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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投鼠忌器

    董云昭默默的跟着韩熠回到了他姑母家。卢老爷府上的这场婚礼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若非亲眼所见真是难以置信。

    韩熠简单的将事情向姑父姑母说了一遍,两人听了之后震骇不已,嘴都合不上了。好一会儿姑母才语无伦次:“这、这······这该如何是好?”没有谁能回答这个问题,说不定卢家的人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个时候,底下人来找韩熠。韩熠走到前院一看觉得意外:“陈三,你怎么来了?”

    陈三凑到韩熠耳边低声说话,韩熠听了以后吩咐道:“我马上就走!先去跟姑母告别!”

    陈三恭敬道:“我在外面等少爷!”

    韩熠跟姑父姑母告别之后来找董云昭,董云昭问道:“要出门?”

    韩熠点点头:“是。去东海。”

    真是哪壶水不开提哪壶,董云昭当即色变,没想好应该如何回答:“这······”

    韩熠满不在乎说道:“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我去跟太守说一下!”

    董云昭真想一拳打在他脸上,算了,就此别过吧。断然道:“那我们后会有期了!”

    韩熠显然没想到董云昭说话会这么决绝,很是意外:“你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你。”

    董云昭拱手道:“不必了。”说完就朝外走,韩熠一把拉住了他:“你等会了。”

    韩熠从后院拿了一小袋银子出来递给董云昭:“一点心意,还不了救命之恩。”

    董云昭推辞道:“这就不必了吧?”

    韩熠坚持:“收下,不收就跟我去东海。”

    董云昭却之不恭道:“那多谢了。”把那袋银子放在腰间。

    韩熠道:“你我之间不说那个谢字。”

    韩熠把董云昭一直送到大门口,董云昭道:“韩少,回去了,不要送了。”

    韩熠笑道:“后会有期。”

    董云昭道:“保重。”离开了韩熠姑母家。

    寿春城十分繁华,人来人往不逊东海城,可是董云昭没有一点留恋的意思,觉得还是应该尽快离开,万一在城里闲逛遇到韩熠该说什么?

    从地理位置上来讲,寿春城在南,东海城在北,东北方向,那么要离东海城远点就继续向南走或者往西去。

    打定主意之后董云昭一路询问想从西门出城。在出城这一路之上人们全是在谈论卢家的那场婚礼,说什么的都有。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董云昭快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又碰见一群人还是在说这件事,其中一人穿蓝色长衫,手执折扇,看上去像是读书人。他等到了众人谈话之间的一个间隙叹道:“唉,林家大小姐和连鹤鸣之间有什么就不要再去乱猜了,这样不好。问世间情为何物?感情这件事,自古以来就是拿起容易放下难啊!”

    董云昭听了最后这句话有点恍神,禁不住多看了那个书生两眼,他跟着人群向城里走去了。

    前方还有十几步路就是西城门了,董云昭却感觉听了这句话以后脚步莫名的有些沉重,真是奇了怪了。感情拿起容易放下难?怎么拿起?如何放下?有多难?······

    董云昭脑子里陡然之间无比的混乱,这件事怎么闹得这么大?满城的人都在说,算了,出城了,别再想了。

    走出了城门之后董云昭回头看了一眼寿春城,心中思绪难平。第一次来这里,人生地不熟,但是在城里却亲眼目睹了或许是一生仅能见一次的惨烈情景。董云昭心念至此,吸了吸鼻子,似乎觉得在此时,在此地还能闻到承平街的那股血腥味。

    董云昭平复了一下心情往前赶路,远离城邑之后整个人仿佛变得轻了一些,竟然有闲心欣赏沿途景色。小路弯曲,掩映在绿树浓荫中。田野连绵,秧苗处处,各种鲜黄翠绿,一派生机盎然的气息。

    眼看着日已西斜,要找个落脚之处,巧了,前方正好有一家客栈。董云昭紧走两步看清了招牌:如意客栈。如意?真能如意吗?

