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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门画派(上)

    拖把沿着窗台滴落水珠,搪瓷脸盆里栽满小葱,巷子叫五峰园弄,名字来源园里五块太湖石,传说是前朝遗物。

    包裹鼓囊囊,背包下的张茂府倚着丈人峰喘着粗气,“大好天气,能不能不要打打杀杀!”

    如细雨般的丝线从天空降落,气息未定的胖男人极不协调的扭身躲过丝线交织成的狂风暴雨,丝线如箭簇般在山石表面砸出洼坑。

    男人边跑边回首,从背后包裹皮抓出一把木质零件,零件在空中自动组装,一件金丝楠外嵌祥云纹的木质算盘滑到男人脚下,张茂府颠了下身后的宝贝,挑了挑眉:“说到底,锦绣山庄这么多年纵横江湖无非就那么几招。”

    “呵。”

    女人纤长手指交叉转动,叽喳鸟鸣在公园盘旋,男人冷笑几声望向身后不停追赶的窈窕女人,女人袖中钻出的丝线相互缠绕,在上空快速交织出一头五彩雄鸡,

    男人脸色逐渐难堪,与丝线婆娘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张茂府自然清楚被丝线缠绕上的麻烦,随着丝线交织完全,锦绣雄鸡扑棱着翅膀上下翻飞径直冲向男人,

    “你什么时候学的双面绣?”

    公鸡丝线再度袭来,旋转的算珠在青石板旋转出火花,孙茂府准备溜之大吉的念头被女人提早看穿。

    双袖缠满丝线的女人脚尖点地,绣花鞋轻盈灵动,一股向上气旋托着玉足落在假山之上,疲于奔命的胖男人踩着算珠高速运作的红木算盘,匠器市场估值的A级的机巧算盘是张茂府心尖上的宝贝,甚至门主用家传的他也没有换,短距离,比不上长途通勤的风筝,但高手之间的脱身仅仅在瞬息之间。

    翅膀张合间喷出大量丝线的五彩公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

    “我还奇怪,二品独有的‘以绣化物’你是怎么用出来的,都是这么多年老朋友了,姐姐你要是有这本事,我破烂王爷早就是你针下亡魂了。”男人左右高速躲避高速的针线,不忘开口嘲讽道:“玉娘要不你从了我吧,我的铸甲术加上你们锦绣山庄的万紫千山,咱姐弟就是圈里的神雕侠侣。”

    女人因过度消耗,皮肤渗出细密汗珠。对于男人的轻浮言论,她也没有精力去回答,但有一点男人没说错,长期的交手让他们之间太过了解,

    本以暗器见长的手段在男人面前已经毫无神秘感,跨境使用锦公鸡。锦绣山庄除了那一招半式的秘术,压箱底的密技也只传给嫡系绣娘,即便是天资碾压师门的天才绣娘,她也没有任何修习的资格。女人不服输地飞跃到湖石上,袖中的丝线将整块山石裹成五彩粽子。

    “哟!姐你这是提前给夫君我包上端午粽子了?”张茂府贱笑道。

    山石轰然倒塌,丝线如跗骨之蛆紧紧汲取着山石传来的能量,女人一口鲜血吐出,蹲下身死死盯着呆在原地愣神的胖男人:“你!去死!”

    “我的亲姐姐!你疯了吗!”男人猛蹬几下地面,算珠裹挟着周边气流,张茂府松开脚用力踏,算盘斜四十五度角冲向调整气息的女人。

    二级改造,如意金箍棒!

    疾驰在空中的算盘猛地放大百倍,成为算盘战车,锦袍女人双目猩红,只得放弃对于百年山石的完全吸收,丝线回拢自身十几根丝线为一组,用丝线组成的硬壳吃下算盘车的猛撞,事先预留出的丝线从背后向男人袭来

    “姐姐!冷静可以吗!犯不上啊,确实犯不上!”

    男人倍感惊慌,花园中这块沉甸百年的山石能保存至今而没被挖掘的重要原因之一

    原本细如发丝的线条长成手腕粗细,而那只垂垂昏睡的公鸡此刻也斗志昂扬,扑腾着翅膀向男人俯冲。张茂府自己的优柔寡断,将宁可受伤也不愿松开的破包袱皮抖开,一大堆破铜烂铁不断掉落,就像叮当猫的口袋。

    而女人捂着头表情痛苦,早就将此行目的丢在脑后,丝线仍不断飞向胖男人的左右。

    一道黑影从走廊后处闪过,被三根能捣碎地砖的恐怖丝线砸飞五米远,而黑影看似笨拙,实际是为了将刚刚拆封的画轴塞到张茂府身下,画卷徐徐展开,从口袋里掉落的各式破铜烂铁,老式家具,玩具旧书能塞满小杂货间的杂物被牢牢吸入画卷之中。

    “好你个破烂王爷,你这是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往你那口袋里塞,这么好的百相袋是让你用真是可惜了。”小象滑梯上,白袍书生笑道。

