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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诡异蝗灾

    金黄色的阳光洒在金黄色的麦地里,黄澄澄的一片,甚至有点晃眼。

    麦地里有一大一小两个人在手脚麻利的割着麦子,大的那个看起来三四十岁,长相普通,皮肤略有些黑,中等身高,体态颇为匀称,身上几乎没有多余的肉。

    小的那个大概十四五岁,长相和他有七八分相似,身高也相差无几,只是瘦一些,许多骨节的轮廓都清晰可见。

    在割完又一捆麦子后,那个小的嘴角不由得上扬,声音满带喜意的扭头大声对另一个说到:“老爹,看今年这收成,咱家今年起码能再添上一头牛吧。”

    大的那个闻言转过身来看着那个小的,大笑着说到:“肯定没问题,万里,等咱家再添一头牛,爹去给你说个媳妇吧。”

    “别瞎胡说,老爹。”听到这话,万里有点扭捏,低下头想掩饰自己发红的脸。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咋能是胡说呢。我看你成天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崔雨晴那小妮儿后边儿,怕不是早就看上人家了吧。”万父看着儿子这番窘相,微笑着揶揄道。

    万里此时感觉脸红的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万父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万虎叔!”就在两父子交谈之际,东边突然传出了一阵清脆响亮的呼喊声,那声音越来越近:“俺爹让俺给您送饭来啦。”

    万里闻言抬头一看,一个蹦蹦跳跳的妙龄少女便映入他的眼帘。

    这少女头上顶着一顶金黄色草帽,草帽下一双桃花眼水波流转,一对柳叶眉娟秀婀娜,后面帽檐下露出两根辫子,在金黄色阳光的照射下,映出了醉人的酒红色,与她脸上的酒窝交相辉映,也许是因为经常带着草帽,她的皮肤显得十分白皙通透。

    一件粗布衣服松松垮垮的套在纤细的身子上,随着她的脚步摇动起来,两臂的袖子被她随意的撸了上去,右臂上挎着一个竹篮子,篮子上盖着一块布,布被颠起了一角,露出了下面的大包子,这包子白里透黄,看起来十分有食欲。

    万里看着眼前这少女,一晃神,一大串口水便从嘴角流了出来,待他反应过来,赶忙用胳膊抹去嘴边的口水,心里暗想“幸亏没让我爹看见,要不然,他怕是下巴都要笑掉。”

    万虎当然没空去观察这点小事,他举起右手使劲儿摆动,嘴上配合着大喊:“小崔,我们在这儿呢。”

    万里清楚的看到,父亲喊话时喷出了一大片口水,但这口水的诱因估计和自己的不太一样。

    小崔看到万虎高举的右手,脚上不由得加快了步伐,一路小跑地跑到父子俩的面前。

    “给,”小崔直起右臂,左手轻巧的一抓,就把那一篮包子递到了万虎面前,继续说道:“刚蒸出来的,还冒着热气儿呢。”

    “哈哈,太谢谢你啦。”万虎笑道,“那我就不客气啦。”说罢,便伸出手将小崔递过来的篮子抓在手上,扭头对万里说到:“走,咱们找个地儿吃饭去吧。”

    “嗯...嗯,好。”万里回过神来,赶忙快走几步想要跟上父亲,这几步走的实在有些急切,以至于万里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磕到大脚趾。

    疼的不行不说,还摔了个狗啃泥,使得一旁的崔雨晴憋笑都憋红了脸。

    万里赶忙爬起来,有些恼怒地看了看绊倒自己地方,那地上有一个东西,像是一枚咬入地面的兽齿。

    万里赌气似的踢了那兽齿一脚,结果那兽齿竟纹丝不动,而万里则被兽齿磕得抱着自己的脚哀嚎了起来。

    崔雨晴终于还是绷不住了,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万里羞红了脸,蹲下身去,把那兽齿似的东西扣起来。

