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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渴求

    在你的世界陷入黑暗时,或许还会有人给你当头一棒。

    我们的善恶都是一体的……

    (一)

    梦羽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底的一片空白,渐渐才看清上面水渍一样的斑驳,原来是房间的天花板,周围安静极了,一股若有若而无的消毒水飘进了鼻腔,她轻微地呼吸,听到旁边有人平静地说:“21号床醒了。”

    她想转过头去看清楚,却感到一阵疲惫袭来,于是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梦羽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医院,已经半夜了。

    她缓缓坐起身,窗外黑漆漆一片,看不到一丝光亮,病房里只有自己,床头前一盏小灯微弱发着光,还有病房外走廊的灯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她突然发现一个事情——好像除了自己的名字和职业能记起来,其他的都想不起来,就像……像是没有过去一样。

    “你醒了?”一个陌生的男声在她身旁响起。

    她一个激灵,抬头望向这个陌生男人,房间光线暗淡,她只能能看到这个男人穿着白大褂,戴着几乎遮住全脸的口罩,双手插在大大的口袋里,腋下夹着一个本子。

    那男人腾出手拿了本子,利落地翻开接着说:“21床,梦羽,教师,对吗?”

    梦羽点了点头,“可是,医生,我不记得事情了……”

    男人伸出食指在口罩外比了一个“嘘”,“你没有问题,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入院的吗?”

    梦羽摇了摇头。

    男人却点了点头,“很好,记住,你是一位非常称职的教师,你很爱你的学生,你入院治疗是因为前天下午你过度疲劳导致的晕厥,你不用担心,明天,你就可以出院,回到你的工作岗位上了。”他刚说完就离开了病房,独留梦羽一个人在昏暗的病房,咽下了无数的问题。

    突然,窗外狂风大作,吹得树叶哗啦乱响,风哨子响极了,不一会儿便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病房的玻璃被雨水敲打着,发出颤抖的声音,梦羽看着窗外,“我到底是谁?”

    (二)

    初夏的阳光总是不打招呼地变得炽热,白云也被悄无声息地蒸发得无影无踪。市第一中心小学的南墙上铺满了绿意初现的爬墙虎,放学后在校园逗留的孩子们正在玩泥巴里裹着的西瓜虫。

    梦羽穿着白衬衫牛仔裤,长发飘飘,从教学楼下来便看到这一幕,心里一喜,“和孩子在一起真好。”她心里默默说。

    “哒哒哒……”几个孩子从楼上奔跑着,从拐角冲下楼梯,背着书包擦着梦羽跑进了阳光里。“你们几个,慢点跑,别摔了。”梦羽在他们身后轻声叫道。

    跑在最后的孩子回头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梦羽一惊,这个笑像是在哪里见过。

    梦羽恢复工作已经一周,她还是没有以前的记忆,却奇迹般地恢复了所有的教学内容的记忆,像是唯一一个自己能记得的东西。

    她对刚才那个孩子的笑不以为意,继续朝办公室走去。

    经过操场旁边的一棵柳树,梦羽看到了一个小女孩蹲在树下,穿着纯白的连衣纱裙,头发扎成了双马尾,背着一个粉色的书包,走近了才发现那个女孩在哭,肩膀耸动,头深深埋在双膝间。

    “你怎么啦?”梦羽走上前,蹲下身,笑着问道。

    那女孩缓缓抬头,看清楚来人,堪堪收住了哭泣,眼里渐渐浮起一丝恐惧。

    “老师,你……”她看着梦羽抽噎着小声说:“老师,我没有考好……”

    梦羽一看,这是她所带班级的一个女孩,名叫王梓萱,学习一直都挺好的,这次语文因为粗心大意,没有考出理想的成绩。

    女孩大大的眼里蓄满了泪水,沾了泪水的睫毛上下扇动,可怜极了,梦羽心里一动,“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和老师交流沟通啊,你拿上这次的试卷,来办公室和老师一起分析吧。”

