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其实，他只是通过夸我来夸自己女儿

    我一般只是周日才会中午上班，接中午客。我很喜欢中午闲适自得的感觉。

    今天骑行在路上，中午时分，人员、车辆往来，川流不息，这种繁华让人心情愉悦。穿行其中，却是举目四望没有熟悉的脸，或许，这就是《忠孝东路走九遍》里面唱到的那样：

    “忠孝东路走九遍

    穿过陌生人潮搜寻你的脸

    有人走的匆忙

    有人爱的甜美

    谁会在意擦肩而过的心碎”。

    只是，此刻的我倒是没有心碎，只是想早一点穿过这陌生人潮赶到我的目的地。

    今天这一单距离市中心比较远，是在郊区的一家温泉酒店。这里原本是一座荒山，不过山石峭立，颇有形状，其态各异。后来，本地一家公司到这里开发旅游，一座五星级温泉酒店拔地而起，所以，来此地消费的，非富即贵。

    到达目的地，接到客人，是一对老夫妇，他们来这里度过周末，中午小酌一杯，从温泉酒店离开，将要去他们女儿家。

    老先生带着眼镜，颇为斯文，头发花白，小小的眼睛闪烁着智慧的光，他很健谈，对于我接单后的标准话术和动作颇感兴趣，倒是老太太不怎么说话。两人坐在后排座后，老太太就一言不发。

    “小伙子，老家哪里的？”老先生饶有兴致问道。

    我略一思忖，感觉你我素昧平生，没必要说的太真实，所以，信口说了一个地址，那是我的大学所在的城市，省里西部。

    “吆，从那么远来到这里呀？那你可是挺有勇气的，年轻人就是要敢于冒险。在这里安家了吗？”老先生不依不饶。

    “对，2010年左右在这里结婚、买房，如今要好好工作养活老婆孩子了，虽然只有一个女儿，还是感觉为了高品质的生活略有压力。”我一下子说了一串，信息量很大，老先生后来想问的问题估计都会涵盖到。

    没想到，老先生的问话不按常理出牌，让我猝不及防。

    “年轻人就是要拼，像我女儿，刚来这里也就是六七十平的小房子，如今在海边买了三百多平的别墅。”老先生一脸陶醉。

    我连忙一脸崇拜地点点头，老人家望女成凤的心愿很希望被别人肯定，借助夸我在夸自己女儿。我一边开车一边快速组织语言试图恭维一下。

    老先生也没有再说话，可能，他也在等待我恭维他的“成功”女儿。

    我不紧不慢说道：“我特别相信‘天道酬勤’这个成语，也非常相信‘天助自助者’这句话，虽然还在拼搏的路上，我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信心，我觉得，您的女儿就是我学习的榜样，让我相信了‘努力就有收获，人人都能成功’这一句话。”

    这一句话很明显让老先生受宠若惊，他脸色微红：“过奖过奖了，我倒是觉得，年轻人努力一下还是很好。你看看，如今每个月我闺女都会在温泉酒店定个客房，然后我们老两口一起来过周末。”老先生说完一脸惬意。

    这个时候，老先生的手机响起来，他接起来，“啊，楠楠啊，我和你妈去你家路上呢…奥，今晚你公公有家族聚会啊…奥，突然定下的…那要不我和你妈去看看宝宝，你们该出去应酬就出去应酬？…奥…奥…那我知道了。”老先生的语言从神采飞扬到逐渐暗淡，我估计他俩可能不去他闺女家了，于是，我轻轻放慢车速。

    老先生不无遗憾告诉老太太：“楠楠公公今晚突然有家族聚会，下午家里人多，让咱俩改天再去。”

    老太太眼角愁云笼罩，摇了摇头：“你看看，这就是高攀的下场，姑娘就该嫁个普通人家，不像这样，大周末看外甥还这么多周折，就好像把闺女卖给他们了，你看看楠楠哪里有一点话语权。”

    老先生脸红了，他看了看我，我装作没听到。不过，其中内情，我基本知道了。

    而后，老先生更改路线，我把他送回了他自己的家。

    而后一路，老先生再也没有说话。

    秋日午后的余晖，将世间诸物，留下或长或短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