    这兽齿不知是什么巨兽的兽齿,万里一只手才堪堪握住。

    万里没有多想,随手将它装入兜里,灰溜溜地跟上了父亲。

    三人走到了麦田边的一个小茅草棚里,草棚里也没什么家具,只有一片还算干净的空地和两个大水壶。

    万虎三步并作两步地钻进草棚里,将篮子放在地上,又急不可耐的掀开篮子上的布,两只手熟练地各抄起一只水壶,随意地将左手上的那个一甩,那水壶就被甩到了万里的手上。

    “小崔,你也来吃点儿呗。”万虎解开水壶,痛饮一大口后说道。

    “不用了,虎叔,俺都在家吃过了,你们快吃吧,吃完我还要把篮子拿回去呢。”崔雨晴笑吟吟地回道。

    “雨晴姐,真谢谢你天天帮我们送饭。”

    “没事儿。”崔雨晴听到万里向她道谢后开心得两只眼睛都眯了起来,开心的应道:“我们家的农活还要麻烦你们俩呢,这是应该的。”

    万里看着少女的如花笑靥,有些不知所措,低下头左看右看,看到了盛包子的篮子,赶忙拿出一个包子啃了起来。

    万里父子两人热火朝天地干了一上午,此刻早已是饥肠辘辘,狼吞虎咽了没一会,就把这一篮包子吃完了。

    万虎抹了抹他的大油嘴,打了个饱嗝后说到:“行了,小崔,你先走吧,今天我们应该就能收完自家麦子了,等收完了立马去帮你家收。”

    “好嘞,叔。”崔雨晴说完,就站起身来,带上篮子,钻出了小棚子。

    “好小子,还说不喜欢人家。”万虎看着小崔走出去后,一脸玩味地看着万里,“刚才吃饭时你的眼珠子恨不得黏人家身上。”

    “绝无此事,刚才你光顾着吃包子,哪来的时间观察这事,天天胡言乱语,真是无聊!”万里毕竟才十几岁,面皮薄的很,万虎如此调侃了他几句,他就有些恼羞成怒了。

    “害,原来你不喜欢啊。”万虎做作地叹了口气,“我还寻思着明天就去帮你说说亲嘞。”

    万里闻言脸羞得通红,却还是忍着一言不发。

    万虎见状,又补上一句:“听说隔壁镇子都有人把聘礼送到人家家门口了,你要是再磨蹭,估计人家孩子都有了。”

    万里一听这话,哪里沉得住气,连忙说道:“要不然,您还是帮我去一趟吧....”

    万虎听到这话就开怀大笑了起来:“放心吧,我们两家可是老相识了,这次由我出马,一定能手到擒来...........”

    父子二人边聊边干,一直干到太阳下了山,两人把今天收的麦子全都装到一个推车上,便合力推着推车一路回了家。

    ……

    这天夜里,万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袋里想的尽是与崔雨晴的过往与可能发生的未来。

    万里与崔雨晴确实关系匪浅,自万里记事时起,两家便是邻居。

    万里母亲去世的早,所以万里打小就是在小崔家的帮衬下长大。

    基本就是两家的父亲去做农活,小崔妈在家做好饭再由这俩小的给这俩爹送去,两家日子就这样过的还算和美。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三年前崔父修葺屋顶时,不慎从房上摔下来,摔断了腿,小镇的郎中倾尽全力也没能将其治好。

    崔父就此失去了大部分劳动能力,崔家的处境一下子就变得十分严峻。

    万虎得知此事后,二话没说就跑到崔家拍着胸脯豪迈的表示:“以后两家的农活哥们儿一人儿包了!”