    王梓萱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天,梦羽在办公室给王梓萱把所有的题都过了一遍,还给写了一个小纸条给王梓萱的妈妈,希望不要责怪王梓萱。

    王梓萱一看字条,瞬间眉眼含笑,高高兴兴地回家了,临走前还冲着梦羽说:“谢谢老师,你变得好好啊。”

    什么意思?梦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回过神时女孩已经不见了,她捏了捏鼻梁,摇摇头继续在办公室批改了几篇作文,然后开始写教案,眼看着夕阳也要消散了她才抬头。

    梦羽望着窗外,远处操场还有几个寄宿在学校的孩子正玩得开心,笑声回荡在操场上空,她伸了个懒腰,长舒一口气,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砰砰砰”

    一阵敲门声惊了梦羽一下,只听门外有个孩子的声音传来,“报告!”微弱得屏住呼吸才能听到。

    梦羽柔声说:“进来吧。”

    推开门的是一个小男孩,三年级的样子,虽然瘦弱,但是眼睛却很大,水盈盈的,可能是刚刚奔跑的缘故,前襟已经湿了,“老师,这是你的东西,我看落在操场的柳树下了。”

    梦羽定睛一看,是一个棍子。

    (三)

    梦羽回到家,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那根棍子一直在她心头挥之不去,那根棍子怎么会是她的,她从来不用棍子的,她倒是知道隔壁班的张老师喜欢用棍子讲课,甚至是“敲打”学生,她打算明天去问问。

    想着想着,梦羽就渐渐进入了梦香。

    “嘟——嘟——嘟——”

    手机的震动把梦羽从睡梦中惊醒,摸黑开了灯,四下慌乱地翻找手机,无意中看到窗外的天还黑着,泛着星光。

    没有来电显示,她接起电话:“喂,您好?”

    手机那边没有回应,只能听得见一个孩子的抽泣声。

    “喂,您好?有人……”

    “嘟嘟嘟嘟……”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梦羽看了一下表,晚上11:30,还早,继续睡,她又倒头睡下了。

    “嘟——嘟——嘟——”

    又是一阵电话震动,梦羽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还是那个号码,她接听手机声音有些许地不耐烦:“喂?谁啊?”

    这回,电话那头有了回应,一个女声问道:“是梦羽老师吗?”

    “我是”

    那边继续问:“请问,你睡了吗?”

    梦羽在心里默念,这不是废话吗,这么晚了,“你是谁?我已经睡下了。”

    突然,那边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像是掐着嗓子用最高的声音说话,有些让人毛骨悚然的怪异感,“你为什么能睡觉?都怪你,一切都是你布置了作业,她都不能睡,她都不能睡,她都不能睡……”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梦羽愣在原地,缓缓拿着手机一看,已经12:00了。

    这一夜梦羽辗转反侧,实在觉得难受睡不着,直到天边微亮,她才闭上眼,陷入了浅眠。

    早晨被闹钟叫醒的梦羽急忙翻开手机,想打电话问一下昨晚那个家长的情况,毕竟她昨天上的是实践课,根本没有布置什么作业,但是她翻遍了所有的通讯记录都没有发现在晚上11:30和12:00的电话。

    (四)

    早上阳光刚刚探出头,就被几朵乌云给掩盖了。变天了,风一起,似乎是要下雨了。

    梦羽走在去学校的路上,想着昨天晚上的事情,魂不守舍,只听身后有个人叫她:“梦羽老师?”

    她回过头,看见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牵着王梓萱,王梓萱脸上带着腼腆的笑朝她打招呼,那女人笑着说:“梦羽老师,你好,我是王梓萱的妈妈,昨天真是谢谢你了,我们家王梓萱让你操心了。”

    梦羽勾起嘴角,说:“没事的,都是我们老师应该做的。”

    王梓萱的妈妈和梦羽并排走在一起,边走边聊,突然说道:“老师,昨天我回家太晚了还没有给王梓萱改语文作业,真是很抱歉,我下次一定记着给她改作业。”

    梦羽脚步一滞,一脸不可思议看着她,“王梓萱妈妈,第一,我昨天没有布置作业,第二,我也没有要求家长改作业啊,如果你们把作业改了,那要我们教师做什么呢?”

