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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夜入湖亭

    今夜的扬州没有往日来的繁华,许是大雨初停的缘故,浓云还未及散开,星光与月色都无法降临在这静谧的城市,有摇橹的声音从桥侧传来,柳仲溪与立于桥头,望着河水,良久他鼓起勇气转身走向柳府。

    此刻柳府前已不是张康赵杰或者任何一个家丁,取而代之的是东厂带刀侍卫。

    “什么人!”

    柳仲溪刚要跨步迈进大门,便被二人执刀挡住。听口气,似乎极为不善。

    “我是柳仲溪,柳云钊是我爹,这里是我家,你们凭什么拦我!”柳仲溪回头扫视了一眼街角,见叶老天师此刻正佯装在巷口酣睡,他也是正因如此,才有底气朝那二人喊道。

    二人闻言对视片刻,随即其中一人转身向府内走去,显是要向某人通报。

    而此时的方宝船正在柳府大厅中等待搜查的结果,而柳云钊等人在旁已等待半日有余,其间除非紧急的事情,否则片刻不得离开。

    不多时有两名东厂侍卫一个由东而来,另一个自西门外匆匆跑进,先进的一个上前轻声与方宝船禀报道:“里里外外全部都已经搜查过了,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也没有云玉铮的急信送来。”

    柳云钊的位置离方宝船并不远,听到这个消息,端的暗暗松了一口气。

    方宝船转而看向柳云钊,换上一副笑颜却并不由衷:“柳老爷莫要见怪,有传言说那贼子云玉铮与扬州柳家私通,我这样做也是为了替柳家洗脱污名,既然确定此事乃系子虚乌有,各位就早早回去休息,待明日我与所等之人汇合,便也启程前往凤池山庄。”

    众人闻言皆大有死里逃生之感,待方宝船说完,各自难掩欢欣离去。

    而另一侍卫随即上前禀报道:“门外有一人自称是柳府公子,属下不敢私自做主放他进来,还望大人明示。”

    “哦?”方宝船闻言又斜睨向柳云钊,假意问道:“小公子一日未见,不知是出门去办的何等紧急之事?”

    柳云钊知他疑心颇重,忙如实禀告道:“犬子顽劣,素来不听管教。早晨因我训斥他两句,他便赌气跑到外面鬼混,这时回来,估计是花光了身上的银两。”

    “年少顽劣,倒也合乎情理。外面风大,似我等宾客怎能怠慢了主人?”

    他说罢起身朝外面走去,柳云钊赶紧跟了出去。便见方宝船一抬手,道了句“柳老爷不必客气,我且自行在府内转转。”他说罢独自离开,而那侍卫也赶紧回去大门,放柳仲溪进来。

    话说柳仲溪刚进大门,便见柳云钊脸色铁青站在堂前,还未及柳仲溪开口,柳云钊伸手便要打下,柳仲溪吓得闭目缩头,良久却未等到巴掌打落,再睁眼抬头看时,就看柳云钊怒视他一眼,转身忿忿而去。

    柳仲溪转头扫视四周,惊觉这柳府上下,各个拐角,路口皆有官兵把守,自己想要找到云淮七而不惊动这些人看来是难上加难。

    他隐约记得,赵东篱说过,要将云淮七转移到密室中去,然而这柳府内的密室众多,他所说的究竟是哪个密室,终究是无法确定。

    云淮七是在后园发现的,离那里最近的密室就在湖亭之下,那里平日人迹罕至,即便是府内之人,对此处也知之甚少,不如自己先到那里看看。

    柳仲溪走过长廊,一路上守卫虽多,却无人拦阻,这倒是让他省了不少准备好的借口。

    可到了后园柳仲溪犯难了,这后园也有守卫把守,自己想要潜入湖亭密室而不被别人发现,恐是难上加难。

    他在附近转了几圈,仍是无法找到潜入的路线,待进一步靠近湖边赏心亭时,果引来了两名侍卫的注意。

    “你是什么人!在这里鬼鬼祟祟,有何图谋。”

    柳仲溪对他的质问真的有些感到惊慌,但自小习惯撒谎的柳仲溪对于这种事情实在是自带天赋。

    “回禀大人,我是今早有个玉镯不小心遗失在了这后园里,此刻正要找寻。”

    那两名侍卫都是东厂精心筛选的死士,听他回复便觉思维混乱,漏洞百出,虽气定神闲,但也可能是惯于欺骗。

    “你早晨在这里丢了玉镯,却要夜里来此寻找?”

