，你不会打我的。”
时越无奈叹了口气，回头揉了揉小胖子的头：“怎么这种时候这么机灵呢？”
顾意看着他，微微睁大眼睛，很认真地说：“师兄，我们要一起过去。”
“你先过去，我再过去，不是一样？我还需要点时间，游泳之前都要热身的好不好？”
“不一样的，我要是先过去了，师兄就过不去了。”
时越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我不如你？小胖子现在胆子肥了？”
顾意怔怔地盯着他，忽然难过说道：“师兄，你是骗子。”
时越一愣，顿时大怒：“你这小胖子咋不听话还骂人呢？”
顾意没有理他，自顾自伤心地说：“师兄刚来山上的时候，对我和晨晨都那么好，对七师姐也那么好，所有的活你都要一个人干，我们修行出了问题每次都是你安慰我们，可是我和晨晨都知道的，师兄一直都不能修行，会难过的。”
时越刚想抬手装作要打他的样子，听到这些话瞬间沉默了下来，举起的手慢慢放了下来，缓缓握紧。
“每次我和晨晨在修行的时候，都能看到师兄坐在旁边不开心，但是一和我们说话就装成没事的样子，就和现在一样，我觉得这样一点都不好。”
“可是我觉得师兄那么好，就算不能修行又有什么不好的呢？为什么这么多坏人欺负师兄，三师姐和师父都不来帮忙呢？”
顾意沉默了好一会，用力地抹了抹眼泪，抬起头来说道：“师父天天都和我说，四师兄对我和晨晨那么好，以后一定要多帮帮他。师兄，这一次我不要听你的。”
他忽然转身，向着河面走去。
同时，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时越向前，把时越带到了顾意的背后。
小胖子艰难地把时越背起，一步踏出。
接着便是第二步，第三步。
顾意刚刚走上河面，周围的水浪便立刻迎风而涨，向着他疯狂涌来，似乎他现在所做的事情触犯了这里的规则，以至于刚刚进入就遭到了如此狂暴的攻击！
但顾意的脚步完全没有停下。
那些水浪刚刚接近，就在他的身前碎裂成了水花，怒号的狂风刚刚扑来，就正面撞上了一团凝实的天地元气，瞬间消散。
小胖子虽然挡下了那些风浪，但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他如今既要背负时越，又要分心控制天地元气让自己站稳，还要抵挡连续不断的攻击，消耗大得难以想象。
然而直到这时候，顾意才堪堪走出了十步。
他每走一步，那水浪就高涨一分，狂风便加大一分，如果继续下去，迟早会加剧到知守境界完全不可抵御的程度。
就在这时，一道高大的水墙向着两人迎面扑来。
那些修行者走到视线的尽头，才会出现如此强大的浪潮，如果他们继续再走下去，前面等待着他们的又会是什么？
顾意看着那堵水墙，深吸一口气，目光却愈发坚决，完全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无论如何，无论多难，师兄照顾他这么久，对他好了这么久，那么这种时刻，他当然要站在师兄的身前。
这是一股极其强大的信念。
但无数事实证明，信念这个东西，很多时候在现实面前都显得无比脆弱，不堪一击。
消耗过大，心情激荡之下，顾意最终拼尽全力也没能抵御住这堵就连于归和陈飞宇也要认真对待的水墙。
数丈高的浪潮挟着巨大的力量砸在两人身上。
时越与顾意被拍入了河里，迅速地沉了下去。
方才还波涛汹涌的水面立刻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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