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遇到48岁全职干代驾的老夏

    滨海小城的6月晚风清凉，今晚我觉得美风海景酒店肯定喝酒的人不少，还有几个做代驾的老朋友也会来这里，好几天不见了，可以来试试运气。挺喜欢和这群人交流，没有在公司和家里的不自然。

    门前人不多，7:30左右，目测也就是3名代驾人员，从这里面，我看到了老夏。

    老夏在本地一家小有名气的外企工作，给一名外籍技术顾问开车，据说收入不菲，但是，从2020年开始，老夏的日子就过得非常紧巴，他的生活变化很大，从每天开奥迪、喝星巴克，到白天无所事事，晚上开始干代驾。我也是从那个时候认识的老夏。

    去年乍一见面，感觉老夏很斯文，虽然是代驾，夜光背心里面依然穿着整齐的衬衣，下身黑色西裤与黑色皮鞋，给人衣着很正式、很得体的感觉，后来从陆续的聊天不少内情。2020年疫情之后，外籍专家因为市场低迷辞职回国，而公司也因为效益问题难以为继、工资锐减，老夏的独生女正在上初中，老婆是家庭主妇，全凭他工资养活，逼不得已，白天上班、晚上做代驾挣点钱贴补家用，虽然辛苦点，起码还过得去。

    老夏此时正坐在电动车上发呆，我走上前去。

    “老哥早就过来了？”我主动打招呼。

    老夏转头看我，微微一笑：“也没啥别的事，就早早过来了。”

    我习惯性问一句：“嗯嗯，我下班回家吃晚饭过来的，你们下午几点下班？”

    听到我的这句话，老夏白皙、略有富态的脸上闪过一丝苦笑，他淡淡一笑：“我如今是无业游民，全职代驾。”看到我诧异的表情，老夏娓娓道出了近来的变故。

    外企因为效益持续低迷，最近开始裁员，首先协议辞退的就是45岁以上的员工，老夏已经48岁，也在裁员行列，虽然赔了几万块，想到家里正在读初中的女儿和老家的父母，只擅长开车的老夏选择了全职代驾。

    我抿了抿嘴，不知道说什么好。老夏继续自顾自说道：“都说35岁对男人是个坎，其实最可怕的是年近五旬，一事无成，还要重新开始。你说说，为什么我在公司最勤奋，经常上班最早、下班最晚，为什么我还是要被辞退？”说到这里，我听出了他的声音在颤抖。

    其实，我特别想告诉他“你的工作肯定是技术含量不高，容易被人替代，你没有掌握公司的核心业务或者核心技能，而做事勤勉、工作含金量不高的人最容易被替代”，但是，我欲言又止，还是没有说出来。

    那天晚上气氛很尴尬，我们俩有一搭无一搭聊着，老夏心不在焉。不知道为什么，晚上代驾的订单特别少，我和老夏眼巴巴看着每一个从酒店走出来的人，他们基本都是留有1名不喝酒的人专门开车，眼看时间接近9:00，我悄悄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就是为了让坐立不安的老夏早日接单。

    老夏终于被派单了，三个客人都喝酒了，要跨区去16公里外，老夏朝我忙不迭摆摆手，就熟练地开车门请客人上车，然后将自己电动车放进后备箱，自己上车、启动，少顷，这辆宝马X5绝尘而去。

    我微微一笑，打开手机，看到时间，已经是9:21了。

    初夏的夜，带一点闹哄哄的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