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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好学问

    林翊揉了揉额头:好吧,又一个讲原则的,这时候倒懂得先来后到!

    林翊本想扭头就走,身为一个现代人,接连两次,有种智商受到侮辱的感觉,只是还未转身,心中一动,开口说道:“一文!”

    林翊话一出口,对面丫鬟先是错愕片刻,反应过来,当即脱口而出:“两文!”

    一旁的摊主脸色一变,他这本书,就算平常,也得卖到十七八文钱,毕竟是手抄本,除过纸钱和人工,也挣不了几文,一时贪心,忘了说底价,不过还没等他开口,林翊这边已然拱着手笑道:

    “成交,恭喜两位!”

    说罢,转身离开,疾行两步,余光瞥见,还没等那丫鬟反应过来,摊主连忙一把夺过书,怨恨的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林翊。至于两位姑娘和摊主如何扯皮,就不关他的事了,直到听见几句争吵,围观了三五个人,林翊心中没来由的一阵舒畅,原来做个伪君子,也是一件开心的事。

    看到街边有卖兔子,思索一阵,其实养几只兔子也行,比起鸡鸭,占地少,好打理,卫生一些,更重要的,早晨不用听到打鸣。

    就这样,付了钱,还额外送了个笼子,十只小兔,养上两个月,就能开伙,每月三只,能吃到明年开春。

    一时兴起,路上又买了鱼篓子,经过铁匠铺,打了几个鱼钩,眼看着两只手已经占满,心情不错的打道回府,似乎对接下来一段时间的生活,有了新的安排。

    回程时为了避免尴尬,绕开书摊,走了一段弯路,这段小插曲,作为茶余饭后的调剂,便一笑而过。

    午阳节当日,柳婶难得的阔绰了一回,割了点猪肉,包了肉粽,给林翊送了几个,也是搭伙后的第一次,在碗底找到了肉丝。

    眼看入冬,气温急转直下,南方的湿冷,让林翊有些无所适从。这个年代还没开始推广棉花,保温手段五花八门,富贵人家有动物皮毛,次一些的也会有麻,最不济的,便是衣服被褥中夹干草。

    林翊家中,倒是有一床丝麻被褥,保温尚且不足,更谈不上舒适。他有想过借鉴北方,盘个火炕之类,但恐怕柴火又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况且火炕这种东西,都是连着锅灶,他平日间不开火,只为烧炕,实在是有些浪费。

    至于取暖,更是奢侈的愿景,火塘或者炉子倒还好说,但是木炭,那是按斤来卖的,而且相比于煤炭,产热低,就林家这点家底,实在不够他烧的。

    其实话说回来,所有的问题,归根结底,都是一个钱的问题,他不禁想起来后世经常提到的一句话:“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对于先前的无所作为,随遇而安想法,在经过吃饭问题,有所动摇之后,面临即将到来的寒冬,又不得不被他重新审视。

    洒下鱼钩,卧在草丛,阳光落在脸上,温暖惬意,随手翻看手上书本,要是没有温饱问题,说真的,他不介意如此荒度一生。

    这是一本描写楚国境内的见闻,十数年前,一个叫做雁荡山的地方,接连三天雷雨大作之后,有村民见到山上道观中,仙人白日飞升,踏紫云而去,自此那个名叫“紫云观”的道观,一度香火鼎盛,求仙问道者,络绎不绝。

    “渡劫?”林翊嘴角微翘,脑中不自觉的冒出这两个字,心下同时腹诽,原来炒作,古已有之!

    “小哥,鱼咬饵了,还不收杆!”

    说话的是一个六旬年纪的小老头,头发胡子白了一小半,穿着一身素衣草鞋,衣摆高高拉起,别在腰间,露出两条黝黑的小腿,沾着泥点。

    老头姓严,这几天钓鱼,与林翊打过几次交道,熟稔之后,林翊也不客气,直呼他作老严。对于这样的称呼,老严也没有端出长辈架子,并且颇有些受用,似乎有点忘年交的意思。

    “你这老头儿,就是有鱼,也得让你吓跑了!”林翊笑着打趣,不急不缓的放下书,竹竿挑起,溅出一片水花,一条不足寸长,通体透白的小鱼跃出水面,鱼鳞反射着阳光,缓缓落入林翊手中。

    从鱼钩上取下,看了两眼,随手一扔,小白鱼再次落入水中,开膛破肚之后,恐怕也就塞个牙缝。

    “小哥,你那饵料,再给一些!”老严见林翊就这样丢掉小鱼,颇有些可惜,不过脸上却是嘿嘿一笑,堆着不少褶子,黝黑的面颊,两只眼睛透着狡黠。

    “饵料没带够?”几日间,林翊借着独到的鱼饵,俨然成了附近钓友中的名人。本是抱着打发时间的态度,顺便改善一下伙食,不成想他这配方,倒是正合秦淮河中的鱼虾口味,每日都能钓上来十几条两三斤的大鱼。他又不得不跑了两家酒楼,除了留下两条交给柳婶,剩下的还能换些酒钱,着实意外之财。

    “这不是没有小哥你配的好吗!”老严讪讪一笑,少有的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手上却是没有停下,抓了一把鱼饵,又是恭维一番,到一旁自己上饵去了。

    林翊抿嘴摇了摇头,随着天气转冷,一天当中,也就中午这会还能适合垂钓,到了傍晚,寒气一上来,河岸上也就呆不住了。

    林翊很是享受这样的生活,钓鱼,看书,晒着太阳,还能换点吃喝,不用操心事业,也不用头疼人际,只是即将到来的冬天,是个不小的挑战。

    “小哥,聊聊!”日头过了正午,一个五六十岁的小老头,趁着这会没鱼,顺势坐在了林翊身旁。

    这老头姓许,林翊认得,但是没说过话,也是这几天经常来垂钓的,好像与老严熟识。老许在身量上较老严能魁梧些,腰杆也直,穿着上虽然也是朴素,却明显讲究了不少,两相比较,一看就是两个阶层的人。林翊猜测,两个老头恐怕也仅限于钓友之间的关系,不过目的却是不同,老严更多的,当作一份生计,老许则纯粹与林翊相似,爱好使然。

    “老朽观察了小哥好几天,心中有些疑问,就冒昧过来讨饶了!”眼睛扫过林翊脚下的《工谱集》,老许掸了掸裤腿上的泥土。

    《工谱集》,有点类似后世的《天工开物》,是一本汇编了前朝和当下的工匠技艺,从机械讲到造纸,纺织到采矿,可谓五花八门,用后世的话来讲,就是一本科学技术方面的百科全书。

    “是许老吧,老严跟我说起过,有什么事,直言就是。”这种情况,几天来,林翊碰到过好几拨,有些是像老严一样,见他收获颇丰,过来取经,或是打打秋风,讨要一些饵料,有些则纯粹是攀谈一二。

    “小哥见外了,跟严老头一样,唤我一声老许就行!”

    林翊笑着点了点头,能看出来,都是洒脱之人,倒也没什么可矫情的。不经意间,扫过老许衣领下,一枚碧绿玉石若隐若现。

    “小哥是读书人吧,不知道表字为何?”

    “言其!”

    “之字于归,言秣其驹!令尊倒是有心了!”老许思忖片刻,抚着胡须点头说道。

    林翊略微一愣,这不正是他表字的出处吗?眼前这老头看来不简单,腹中诗华,信手拈来,可不是随便读两天书就能行的。

    “许老好学问!”拱了拱手,林翊由衷的表达了一番尊重,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对于文人,他都有着莫名的好感,可能也是由于自己常年与书本打交道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