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上工（一）

    卯时就有管事的人在院子里敲了起床钟，声音不大，不仔细听听不见，想必是怕大声了吵着主人家。田玉生就随房间里其他人起来了，大家对于昨晚上新来的人表现出来足够的漠视或者说是淡然。

    都是打工谋生的，长期的贫穷已经压住了大家对陌生人的温暖和好奇，再者当时田玉生来的时间太晚了，大家都已经入睡，被打扰后的不悦还在心中。

    不一会儿所有下人就集合完毕了，田玉生小心四处看了下，不禁咋舌，这后院仅管洗衣打扫的下人就四五十号人，还不含护卫和厨房以及高一级的管事下人们，这吴家真是家大业大啊。

    简单训话后，大家就各司其职先到自己的岗位上把每日早晨应做事务完成，早饭一般都是等早晨应做的工作完成后才开始派发。

    赵婆子把田玉生叫到了一边，除了一般新人都要单独提点几句，也要把田玉生的名牌给她，田玉生摸着木质的吴家下人专用名牌，感慨吴家办事效率之高，昨天晚上自己才到，今天所有的死契手续和登记手续就全部办理完成。在田玉生惊讶的时候赵婆子也上下打量着她，瞅着眼前这个孩子除了身形单薄了些，手上长做活的老茧和不多话的脾气让找赵婆子很满意，一看就是在家里做惯了活的，话不多不聒噪，少给自己惹祸事：“以后你就跟着我赵婆子做事了，吩咐你的什么就做什么，不懂就问，但是不该问的别问，少和其他人打听吴府的事情，吴府可不喜欢嚼舌根的下人。吴家混个差事不容易，离了这里，再想找个条件好的主人家，这青城可就没有了”。

    “谢赵管事提点，一定谨遵赵管事训话”。田玉生说此话的时候将腰弯到了极致，对上级谦逊是本分，对平辈谦逊是和善，对下级谦逊是高贵，对所有人谦逊是安全。在别人手下做事，态度一定摆端正，父亲曾经告诉她，人这一辈子想勉强活好，唯有把做事和做人这两项放心里，分内事一定要按时主动积极做好，别人提一句做一下是大忌讳，做完了还得给吩咐的人汇报一下，让人家知道了心里有个数；做人虽然复杂，但是谨记低调谦逊四字，人前不落任何人面子，把别人抬高了，也就不会犯错。想到这里，田玉生的腰弯得更低了。

    吴家洗衣服很是讲究，先将脏衣服用皂角洗干净一旁待用，在大锅中放入米汤水或淘米水小火煮开，再把衣服放入温浆水中，顺时针搅拌衣服让衣服吃透浆水，浸泡三五分钟，然后捞出用清水漂净晾干，晾干后还不能立即送回去各房分管内务小厮或丫鬟，还需熏那几个主子喜爱的味道一个时辰，确保衣服已经上香后方可叠好送出，并且要在最上面放张精致时辰卡，明确是哪位主子的衣服于多久送出，以便所有流程的时间都是精细管控，一个小小的工作都如此严谨，可见吴家整体管事的高要求和高标准。有些精细的布料不过水，单独有清洗的方式方法，这些赵婆子都一一讲述，并且现场示范了一遍。赵婆子这些年带过人多了，知道新人上手最少犯错的方法就是自己带着讲一遍，做一遍，再让新人上手，当着自己的面来一遍，就不会出什么大的纰漏。

    赵婆子并不算是良善的人，这么认真教育新人，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更轻松些。想想也是，下面的人会做事、能做事，那么管事的人自然也就轻松了，还能有时间和老姐妹唠唠嗑，探听下最新消息，了解主人家的动态是作为下人必备工作，不然怎么冲撞了主人家挨了板子都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而且很多时候如果只是口头教学，很多新人都没有接触过这么多布料，一旦出错，自己难免担个教导无方的罪名。

    和田玉生一起浆洗搭手的是个比她看起来略微大点的胖姑娘，大家都叫她李丫头，是府上签了三年用工的下人，已经入府一年，对这里的环境完全熟悉了。按她所说的计划，剩下两年期限到了，自己也攒了点陪嫁银子，出去找个靠得住的人家许了，相夫教子也算是比较好的出路。李丫头爱笑，脸上右颊有个小酒窝，笑起来很甜。

    爱笑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好脸好色是外出行走的不二法门，李丫头在下人中的关系都很融洽。

    对于田玉生的到来，她表示出了极大的热情，毕竟多个人浆洗，自己的工作量就少了很多，有时间能做点针线活出去卖了赚些体己钱，吴家给的月例银子不少，但谁都想手里多分钱，这世道说变就变，穷人家攒钱越多，安全感就越充足。

    而且在工作当中，只有你的工作有人能够接手了，你才能去做其他事情，否则你的工作一直没有人能够接手，你就只能一直重复做一样的事情，周而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