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清明雨

    雨声淅沥，一夜过后，屋后的桐花竟全开了。

    薄雾四溢，轻寒时节。

    云安睡醒出了房间，见千山正对窗品茗，茶香袅袅。

    “醒了。”千山对站在身后的云安说，“我在你房间里放了几件衣服，不及蚕丝云锦，你先凑合穿。等过几日，新衣就制好了。盥洗过后，来尝尝新做的桃花糕。”

    清明嘉景，旧坟新烟。潇潇微雨，做轻寒。

    “这是你做的吗？”云安拈起一块桃花糕随口问道。

    “是。”千山点头，“不过我已许久未做，手艺生疏了些。不知你吃着味道如何？”

    “很好吃。”

    “你喜欢就好。不过今年的桃花将要落尽，若要再做，只能等待明年了。”

    雨打落花，不觉春将深。千山有些遗憾地说。

    “不过要是有人跟我讲讲锦娘的故事，这桃花糕的味道就更好了。”

    千山伸手敲了一下云安的脑袋瓜，“这么想听故事啊？镇上有说书先生，等雨停了我带你去。”

    “真的？”

    “真的。快吃。”

    “好。....不过我还是想知道锦娘的故事。”

    “......”

    绣坊里，门窗都被黑布遮住的屋子里，一个曼妙女子在绣架之前冥思苦想。

    她的四周烛火跳动，手边摆着一颗夜明珠。

    桃红色的锦缎，她已经按照尺寸裁出了衣裙的轮廓，正在想该绣些什么图案上去。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打断了她的思绪。

    几个侍女鱼贯而入，送进来数瓶梨花。

    梨枝潮湿，花瓣上雨露未干，散着冷气。

    “外头下雨了？”她问。

    “是啊，今日清明。小雨自昨夜开始，此时仍未停。”一个侍女回答她。

    又是一年清明，闻言，她眼中泛起哀愁。

    侍女们把花瓶摆好之后就出去了，室内恢复了寂静。

    她的目光又重新回到面前的锦缎上。

    细雨如丝，梨花胜雪。她心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白雪梨花红粉桃。倒是相衬。天资灵秀，意气舒高洁。花和人也很相衬。”

    昨日屏风之前，她见过那位姑娘，浑似姑射真人。

    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天，直到日暮，满地落花。

    云安神力全无，为了受伤的人，只能哀求千山去昆仑寻那可再生血肉的雪莲。

    “多养些时日，那些血肉自然会长回来的。”千山拒绝道。

    “听说凡人就算是寻常的伤筋动骨亦很费时日，他半个臂膀的血肉都被削掉了，要想痊愈，恐怕要很久很久吧。你忍心看他受折磨？”

    “我有何不忍心的？他受不受折磨与我何干？”

    “可他与我气息相连，他受折磨，我也不好过啊。师父，难道你忍心看我受折磨？师父，师父---”

    “好了好了，既然我的乖徒儿求我，那我就勉为其难跑一趟吧。”

    云安这副可怜撒娇的模样，千山着实抵挡不了。

    “多谢师父！”

    ......

    绣坊。

    烛火跳动的暗室之中，多了一扇屏风。符咒悬空，在法阵的运转之下，一女子的魂魄自屏风而出，顷刻之间，法阵之中绽放出一朵雪莲。

    晶莹剔透的雪莲包裹住了魂魄......

    莹莹烛火之下，柳维明躺在法阵之中，身上爬满了血红色的虫子。它们啃噬了他的血肉，留下了一具白骨。

    那些试图逃脱的虫子被法阵吞噬，已经合拢的雪莲缓缓舒张开来，落于白骨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