    王梓萱和她妈妈一样震惊,王梓萱的妈妈皱了眉头,试探着问道:“真的不用批改?”

    “不用啊。”梦羽斩钉截铁地说。

    王梓萱妈妈低头看了一眼王梓萱,然后说,“我知道了,老师,辛苦你啦,我还要上班,王梓萱就交给你了。”话音一落,便转身离去,边走边小声地且没有任何情感地重复同一句话:“不用批改了,不用批改了,不用批改了……”

    梦羽看着王梓萱妈妈的背影,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突然,她发现,王梓萱的妈妈好像没有影子。

    梦羽看了,连忙拉起王梓萱就朝学校快步走去。

    当梦羽拉着王梓萱走进校门时王梓萱拽了拽她,皱着一张小脸,“老师,你为什么骗人?”

    梦羽听了更是纳闷,“什么?”

    “老师,你说过的,我们的作业一定要让家长批改检查签字,上次周芷晴没有完成你还打了她。”王梓萱说话的时候没有一丝胆怯,在梦羽眼里,就像一个孩子的躯壳里装着另一个人。

    梦羽一下子松了手,鸡皮疙瘩爬上她的胳膊,眼神慌张,头也不回地朝办公室走去。

    前两节都没有她的课,梦羽在办公室里批改昨天没有改完了作文,改着改着一抬头就发现对面张老师的桌子上横着昨天的那根棍子。

    (五)

    果然,那棍子就是张老师的,并不是她的,梦羽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一阵铃声响起,居然已经要上课了,她收拾了课本,准备去上课,就在办公室门口遇见刚下课的张老师。

    张老师人到中年,眉目里却都是一种慈祥的感觉,见到梦羽打了声招呼,“梦羽,下节有你的课啊,诶,你怎么还带着这个棍子啊?”

    梦羽一惊,低头一看,那根通体黑色的棍子就拿在她手上。

    梦羽吓得手一松,书,连同那根棍子一起掉落在地上,“哐当——”声音回荡在了空旷的走廊。

    “哎呀,梦羽,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这棍子你不是说扔了吗?怎么又捡回来了?这要让主任看见还不得说你啊。”张老师蹲下身,帮着梦羽捡东西,梦羽如失了魂魄,拿了书就跑走了。

    为什么?为什么棍子会在我手上,我怎么会有这个棍子,我到底是谁?

    梦羽就在班级门口,却没有勇气进去,里面书声琅琅,这就是她想要的职业,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啊,为什么从医院离开就变得不一样了?

    到底失去的是什么样的记忆?

    浑浑噩噩地上完课,从班级后排跑出来一个小男孩拿了一朵花放在了梦羽的书上,“老师,这是去年教师节我没有送你的礼物,今天我把它送给你,老师,你讲课真的好有意思啊。”

    梦羽看着这个小男孩,发现是那天冲她笑的男孩,梦羽脸上绽开一个笑容,弯下身,摸了摸小男孩的头:“谢谢你啊,我很荣幸!”

    小男孩眼睛直直地盯着梦羽,嘴角上扬起一个奇怪的弧度,不像是发自内心的笑,像是有人扯着他的嘴在笑。

    而窗外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朦胧的小雨,整个校园都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

    梦羽看到这诡异的瞬间,不敢迟疑抱着书回到办公室。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她像是泄气一样摊在了办公椅上,正拿出手机看时间,突然弹出了一条新闻,手一滑就点开了。

    新闻里讲一个小学的女老师时常体罚学生,经常扇学生耳光,用棍子打人,最后致一个学生当场坠楼,抢救无效死亡,梦羽看到这里,心里猛然一痛,心想:这样的人就不配做老师,畜生不如。

    新闻中还介绍了那个坠楼的学生,是市第一小学一个女孩,名叫王梓萱。

    再往下看,这个老师最常用的体罚工具就是一根长长的黑色铁棍。

    梦羽呼吸一窒,慢慢转头,发现那根黑色铁棍正泛着光泽躺在她脚下。

    (六)