    从此以后,万虎就带上了刚刚十二岁的万里,将两家的重担扛了过来。

    而崔家也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做饭送饭的任务,两家人就这么过了三年。

    如今万里都已经十五岁,算是成年人了,在这个以农业为主的小镇子,已经可以娶妻生子了。

    而崔雨晴比他大了一岁,正是二八芳龄。

    一般的女子,在这个年纪早该寻一门亲事,洞房花烛了。

    但是毕竟崔父瘫卧在床,算是个累赘,所以即便崔雨晴是附近出了名的吃苦耐劳、秀外慧中,但前来上门提亲的人依旧寥寥无几。

    对于这个和自己一同长大的女孩,万里早已无法想象和她分开会是一种怎样的情形,早就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等家里有了第二头牛就去崔家提亲。

    然而一切并不会那么顺利,隔壁青鹿镇有一家富农的儿子一心习武,故而年龄将近三十却还未娶亲,眼看着武道未能有所成就,此生估计是与武道有缘无份了,心里便升起了娶亲的念头。

    他这个年纪有一点尴尬,与他同龄的要么就是已经结婚了,要么就是成为了寡妇,再剩下的就是一些实在嫁不出去的女子。

    他毕竟有些家业,还是想娶一个个人条件好一点的,如此一来二去,他便看上了大谈镇上的崔雨晴。

    于是就在前两天,请了大谈镇德高望重的赵老太上门说亲。

    万里心里纵然早已百爪挠心,恨不得将赵老太碎尸万段,但表面上却假装毫不在意,丝毫不敢表露出对小崔的爱慕之心。

    俗话说知子莫如父,万里这点小九九早就被万虎洞察的一清二楚,因此,才有了白天父子二人的对话。

    万里的思绪如山中野草,随着风越飞越高,越飘越远,一会幻想起了明天去崔家提亲的情形,一会又想到洞房花烛,又一会取好了孩子的名字,最后连两人葬在哪里都想好了。

    过了一会,万里又开始患得患失:

    她会同意吗?

    她要是拒绝我会不会很尴尬?

    我和我爹一起去,会不会给人家太大压力?

    她会不会觉得我家以他家还没收的麦子为筹码,因此才同意嫁过来,实际上她根本就不喜欢我..........

    就在万里不停地胡思乱想直到半梦半醒的时候,一场巨大的危机已经悄然酝酿出来。

    今夜的大谈安静的异常,平时能听到的鸟语蝉鸣今夜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几丝轻微的风声,仿佛孤魂野鬼哀怨的呢喃。

    惨白的残月摇摇欲坠的挂在天上,与哀怨的风声纠缠在一起,仿佛预示着这即将到来的天灾。

    突然,镇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越来越密。

    只见一片黑压压的阴云挟不可忤逆之势,自南而北向小镇席卷而来。

    这阴云吞天噬月,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原本金黄色的麦子就像这一个个即将支离破碎的家,只剩下寥寥数根麦秆横七竖八地躺在麦地里。

    就在万里即将进入梦乡时,突然被不知道哪传来的呼喊声惊醒。

    这大叫声十分焦急,万里一听到便‘噌’的一声从床上蹿了起来,连上衣都没来得及穿,只能蹬上一条短裤便打开卧室门冲了出去。

    万里家只有两个大男人,对住的方面要求不是很高,整个房子只有一个小客厅和一个卧室,万里睡卧室,万虎睡客厅。

    而冲到客厅的万里却没有看到万虎,只看到被他踹在地上的被子和因开门用力过猛而还在摆动的门。

    万里想也没想就冲出门去,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万里都不打算袖手旁观。

    然而当他冲出门后,一幅让他永生难忘的骇人画面却进入他的眼中:

    密密麻麻的蝗虫从南面向小镇吞噬而来,那蝗虫大的有一人拳头那么大,即便是小的也有人拇指大小。

    密集的虫群遇到什么吃什么,甚至把残月挡的严严实实,连这夜晚最后的光芒也吞噬殆尽。

    在这惊骇的蝗虫风暴面前,一切人力都显得过于渺小,以至于万里大脑一片空白,只张大了嘴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愣着干什么呢,快来帮忙啊!”早一步冲出来的万虎出现在了万里面前,手里拿着两个大笤帚,冲他大喊道。