    柳仲溪内心骂了两句,直觉告诉他这两人当真不好欺骗,“白日里有要事着急出去,刚刚回府,便想着来这里找寻。”

    “夜里找东西却不打灯笼,摸着黑四下张望却不注意脚下,我看你口是心非,必定心怀不轨。”那两人说罢抽出腰间钢刀,“先拿下,交给公公定夺。”

    柳仲溪见状转身撒腿就跑,没想到这东厂的侍卫一个个这么精明,自己这说谎的本事,连扬州府的师爷都能骗过,可到了这二人面前,却连一回合都狡辩不了。

    然而他脚下慌张,夜里又黑,没跑出几步便被一块突出的石头绊倒,重重摔在地上。那两名侍卫自后面上来轻松将他按住,并用绳索将他绑缚。

    “我是柳仲溪,柳云钊是我爹,我在自己府院,何来心怀不轨一说!”柳仲溪左右挣扎,极力喊道。

    那二人却全然不管他说的话,推搡着将他推出后园。

    就在此时,两条锁链突然从地底钻出,泛着幽紫色的光芒,如蛇般自二人腿间缠绕而上,转瞬便将二人牢牢定在原地。那两名侍卫都张大了嘴,喊叫之声俨然就在舌间,可却完全发不出丁点的声音。

    柳仲溪身上的绳索随即掉落,他大感惊奇,转头看向四周却见那叶老天师正倚在他身后的树下,旁若无人的喝着酒。

    “多谢老天师”柳仲溪慌忙拜谢,只是目光一直游离在二人身上,生怕他二人突然醒来前去通风报信。

    而那叶老天师似乎也看出他的担忧,一面收起酒葫芦,一面安抚柳仲溪道:“这禁术夺人五感,寻常人中术后便如同一块石头,不见不听,不言不动。待精气神消耗殆尽,也就……”他说到最后戛然而止,许是怕吓到柳仲溪。

    可柳仲溪却不害怕,直言道:“也就死了,对不对?”

    那叶老天师笑着摇头,“呵,你这小子……”

    “我这小子贪生怕死,您老可别用这招对付我。”柳仲溪揉捏着酸痛的肩膀,倒抽着凉气半开玩笑道。

    “我姓叶,道号檀山,你不必学那帮俗人叫我叶老天师,我很年轻,只比你虚长个四五十岁,你我还是兄弟相称吧。”

    望着眼前这须发花白的老者,柳仲溪也没想到他竟这般平易近人。柳仲溪一直以为高人的高就有那么一层高冷的意思,真想不到有一天,一个能上天入地,施展各种法术的老神仙一样的人物,竟会拍着自己的肩膀道,“喂,小子,叫我一声老哥。”

    “檀山老兄!”柳仲溪不假思索,自然是叫的越亲近越好。

    “现如今你府内俱是方宝船的人,让你继续独自行动恐有闪失。不如你我换上这二人的衣服,寻找云家公子下落的同时也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柳仲溪听明白了叶姓老者的意思,这意味着他接下来的行动有了一个强力的帮手相助,这样一来,即便再有百十个侍卫找来,自己也毫无畏惧。

    然而此刻柳府的另一边,许荣与屈不穷也开始悄悄在柳府内外布置。只因一旦柳仲溪发出信号,那样势必就会惊动厂公方宝船,这老太监实力深不可测,要确保胜券在握,就必须占尽地利人和。

    许荣的降鬼幡中,以夜聆鬼速度最快,感知力最强。所以许荣先行躲藏在柳府中央大堂屋顶,一面用夜聆鬼探查四周侍卫布防,一面施法布置传送法阵,只要确保中间的传送法阵可以运转,那么就可以与柳府之外的法阵连通,届时进攻退守,自己就都掌握了主动。