    董云昭进入客栈,要了一间二楼的空房,随便吃了一碗面条就上床歇息。躺了一会儿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脑子里老是想起连鹤鸣于是干脆坐起来练功。这下更严重了,浑身气血翻涌,这是从来没有遇见过的事。董云昭害怕了,不敢再练了,深呼吸几口气。

    歇了歇,气血平静了,董云昭起身倒了一杯水喝,回头看见窗户没关好就走到窗边准备关窗休息。正好走到窗边却听见远处好似有人在呼喊救命,在挣扎。董云昭探头出去看了一下发觉没人,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

    董云昭在黑夜之中循着声音方向走了约莫一里路瞅见前方树林里有二三十个人,火把都点起来了,四周看看找了棵大树做遮挡。

    半夜三更这些人不睡觉在这里干什么勾当?分赃吗?不像,这些人围成一圈,核心处有一个年青人衣饰华丽,看起来像个富家公子。周围的人看上去很愤怒,难道钱没分好?董云昭功聚双目用力看不经意间从人群缝隙中看见了一个女子,她衣衫零乱,披头散发,低声不住抽泣,身旁还有一个男人,躺在她怀里,似乎昏迷了。看上去根本不是什么分赃,大概是那公子在为非作歹。在被人群团团围住的情况下那公子丝毫不见慌乱,依然好整以暇,浑不把人群放在眼里,那份从容与镇定,不一般。

    突然之间有人喊了一声:“陆堂主来了!”董云昭看见远处有一个魁梧汉子带着几个人急忙赶来。这是什么帮会的人?那陆堂主走过来人群给他让出一条路,他一直走到核心处,先看了一眼那女子和男子,很显然是那公子纵人行凶,陆堂主看了一眼公子,试探道:“在下风云会······”

    “少啰嗦。”那公子毫不客气的打断陆堂主的说话:“风云会算什么东西?就算李三思亲自来了也得给我爹斟茶鞠躬,你算老几?凭什么跟我说话?”

    这公子这番话说的简单明了,他的身份不一般。李三思应该就是风云会的帮主了。提到风云会,董云昭想起来了,韩熠说过,大江帮是靠水吃饭,而风云会是走陆路的。在定州城外的树林里想杀人越货的那几个人就是风云会的人,眼下这些人还是,难不成风云会专门干没本钱的买卖?现在半夜三更,岂不是正好?那贵公子提到的他的爹爹,那不用说一定是个位高权重的人了。

    陆堂主听其他人简单陈述一下事情经过,其实不用说,一下子就看出来了,他犹豫着说道:“你肆无忌惮地做这种事,真以为我大齐没有王法吗?你是谁?”

    他先把那贵公子的行径说一遍,肆无忌惮,然后再提王法,最后才问人家的身份,实在是心虚。

    贵公子听出了他话里的虚弱,笑笑不说话,手下人说了一句:“我家老爷是衡国公。”

    董云昭不知道衡国公是谁,但是看他儿子如此的蛮横霸道就可想象出他老子的官威。

    衡国公的招牌亮出来了以后顿时鸦雀无声,陆堂主本来就犹豫,说话不硬,现在又抬出了这么一个谁也惹不起的人物,董云昭看得清楚,陆堂主很为难,进退失据。

    贵公子的手下跟他耳语几句之后他高声说道:“陆秉昆,你想怎样?”

    陆堂主的名字原来叫陆秉昆,他听见贵公子叫自己的名字,心里也有气,高声道:“现在是你犯了事!”

    贵公子哈哈大笑道:“我问你想怎样,划出道来。”

    陆秉昆的一个手下在他耳旁低语几句。

    陆秉昆厉声道:“陶盛伟,你不要得寸进尺。”

    陆秉昆有些生气,他说得寸进尺不准确,陶盛伟的行为应该是仗势欺人。人在气愤中说的话往往过火不准确。

    陶盛伟果然抓住了陆秉昆话里的漏洞:“我就是要得寸进尺,我还要得尺进丈。”他说完这句和手下人哈哈大笑。

    场面搞到如此几近胡闹了,董云昭觉得好笑,要抓要放,一言可决,陆秉昆不是做大事的料。

    陆秉昆被陶盛伟如此戏弄脸上实在下不来,大喝道:“把他抓起来。”手下人撸起袖子要动手。

    陶盛伟处变不惊,冷冷道:“陆秉昆,你有几个胆子敢抓我?信不信我告诉我爹让风云会关门。”