    万虎将手里的笤帚扔给万里一把,就发疯一般冲向自家粮仓,疯狂的拍打已经开始啃食小麦的蝗虫。

    万里茫然地看看手里的笤帚,又看着数不清的蝗虫在他面前肆意地啃噬他们辛苦了数个月种出来的粮食。

    它们一口接着一口毫不停歇,仿佛口口咬在万里的心上,万里只觉得心如刀绞,天旋地转。

    他之前所有关于明天的想象如同镜花水月、梦幻泡影,被这血淋淋的现实砸的七零八碎,只剩下被蝗虫啃噬后的鸡零狗碎、断壁残垣。

    那蝗虫恣意地咀嚼着、蹦跳着、狂舞着,还有的肆无忌惮的钻到人的身上,仿佛在嘲弄着这些辛勤的劳动者。

    万里恨的咬牙切齿,这粮食明明是他们自己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可为什么那帮该死的害虫却吃得那么理所应当,那么高高在上,那么不可阻挡?

    凭什么?

    随着时间的推移,蝗潮渐渐稀疏了起来。

    万里看着万虎还在疯狂地驱赶着蝗虫,但是手中的笤帚都被啃的只剩下笤帚杆子。

    万里突然觉得万虎有点可笑,就像一只对着大象张牙舞爪的蚂蚁,如此卑微,如此渺小。

    ……

    蝗潮来的快,去的也快。

    不过半个时辰,蝗虫们便扬长而去,只剩给大谈居民们一地的蝗虫屎。

    万虎也终于耗尽了体力,呆坐在地上,一口一口地喘着粗气。

    “为什么会这样?”万里喃喃自语,明明第二天,有机会迎来全新的生活,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了这该死的蝗灾。

    万虎喘匀了气,看了看失魂落魄的万里,宽慰道:“没事儿,儿子……”

    万虎刚说出几个字便停住了,他实在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到儿子。

    “没事儿,爹,不用安慰我了。”万里强装淡定,挤出一丝笑容道。

    父子俩沉默了好一会,万虎才说:“先去睡觉吧,明天爹去想办法,总不会让咱两家饿着”

    “嗯。”万里淡淡地回应。

    可重新躺会床上的万里又怎么睡得着。

    全镇的粮食估计都没能幸免,就算能从隔壁镇买到一定粮食,但毕竟是杯水车薪,能够在这大灾下活下来的,必然寥寥无几。

    那崔家呢?

    崔家本就没有壮劳力,又遇上这大蝗灾,要想度过这个难关,那就只能……

    万里不敢再往下想下去,闭上眼睛,开始苦熬这漫长的夜晚。

    时间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哀求而停下脚步,新的一天如期而至。

    万里感受到了太阳的温度,无奈的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出卧室,看到万虎早已穿戴整齐,坐在床上。

    “我打算好了,趁这几天野物们都在贴秋膘,我进山里去打猎,打来肉之后卖到隔壁镇去换粮,保证咱这个冬天不仅饿不死,还能涨两斤,哈哈。”

    万虎语气听起来很轻松,但万里知道万虎只是不想太让他担心。

    山中打猎,若不是以此为生的猎户,那基本上就是全凭运气。

    运气好些,遇到草兔草鼠之类的,还可以轻松拿下。要是运气不好,遇到山中猛虎,一条人命很可能就这么断送在山里了。

    万虎自然也知道万里的顾虑,解释道:“放心吧,我们昨天和老宋头商量好了的,由他带我们几个壮汉一起去,他可是咱们镇资历最老的猎手了,你就放心吧,哈哈。”

    万里听了这话,心里担忧消去不少,便迫不及待地问到:“爹,雨晴姐她……”

    万虎闻言,整理猎具的手顿了一下,说到:“你崔大伯家毕竟有难处,你要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