    这许荣的传送阵法,乃是根据青羊宫的七字金光阵变化而来,最为明显的便是隐蔽性较之七字金光阵要好上太多,仅阵法结成时会有一抹蓝光闪过,除此之外再无光芒。而若不是结阵之人,则是断难发现法阵所在的。

    然而恰是这在府内一闪而过,稍纵即逝的蓝光,却让此刻正在院内闲坐的方宝船有所察觉。

    他此行虽称不上隐蔽,却也是一切从简,自京城火速赶来扬州,不想这江湖上的势力竟也蠢蠢欲动,想要先发制人。

    他虽不知来人是何底细,但凭他东厂厂公的名号,却足以震慑一般宵小。若非有备而来,怕是不敢在自己面前造次。

    就见他单手指向许荣藏身所在的屋顶,数十位东厂侍卫架起弩箭,同时射击。

    这弩箭机簧都是朝廷工匠精心所制,摧石断玉完全不在话下,一轮射击过后,整座屋顶硬生生被破开数道豁口,随即一道白色身影出现在屋顶上方,前时为了隐蔽,他也并未召唤出自己的法宝降鬼幡。

    方宝船虽是朝廷命官,却也与江湖打了数十载的交道,酆都五鬼中的许荣,他又如何不认得。

    “邪魔外道。”那老太监方宝船手抚鬓角流苏,极为轻蔑的看向对角屋檐,“取我剑来。”

    一旁侍卫闻言将背上长剑解下,低首奉上。

    方宝船伸出二指搭在剑格之上,向后一抽,那长剑锵然出鞘,凛然寒光稍纵即逝,一道剑气斜飞而出,斩向房檐。

    许荣纵身闪躲,白色虚影如一道闪电划过,那剑气劈在屋檐之上,直将屋顶一劈两半,瓦片横飞。众侍卫也纷纷搭箭,开始猛烈射击。而许荣只管躲闪,也不还手,仅是在柳家大宅上闪转腾挪,吸引周围侍卫的注意。

    方宝船接连出剑,一道道剑光斩在柳府上空,然而除了崩塌飞溅的残片,与震击开裂的碎石声,还有啾唧如旋的破风之声。

    见许荣只顾躲闪,也不出招,一来二去方宝船也没了耐性,就见他猛地一拍座下太师椅,纵身飞上。许荣没料他这等年岁速度竟如此之快,眨眼间便已到了跟前,就见他与手中长剑一同化为无数剑光,穿插于四面八方,如鹰的利爪撕出残痕道道,似布的针脚扯出金线条条,一招八仙引路,在黑色夜幕中尤为耀眼。

    “八仙引路!”许荣看破方宝船绝学时已被剑光罩住,十数道剑气从地面八方纷袭而来,一时间血光四溅,残肢断臂从屋顶散落下来,喷溅的血液更是如雨般落下。

    倏尔剑光散尽,方宝船悬立于柳府之上,看着下方青灰色的尸体,嘴角扯出一丝玩味的笑意,“替身魔……有趣。”

    此时柳府后园,柳仲溪与老者早已换上了东厂侍卫的装束,如此一来,他二人是进是出,便都不会再有人横加阻拦。

    那湖亭之下的密室入口不仅隐蔽,还设有机关。如果不是柳家之人,即便是找到密室入口,也会被机关所伤。

    然而柳仲溪身为柳家的二公子,这柳府内什么机关暗道他不清楚?便见他走向湖亭内一盏看似十分寻常的石灯,先将石灯向内转动三圈,再用手指轻轻勾动石灯底下的机关,伴随着一阵轻微的机械转动之声,那湖亭下方的石阶竟缓缓退出一条如门宽的过道。里面漆黑昏暗,深不见底,但丝毫没有霉腐的气味。

    柳仲溪走在前面,老者则缓步跟随其后,二人进入暗道内,柳仲溪点亮两侧油灯,掰下把手,那石阶的门便又缓缓抬上,外面的一切又复归原样,仿佛从未有过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