    此言一出,陆秉昆马上喝道:“慢!”制止手下人动手。

    董云昭心中充满了对陆秉昆的鄙夷,你惹不起衡国公的儿子就早点放人;如果想把天捅个窟窿就直接抓了,这么拖泥带水早晚都要放人。他不想再看下去了,沿原路回到了客栈。

    清早的时候董云昭坐起身练功,昨晚心绪不平中断了,今天补上。练了一周天之后觉得自己功力似乎有些长进,可是具体长进在哪里又说不清楚,这个问题恐怕要等到动手过招的时候才能有答案。

    客栈门前有两条路,其中一条就是从寿春来的路。董云昭并不清楚自己要去哪里,但是他很清楚自己不要走回头路。寿春城中,唉,一言难尽。

    董云昭决定趁早赶路。清晨无风有雾,淡淡的雾。树林深处一片氤氲朦胧,如梦似幻,宛如仙境。只可惜董云昭没有闲情逸志停顿一下去闻一闻路边野花的味道,更遑论去弹一弹花瓣上的露珠。

    趁早赶路的不只是董云昭一个人。很多人为了生活辛苦奔波,起早贪黑甚至于做牛做马。看着一起赶路的行人,董云昭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的陶盛伟。天底下多一个这种横行不法的权贵之子,普通人就像昨晚那对男女一样就要遭受凌辱乃至不测。那,这个问题该如何解决呢?董云昭想的头痛也想不出答案。

    前面道旁有一个茶摊。赶路有一个时辰了吧,董云昭嗓子里快冒烟了,赶紧跑过去喝碗茶滋润一下,喘口气,歇歇脚。

    正当董云昭坐在茶摊上喝茶休息的时候,从另一条岔道上过来了四个人,为首的一人骑马,另外三人步行。四人走近之后董云昭人出来了骑马的那个人就是陶盛伟,他三个手下一人牵马,两人背着褡裢,大摇大摆的走过来。

    茶摊上喝茶歇息的不只一个人,牵马的那个人讨好的问道:“少爷,要不要喝杯茶,休息一下。”

    陶盛伟看了一眼茶摊和茶摊上的人,鼻孔里“哼”了一声,打马前行。贵公子显然不愿和蚁民喝同一碗水,只是不知道前方有没有琼浆玉液在等着他。

    董云昭想起昨晚的事,突然对陶盛伟来了兴趣,他想知道陶盛伟是如何脱身的,掏出铜钱结账以后去追陶盛伟一行人去了。

    追了不到一里路就听见前边陶盛伟在骂手下人:“真是废物,这种马是我骑的吗?这老马,走的比我还慢。”

    牵马的那个人陪着笑脸道:“少爷不要生气。在小地方买不到好马,您将就一下。前面就是豫州地界,汝南郡,进了汝南城买一辆车,您先委屈一下。”

    董云昭哪儿也没去过,管它什么汝南汝北,他只想跟着陶盛伟赶路,去汝南城也没什么。转念一想,不对,万一这陶盛伟又像昨天一样欺男霸女,自己看见了帮还是不帮?帮的话可是得罪衡国公,说不定以后画影图形到处有人缉拿以至寸步难行。唉,真是让人头疼。

    牵马的人继续劝道:“少爷,我们以后还是谨慎些吧!”

    他说的这话应该是指昨晚的事,他是说谨慎而不是说奉公守法之类,已经是很委婉了。

    可是陶盛伟不吃这一套,他不可一世的说道:“谨慎什么?我用得着谨慎?在这种小地方谁敢对我动手动脚?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牵马的人无可奈何又习以为常:“少爷,小心驶得万年船。老爷在家里也常说这句。”

    陶盛伟不耐烦道:“别老是在我面前提我爹!提他有什么用?昨晚还不是被人讹了一百两银子!”

    董云昭听了这话明白了,昨天晚上陆秉昆让陶盛伟掏了一百两银子了结这件事。果然,拖到最后还是要让他走的。想想又觉得好笑,他不愿别人提起自己的父亲,可是昨晚的那种情况他要不是衡国公之子只怕风云会的人早就把他抓起来了。没本事脾气还大,到处惹事迟早把衡国公拖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