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芸众生

    破旧的公寓楼前，女孩抬起头望着四楼的阳台，看了很久。

    一个拎着购物袋的女人从她旁边经过，走了进去。

    时间和周围的人都在一如往常地流动着，只有女孩依旧仰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仿若电池耗尽的机器人。

    “杨薇？你是二班的吧？”一个稚嫩的童音响起，女孩回头看向说话的人，缓慢地点了点头。

    “我是三班的，你在看什么呀？”男孩追问道，对女孩的冷淡态度浑然不觉，一心想知道是什么令她看得入迷。

    女孩依旧没有回答，再次抬头望了望，随后迈步进了楼。

    男孩挠挠头，想继续说些什么，又闭上了嘴，转身离开了。

    一打开门，女孩就闻见了浓烈的酒味，满地的绿色碎片，在白色的灯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此时，卧室里传来男人粗野的鼾声，嚣张地充斥着每一个角落，犹如一条饥肠辘辘的、流着腥臭口水的恶犬。

    旁边洗手间的门紧闭着，隐约传出女人低低的哭泣声。

    女孩躲开碎玻璃，走到洗手间门前，伸出手想敲门，又放下了。

    转而拿起笤帚和簸箕，开始清扫地面。

    在震天的鼾声和压抑的哭声中，女孩将碎玻璃倒进垃圾桶里，用抹布擦去桌上的污迹，拿起面包进了自己的房间。

    随后关门上锁，扔下书包，脱掉衣服，快速钻进被窝里，将身体蜷缩起来，全力地汲取着温暖，静静地感受着心跳。

    这一刻，她的世界就是被窝里的这方小小的空间，温暖的棉被包裹着她，将寒冷、压抑与绝望的气氛隔绝在外。

    闭上眼，似乎一切都不存在了，黑暗吞噬了所有的声音，鼾声和哭泣声越来越远，心里的噪音也逐渐消失，重新变得安宁。

    窗外，寒风呼啸，树枝剧烈摇晃着，枯黄的树叶落了一地。

    车辆疾驰而过，地上的黄叶飘起，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最后落在积雪融化后的泥水里，晃荡着，漫无目的地漂着。

    早晨，杨薇睁开眼，扭头看向窗外，丑陋的黄色建筑傻傻地站在对面，旁边一棵树都没有，一切都死气沉沉的，一点儿也不像春天。

    不知为什么，最近她又开始做梦了，梦中都是儿时的自己，突然泪水划过脸颊，流入耳中，她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抹去脸颊两侧的眼泪，想起昨晚李强喝酒的样子，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拉起被子，蒙住脑袋，再次闭上了眼睛。

    床的另一侧空无一人，枕头上也没有凹陷的痕迹，昨晚李强睡在了另一个房间。

    她知道有什么已经变了，却并不想为此改变什么，只是顺其自然地等待着，等待着有人来画下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