    “好你个白面馒头,不敢光明正大的比试比试,比女人还女人!”张茂府抵挡着蜂拥而至的丝线攻击,不断叫嚣着。

    书生手持墨笔凭空而画,只见数丈之外的空白画卷上,凭空出现几缕线条,两名仕女手持蒲扇,摇曳清风。

    画卷正中心出现小型旋风式气流,将口袋中的物件一件件吸入画卷中,在画卷关闭的刹那,寒光突至,一柄巴掌长短的短剑先是斩断书生最为得意的毛笔,随后抵在书生脖颈上。

    “画卷给我。”男孩的话如剑刃冰冷,书生笑着打量着那把出招无声的短剑,如水晶般剔透的剑身内嵌花纹,在太阳光照射下花纹蠢蠢欲动。

    “鱼肠剑,器录中排名第二十七,古剑谱排名第八。”书生眯着眼挑了下嘴角,举起双手叹气道:“藏了这么久,这次怎么忍不住了?让我猜猜,用剑的好手不少,在姑苏城就稀缺了。如果和这帮老家伙一样赖在这这么多年,年龄又不对,看来是背后有高人。”

    “白面馒头!你有时间唠叨帮帮兄弟行不行!”丝线还在男人身前狂轰乱炸,百相袋也只能抵挡住身体前的攻击,张茂府就像斗牛士不断用布袋遮挡四面八方传来的攻势。

    “这就不好推测了,”

    张茂府干脆捡起地上的画卷护在胸前“谁救我,东西就给谁!”

    男孩手一抖便要了结书生性命,书生眉峰一皱嘴中吐出漆黑弹丸,弹丸在男孩鼻尖处炸开,滚滚浓雾呛得男孩一时丢了视线,而书生弹腿起身,安稳落在十几米远的围墙上,脖颈短剑划过处一层薄皮裂开。书生没再多话,脸色阴沉地用手指在空中画圆。

    男孩没有再追击脱身的中年书生,只是疑惑地看向书生的脖颈,他很信任自己的剑,甚至远超对于手脚的信任,男人的脸部手部裸露在外的皮肤如蛇蜕般脱皮,就像在宿舍小电视里看到一部名叫“画皮”的电视剧,狐狸精幻化成人形揭开面皮,这是少年为数不多的童年阴影。面皮慢慢剥落在空气中挥发成碎纸

    直至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庞,男孩极度相信自己的剑,歪着头看着男人怒气腾腾的面容,毫不在意地用袖口蹭了蹭刀身,脚一蹬地飞速奔向张茂府,张茂府背后伤痕累累,苦着脸守着卷轴,至于直指自己的浓厚杀意,男人从怀中掏出木条穿插制成的小玩具,超市里售价三元的鲁班锁也叫孔明锁,男人轻轻一抛几根木条长了眼般的追着持剑少年,少年凌空一翻,周身白光翻飞,六根木条被切分得七零八碎

    还没等少年落地,被切分得凄惨的木条自然生长回原来模样,六根木条在短短几秒便分裂成十二根,依旧如跟屁虫般追着少年身后,才落地的少年滚身躲避,再次刀影闪烁,十二根,二十四根密密麻麻的小木棍跟在不断跟在身后,可怕的是每一次运刀少年能感受木条无论是速度还是坚硬度都在上升,他不敢再砍,只能凭着公园复杂地势狼狈闪躲。

    “神木山的,”

    被忽视的书生露出原本样貌,甚至处于半入魔状态的锦袍女人顿了顿身形不可置信地看着大变模样的男人,嘶哑道:“原来是你!久负清誉的吴门画派原来才是最不守规矩的,我家掌门知道了定会来讨个公道。”

    “吴门画派的陈掌门,作为书画门类的佼佼者,西泠印社定的规矩您不该忘吧?十年前各门派不允许核心骨干插手姑苏的条例不也是你们定的吗,在自家地盘上果然豪横,还是书画流派的灵官都是像您这么虚伪。”

    “呵呵呵”本应是正青春的年轻人换了副中年人面孔,居高临下的望着后辈:

    “锦绣山庄外门弟子和铃铛岛货郎,的确不是核心。”陈正友阴阳怪气道:“十四岁自学单面织的绣娘和单独制作灵器的匠师,各家心里打着什么主意不早就放在明面了吗?只不过我陈某人更直白罢了。凡事要认命,这麒麟祥瑞落入了姑苏就证明我吴门画派有此机缘,你们又何必做无用功!”

    “陈掌门说的是。”张茂府拍拍滚圆肚子,将画卷平铺在地上,布袋里攒下的那堆家业以水墨画形式跃然纸上:“陈掌门,东西我们让了,您请便。”

    “怂包!”女人逐渐恢复理智,她也后怕刚刚发生的半入魔状态。莫名的好胜心险些将她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呵呵,东西自然是我的。”陈正友正了正衣襟,少年的刺杀让他感受到很多年都不曾有过的濒死感,还好有擅长人物画的门徒量身定制了套“画衣”,不然他也不敢在杀伐果断少年刀下托大:“不过你们嘛,我觉得两家弟子内斗双双殒命这个结局很是不错。”

    “陈掌门,虽然咱俩年纪差不多,可惜入门晚,在圈里确实算后辈,长辈对后辈教训教训就行了,总要给个成长机会吧?”张茂府人畜无害笑答道。

    “破烂王爷,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铃铛岛家大业大我们惹不起,现在我要放你走,下午我们吴门画派就会被你们的木牛稽查队包围,玉娘性子倒是性子烈,这么多年被打发到姑苏也没回去看过一眼,但在我这里,你们都得留下,吴门画派会补上新山石,石头在上面,你们埋葬在下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