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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反,还是不反?

    次日,一尘再度被沉寂了许久的韩真,邀至了齐鲁书院的那间雅居。

    而他一张口,便问出了那个老问题。

    “侯爷之志,该作何状?”

    但与前几次不同,韩真的脸上布满了凝重,仿佛这个问题竟蕴含生死劫难一般。

    “先生,你这是?”

    一尘被他的表情所惊,不由感到极为的好奇,如今,海族之患暂时平息,自己的身上理应不该有什么大难才是。

    他不由回想起了,韩真第一次问及这个问题时的情景,那时因为自己的风头太盛,他劝自己及时行乐去化解天子的猜忌。

    难道!

    “回答老夫!”

    韩真摆出了一副动真格的模样,语气坚决,甚至生怕一尘不愿吐露本心,竟直接使出了一道浩然正气加诸其中。

    一尘见状,终于肃清了自己连日来被幸福所冲昏了的头脑。

    于此景,于此刻,他直面内心,认真地叩问自己,自己的心志是否还一如既往。

    韩真是个聪明人,他一向知道,既然他选择匆忙唤自己前来,并问出这个问题,定然是觉察到了什么,或者说,是为了做出什么极为重要的决定。

    先前他三番两次为自己出谋划策,已经充分证明了他绝无坑害自己的恶心,既然如此,他也自然需要待人以诚。

    在静默了几息之后,他像是触到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然后郑重地说出了那个答案:

    借助权柄,直面西方。

    韩真闻言一怔,再度发出了一道叹息,可是在叹息之后,像是因为不甘,他直接聚起气力,问出了一个令得一尘惊呆了的问题:

    “侯爷可愿举义?”

    “举义!”

    一尘被这样的两个字直接定在了原地,那不就是天子眼中的造反吗?

    韩真到底是从哪里获得的勇气,竟然不顾杀头的大罪,堂而皇之地将举义两个字说了出来。

    尽管他当初也曾劝过二皇子干类似的事情,可那是因为二皇子有皇室正统啊!

    而且,那也不过是一次简单的试探,无非是想窥出二皇子的心志,好让他有足够的底气,去采取一些暗处的手段查出那位内奸皇子的所在。

    倘若真的查出来了,而那内奸皇子上位了,才会有举起王旗这一说。

    可当下,韩真却像是突然整了这么一出,将他整个人都整懵了,更重要的是,他的态度,认真地让人觉得有些害怕。

    “韩先生,到底是何出此言呢?”

    当一尘从震惊中缓过来后,不由问出了自己最大的困惑。

    他相信,韩真既然出于对自己的绝对信任,敢直接劝自己举义,必然是经过了某些深思熟虑。

    在一尘的追问下,韩真最终道出了劝他举义的真正实情。

    但他不料竟然是:

    自己不举义,便要暴毙!

    “侯爷自这二次海战归来以后,威势必将再度暴涨,倘如侯爷不辞官,在天子的心中便已然反了七成。”

    “先前老夫问侯爷之志,侯爷依旧是回答,妄图借助权柄,去对抗西方的诡异。”

    “但老夫要告诉你,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倘若天子尚且年轻,又或是太子之位乃是由称贤的二皇子继承,那么一切都还有一线希望。”

    “可是,偏偏这两种情况都不可能发生了。”

    “所以,如果侯爷一直待在帝都,那把杀头的刀子必将再度高悬。”

    “只差一个契机,便会重重地斩下!”

    韩真话毕,一尘蓦然一惊,他向来认为自己的聪明有那么一些,可是单就识人心术这一块与韩真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而且,他相信韩真绝然不可能用这样的话术来故意诱导,或者是诓骗自己。

    如果他所说的这一切是真的,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

    他身在局中而不自知,而韩真却是站在了一个旁观者的立场。

    但他明明才刚被天子推上了神武侯的位置,按照他的想法,一年后的大战自己还有大用,就算天子真的有这样的忌惮,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地就动手啊?

    当一尘问出了这样的疑惑时,韩真却带着讽刺的意味笑了一声。

    “侯爷,老夫说过,天子已经老了。”

    “哪怕是他借助那什么长生不老之药,短暂地保住了生气,但他的心也已经老了。”

    “若是他真的在你身上看到了致命的威胁,将你与窃国者联想在一起,你觉得,还有什么会比保住李氏的帝业更重要的事情吗?”

    “记住,天子哪怕自称一千遍,一万遍的天子,他既不曾称圣,也不曾成仙,便至始至终只是一个凡人。”

    “不要随意用自己的性命,却试探人性!”

    一尘显出如梦初醒的神色,可即便是如此,他还是下不了那样的决心,难道因为害怕天子杀害自己,若不辞官,便要造反?

    “先生,单是这样的理由便选择举义,是否显得太不充分了些?”

    韩真听罢,似乎对一尘的固执感到无奈,他再度叹了一声。

    “老夫再给你讲一个齐王爷的故事吧!”

    “相传有一位齐王爷,在天子称帝之前,素与他交好,两者之间感情颇深。”

    “当年齐王爷凭借着与皇兄之间的亲密关系,甚至还曾截取一口自江南捕获,将要献于天子的美味河鲜。”

    “但你可知后来他的下场吗?”

    “他被一道拥兵自重的罪名给处死了!”

    “可老夫却知道,拥兵自重从来都是一个幌子,一切的起因都只是因为那一口河鲜而已。”

    “另外,老夫还要劝你乘早打消,当世天子乃是明君,与前人不同这样的念头。”

    “你可知齐王爷故事中的天子是谁?”

    “他便是如今的太上皇!”

    “什么!”

    一尘惊呆了,他不料这个原本可能是史籍之中的不实传闻,竟会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若真是如此的话,岂不是!

    弑兄从来都不是当今天子的首创,而是自当年齐王爷之死,便已经埋下的祸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现实宛如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一尘的心头,残酷地让他觉得有些心神战栗,

    可韩真仍旧没有停止炮轰的意思。

    “侯爷以为天子当年发动玄门之变的理由就充分吗?”

    “难道又真的是为了天下百姓?”

    “无非是人欲杀我,我先下手为强罢了!”

    “侯爷不妨再仔细想想,当年太上皇为了一口河鲜都能弑亲,如今的天子为了帝位斩杀一员大将,难道就说不过去吗?”

    “所以,还请侯爷放下心中的芥蒂,单纯地考虑这样的一个问题。”

    “倘若你上位之后,能否拯救如今四面楚歌的唐国?”

    “倘若能,那便请侯爷给老夫一个准确的答复。”

    “你反,还是不反?”

    雅居之内,似刮起了一阵刺骨的妖风,一尘顿觉空气冷瑟,连呼吸都无比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