    市中心医院

    “大夫,我自从出院就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男人依旧穿着白大褂,没有戴口罩的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如纸,他立在窗边看着坐在凳子上愁眉苦脸的梦羽说:“大概是出现了记忆混乱的情况,你不要着急,先去做个全身检查,结果出来了我才能判断。对了,不管多晚,我都会等你。”

    梦羽点点头,垂头丧气地出去了。

    看着梦羽出去后,那男人嘴角勾起一个巨大的弧,与眼里的风平浪静相遇,极其怪异。

    梦羽做完检查已经到晚上了,但是有几项的检查结果要等明天了,可那大夫说不管多晚他都会等,于是梦羽飞奔上楼,打算去给医生说一下,毕竟她还没有这个医生的联系方式。

    到了诊室门口,梦羽推门进去,办公室突然变成了一个教室,在这个教室里,窗明几净,唯一和这个场景格格不入的是一个女老师正挥着一根黑色的棍子朝一个女孩头上打去。

    周围全是惶恐的学生,还有那个倒在地上孩子的惨叫声和哭泣声。

    那个女老师正是自己。

    梦羽突然头痛欲裂,抱着头,看着眼前的景象,不是的,不是我,我那么爱学生,怎么会是我?

    突然一个声音出现在整个空间里,“哈哈哈,严师出高徒,棒棍出孝子,你不打怎么才能教育好学生呢?”

    打人的声音没有停止,那地上的女孩渐渐头破血流,倒在地上血肉模糊。

    梦羽看着“自己”狰狞的面孔,“自己”也看着她,说道:“谁下次不写作业就是这样的下场!”

    一个站在角落里的男孩,正是那个给她送棍子的男孩,瑟缩着哭泣,“自己”转过身,用黑色的棍子指着男孩的头说:“作业家长不签字批改,你还好意思哭?你这是鳄鱼的眼泪!”

    就在这时,周围的学生全部面无表情,机械地异口同声说:“鳄鱼的眼泪不值得同情,鳄鱼的眼泪不值得同情,鳄鱼的眼泪不值得同情……”

    那个“自己”看着梦羽,那张脸越发狰狞地笑着,“你说,是不是啊?”

    “都说的要家校合作,老师任务那么重,凭什么不能让家长改作业?凭什么——”

    梦羽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那张狰狞的面孔吼道:“你是谁?你胡说!”

    “我是你啊,你是我啊,你我一体,何必将我丢下呢?”

    梦羽摇头,将脸埋在手心里,眼泪不自觉地开始流淌,沾湿了双手。

    “不是的,不是我,不是……”

    (七)

    “老师,老师?”

    梦羽被一个声音吸引,恍惚间回过神,发现医院还是医院,就是没有见到那个大夫,她循着声音望去,看到对面站着穿着白色连衣裙的王梓萱,而自己已经站在了诊室的中心。

    梦羽渐渐回了神,带着一丝哭腔问道:“王梓萱?你怎么在这里?”

    王梓萱看着梦羽,疑惑地歪着头,“我不来,你打谁啊?”

    梦羽一听立马往后一退,差点跌倒,然后就眼看着王梓萱脸上开始血迹斑斑,伤口蔓延,血水从她头上汩汩流出,顺着王梓萱小巧稚嫩的脸渐渐滴染了她身上的白色连衣裙。

    梦羽害怕极了,转身正准备开门出去,却赫然发现自己手上,多了一把黑色的铁棍。

    梦羽尖叫一声,“啊——”,将棍子甩了出去。

    “老师,老师?”

    梦羽靠着门,哆嗦着要攀着扶手企图打开门,“你不是王梓萱,你不是……”

    王梓萱笑了起来,“老师,我就是王梓萱啊,我记得我跳下去的时候你一点表情都没有呢。”

    “老师,你手上是什么呀?”

    梦羽一低头,那个棍子还在自己手上。

    “老师,还有一件事,我还没有告诉你。”

    “老师,那天树下……你的影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