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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相见(二)

    因时间已经来不及,田玉生来到隔壁刘三伯家,刘三伯一家均良善,虽有着小民的斤斤计较,这么些年却没少救济田玉生家,刘三伯最常念叨的一句话就是远亲不如近邻。

    前五年那场天降蝗虫灾害导致田间颗粒无收,田玉生及其父亲就是靠着刘三伯家隔三差五送过来的红薯才勉强活了下来。所以田玉生非常信任刘三伯,将已经有了自己手心温度的银两给了刘三伯,请刘三伯将父亲安葬在已经给村长报备过的地方,偶尔有时间看顾一下再无人居住的房屋,田玉生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就离开了,毕竟家里也没有什么可带走的。刘三伯小心翼翼将田玉生卖身的纹银装在银袋子里,望着渐行渐远的小小的背影叹了口气,贫穷有的时候是原罪,只有身处于贫穷的人才知道其中心酸与无奈,这孩子,以后得一个人在这苍茫人世间行走了。

    田玉生紧赶慢赶,终于在吴月要求的时间前来到了吴家后门,报看门小厮后被带进了下人居住的小院前。吴家下人待遇在这青城中算是数一数二的,下人也有居住的地方,且还有一个院子供下人无事时透气休憩。

    吴月原本不姓吴,是跟了吴家很多年且经历了多次考察后才被赐予家姓,这代表着他算吴家信任之人,可对外行使吴家很多权利。吴家被赐予家姓的人,除了月例银子高出一般奴仆,还有专门独立的小间房屋,并且打扫下人会每隔两天就给独立小间房屋打扫一次,也算是吴家半个管事的人。

    看着眼前小豆芽般的人,吴月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指挥婆子带田玉生去下人专门洗漱的公区收拾自己,也就一盏茶的时间,田玉生将自己洗干净后仍旧穿着自己的破衣烂衫来到吴月面前,吴月冷冷看了眼婆子,这婆子好生没有眼力见,如此怎能带去给老爷,污了老爷眼睛可是能担待的,得好好给培训下人的管事说道几句,这办事能力不行的也就别在吴府待下去了。

    最终田玉生穿着吴家下人的衣服出现在了吴老爷面前,吴老爷正看着下人送来的账本,未理会低眉顺眼跪在地上的田玉生,田玉生乖巧地跪在地上,双手安分地掌在额头前方,即使膝盖和小腿处已经麻木抽疼,也未发出分毫动静。父亲曾教导过她,越是难受的时候,越要沉住气,等你熬过了,也就胜利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田玉生浑身都开始渗出疼痛的汗水,逐渐汇聚滴落,吴老爷也终于看完了账本,看着眼前跪着的小人儿说道:“抬起头来”。田玉生努力控制着自己酸软的脖颈缓慢抬起自己的额头。吴老爷仔细端详了下,此子眼神坚毅且纯粹,额头饱满有福气,五官因皮相枯黄瞅着土气较多,和自己预判的相差无几。

    “家中可还有其他亲人,是否始过字,简略说下你的情况”吴老爷抬起桌上一直被小厮温热的茶水,缓缓抿了一口问道。

    “禀吴大老爷,小的贱名田玉生,今年满十三,乃青城本地人士,家中已无至亲,父亲授过几个字,会家中基本劳作,旁的不会”。田玉生说完恭敬地将头再次低触在地上,在这个社会中,对上位者尽可能表示自己的恭敬,可以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些。

    吴老爷听完田玉生的话愣了下,虽然这个年龄雌雄难辨,但田玉生嗓音中偏向于女性的阴柔让吴老爷不由发问“你是小子还是女郎?”

    “禀吴大老爷,小的为奴婢”,说完此话,田玉生不由担心起来,若这吴家老爷不喜女郎,是否死契不成?那自己的一两纹银得归还,父亲如何安葬?一瞬间心乱如麻起来。

    吴老爷不禁笑了下,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初看这孩子还以为是个小子,要来提炼下陪伴小儿成长也是一种念头,如今是个女郎,可不能放在小儿身边,年岁再长些,若心里杂念多,恐怕扰了小儿长大。想罢说道:“既然你是女郎,便和我初想不同,既然你是死契入府,便去那后院处做些浆洗的活”。

    听到老爷让自己去做浆洗的活,得知死契有效,银两不用退还,田玉生暗暗舒了口气:“谢老爷,小的告退”。

    “爹,你快看我新到手的好东西”,一道男童声音传来,光凭声音中的娇憨语气,就知此子定是家中长辈千宠万疼蜜罐里长大的。随着声音,一个身影闯了进来,只见此子头发分作左右两半,在头顶各扎成一个结,上面绑有上好金边绸带,随其身动而飘扬。田玉生本欲退下,也因此人挡了入门处,而立刻俯身跪下,准备等此人入屋后自行离开。

    “爹,你看这蛐蛐,可是今天李家小子送我的,我瞅着这蛐蛐英勇神武,明儿个定能和赵家老二的常胜将军分个高低”,此子坐在吴老爷子膝盖上,献宝一般摊开手中的蛐蛐,骄傲地看着父亲,等着父亲的夸赞。

    吴老爷子对着幼子满是宠溺,认真看着其实并不感兴趣的蛐蛐:“不错不错,明日定能得胜”。

    田玉生趁着吴家老爷和幼子说话的空档,倒退着出门,临出门时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微抬头看了眼这吴家唯一幼子,见其面如芙蓉,短而黑的眉毛下镶嵌着一对机灵的大眼睛,让人第一眼看去就感到是那样的机灵、俏皮、活泼。

    退出房门后,吴月将田玉生带至管理契约的管事处,叮嘱几句便离开了,田玉生领到了奴婢物资后来到了吴家奴婢房报到,被先安排跟了管浆洗的赵婆子手下。赵婆子正愁天气冷,贵人衣服更换频繁,人手不足发愁,得知来了个死契奴婢,也是开心的。安排住了通铺后告知明日上工时间便离开了,说是通铺,也就是6人一屋子,比寻常百姓家,条件还稍许好些。

    田玉生躺在通铺最里面睁大着眼睛迟迟无法入睡,再如何冷静,也不过十三岁的孩子,父亲在世时,有人告知她每日应做事务,今日起便为了奴籍,生死掌与他人手,说不出的惶恐和迷茫。终究还是困了,在杂乱无章的思绪中田玉生睡了过去,寒月高悬,照着这人世间所有人,好像这轮月是公平的,所有人皆可看,可似乎又有些不公平。毕竟这世间不仅达官贵人,更有一个个贱如蝼蚁的小老百姓,他们的命运从不相同。

    吴一弦和田玉生的初次相见,无任何可值得书写的地方,吴家幼子对田玉生此人毫无印象,甚至没有看过一眼,田玉生对其除了留下一个金童般人儿的看法,再无他想。

    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天差地别的两人都没有想到今后彼此的命运会如此牵绊,田玉生也没有想到自己此后的一生都与这个人直接交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