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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回 渭水之畔凤求凰 关中奇才楼山子

    龙兴四年

    八月十二,关中平原的雨水稀稀拉拉地下了一夜,今早方才稍歇。

    关中平原又称八百里秦川,是九州在西北最为富饶的一片土地,而其中的渭水,更是如一条玉带般串联起关中平原无数城池重镇,源自陇西高原自西向东,横穿整个关中平原最终汇入灵水,沿途灌溉两岸良田万顷,可以说正是因为有渭水,才造就了丰饶富足的关中之地。

    长安城治下之地被分为八县一城,其中渭县位长安以西,县城就位于渭水以南,紧邻着长安西侧,在渭县县城以北临近河处,有一地名曰古渡口,其间绵延近千里的渭水,至此因河道开阔故而水流平缓,曾是前朝百姓及南北客旅必经的一处码头,后来不知何故竟慢慢荒废掉了。

    古渡口没了客船嚷嚷来惊扰河中鱼虾,反倒成了渔民打鱼的好去处,每日都有左右村庄的渔船在此捕鱼,等鱼虾满仓后他们便会顺流而下,直接前往长安鱼市贩卖自己的收获,换得些许钱币贴补家用,也是在这乱世一个不错的营生了。

    破晓时分,在古渡口北边的一块巨石上,一人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正在此处垂钓,身后不远处的草棚下立着一少年模样的书童,手持鱼篓静静等候。

    在淡淡的晨雾中,渭水两岸杨柳依依,翠绿清新,鱼儿不时在垂入水中的柳枝下嬉戏,又或在盘根之下静静歇息,而远处的渭水之上,渔家撒网正在捕鱼,一静一动,随着薄雾,若隐若现,虚幻的很,所谓:

    翠色连荒岸,烟姿入远楼。影铺秋水面,花落钓人头。

    此时正夏,没了秋天的潇潇索索,满目尽是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北岸不远处的一滩鸥鹭不知被何物惊起,振翅而飞。

    那垂钓之人的握杆之手却依旧稳如泰山。

    不多时,就见一辆马车及随行的数名护卫,从哪处河滩边的林边小道转出,行了一会儿就远远停在柳林边。

    随即,就见一白衫男人手持一竿翠竹黄伞下了马车,犹如踏青的公子独自一人漫步而来,这公子模样甚是俊俏,发髻高高盘起,用青玉发簪束紧,双鬓不留一缕散发,柳叶眉下一双大眼神光内敛,肤若白玉,鼻梁挺隆有度,明媚皓齿,身着圆领白衫,其身形匀称,腰中系着一条锦带,钓着一块君子玉,虎步龙行,款款而来。

    那俊俏的不像话的年轻公子,不多时便迈步来到草棚之下,只见那书童躬身施礼,正要称呼,就见年轻公子摆了摆左手示意莫要出声,随即指了指坐在石头上的钓鱼的人,书童会意浅笑点头,不再说话。

    那公子走到一旁伸头看了看鱼篓,大鱼没有,半尺来长的鱼儿到有三两条,看来这钓者技巧一般。

    看完之后,那公子与那书童就并立于草棚之下,静静等待那垂钓之人。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放大光,而渭水之上薄雾也渐渐散去,那些起早的渔家大多打满了鱼舱乘舟东去,水面上仅仅余下寥寥数艘小舟。

    那仿佛石墩一般许久未动的钓者,这时才稍稍动了动,抬手收了钓竿,缓步走下巨石来到草棚中,脱去蓑衣拿下斗笠,原来是钓者是一位看起来极为普通的年轻人,其肤色略显苍白,看不出来年岁几何,并未蓄须,此时他神色略显憔悴,惟有那双目中透着也其年纪不符的智慧,仿佛经历了无尽岁月的沉淀,一身灰色粗衣,脚上穿着一双草鞋,

    由此可以看出这年轻人乃是一介布衣百姓。

    不过他与那位神俊公子的谈吐却又形成极大的反差。

    只见他看了一眼白衣公子,也只是点头示意却并未说话,而是转向书童轻言道:“老规矩!”

    那书童模样的少年无奈地白了一眼,提着鱼篓便去了水边。

    “今日运气不错,钓了好几条,”白衣公子轻声笑道,“吃鱼好,养身子。”

    他声音甚是好听,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那话语中颇有魔力让人心中欣喜。

    灰衣年轻人轻轻地抖了抖蓑衣上附着的雾水道,“尚公子,可是想来吃鱼?”

    “嗯,吃不下。”尚公子虽然尽力掩饰,但他的眉宇间依然有一股愁云笼罩,随即玩笑道:“你不是号称面相一绝嘛,你算算我找你干嘛?”

    灰衣男子微微叹了口气,将斗笠与蓑衣一并交给回来的书童,“是不是那家子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中!”公子露出两排皓齿笑道:“我今天刚刚得到的消息,他们家老二已经动身去庆阳城了。所以我就来找你商量对策了。”

    “嗯?”灰衣男子略一思索,“这样也好,真金不怕火炼。”

    说完转身就向草棚后的一条隐藏于林间的小路走去。

    “哎~~~那可不行!”白衣公子几步跟上,“我好不容易找到这个帮手,要是被整败了,我怎么办?”

    “若如你所言,他即便来了长安,”灰衣男子闻言停下步子,转身看着白衣公子郑重道,“也帮不了你什么忙。”

    “这天底下能帮我的只有你,”白衣公子神色有些委屈道,“你却不愿帮我。”

    “此事早就与你言明,”灰衣男子再次停下脚步,背对白衣公子回到。

    “是是是~~我知道,你卜卦与相面一样都是一绝嘛,”白衣公子双手抱胸不满道。“所以天机不许。可你也说过我们家尚有一线生机的。”

    “不可说,凡事随缘,”灰衣男子轻声道,“今日鱼少,就不留你吃饭了。”

    说完,灰衣男子带着书童便快步消失在林间小道的尽头。

    白衣公子看着灰衣男子消失,狠狠跺了跺脚,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低声自语道:

    “你清高,你了不起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帮我。”

    许多,白衣公子深吸一口气平缓了自己的心情,才转身缓缓向来路走去。

    小道深处,灰衣男子静静站在林中看着白衣公子那孤独落寞的身影,神情复杂。

    “公子,尚公子虽身在高位,却对你礼遇有加,情同手足,你何不...”

    “不要说了。”灰衣男子沉声道。

    “唉.....”书童将鱼篓一丢,无奈地蹲在地上不再言语。

    灰衣男子望着白衣公子转身离开树林后,依旧许久未动,心中喟叹:

    非我不愿帮你,是为不能。

    那一线生机既是你家,又非你家,一切皆在一念之间,现在必须等待时机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