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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计中之计

    偌大的客栈里此刻空无一人,这是方宝船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的。

    他守在这里寸步未离,周围布置宛如铁桶般严丝合缝,不说连苍蝇都飞不进,至少断不可能走漏一个活人。

    ”搜!咱家就不信,他们还能凭空飞了。“眼见已是煮熟了的鸭子如今却莫名飞了,方宝船愤恨难消,手中握着的楼梯拐角的上的木雕眨眼捏成粉末,此时手下已抬来黄花梨太师椅供其安坐,可方宝船却甩开大氅,在客栈中兀自踱步。

    而身为西厂侍卫总指挥使的封古剑,提领六扇门兼刑总,似处理这等脱逃之事,他显得更有经验。

    就见他缓步绕着客栈走动,时而用手轻叩墙壁,时而用剑轻敲地板,明显是在查找客栈内有无机关暗道。

    这客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里里外外翻查了个遍,竟不见一人踪影。

    方宝船气急败坏,着人叫来负责封堵客栈后路的两浙道巡检使,质问他是否放走了客栈里的人。可那巡检使也是一脸委屈,他压根没见一人从客栈中出来,又哪里谈得上放走一说。

    而就在此时,封古剑手下护龙四侍之一的断妄发现了楼梯之后的隔板私有古怪。

    那楼梯通往二楼,斜下侧空间具被木板封死,一般来说,客栈为了节省和利用空间,这里一般会开个小门用来仓储一些杂物,可眼前这个储物间,却没有被门打通,除了楼梯一面,三面却被隔板围死,整个空间为之封闭,大为可疑。

    用手轻敲隔板,不出所料,里面果是空的。

    见这边有了线索,方宝船也随之近前,负手观看封古剑如何靠追踪这些蛛丝马迹,找到酆都五鬼与云家叛逆。

    可封古剑却并没有理会那隔板,而是把注意力停留在窗外的后园。

    断妄命手下之人将隔板拆开,笃定其中一定是出逃的暗道。可封古剑却突然扬手将其制止。

    断妄对封古剑自是言听计从,可方宝船身侧的少貂寺对此事却是大为不解,“既然这隔板是空的,封古剑为何不着人将其拆了,一看其中究竟?”

    方宝船清楚封古剑做事素来谨慎,这般明显的隔板,自是有很大的疑点。

    可随着这客栈里里外外都搜查了遍,还是没有看到别的暗道以及其他藏身之处,方宝船的耐心也被一点点耗光。

    目前就只剩下个楼梯下的隔板内没有搜查了,如果这群叛逆不是从这里逃走,又能从哪里脱逃?而若真从这里逃走,再拖延下去,岂不是连追都没办法追了。

    方宝船手抚流苏沉默片刻,忽然好似下定决心,笃定这群叛贼就是从这楼梯下逃走的。遂命手下之人速拆隔板,决不许耽搁。

    而封古剑只能约束自己手下之人,对于方宝船及神机营的行动断然无法左右,随着长枪铁锤的奋力打击,隔板轻松被从外面破开,里面赫然是一个还未及盖紧的逃生通道。

    “你的谨慎只对付得了和你同样谨慎的人,似这种江湖上的莽夫,你想多了反倒耽误了咱家追捕。”方宝船见到暗道气的发抖,对封古剑自然免不了冷嘲热讽一番,随后一扬手,示意众人沿着暗道去追。

    就在方宝船也要进入暗道追击酆都五鬼等人之时,封古剑终于开口。

    “你们不要动,咱们中计了。”

    “中计?”方宝船冷哼一声,不以为然。并道:“咱家看你今日是中了邪。你若不追,可別阻碍咱们替千岁办事。“

    “你们以为那隔板下面会有暗道,那隔板下面便出现了暗道。在我眼里,那地方却是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你什么意思?”方宝船猛地回头,眼里闪过阴鸷的寒光。

    “相本不生,心生而生,相本不灭,心灭而灭。这六妄幻阵开启的机枢被你们打破,咱们都被此阵困在里面了。我刚刚一直在观察后园的狗叫声是从何处传来,这么多陌生官兵闯入,那狗叫声仅仅两下便戛然而止,像是被人强行制止,而那声音发出的地方却没有任何狗的踪迹。我怀疑,这群叛逆便是用了什么藏匿身形的办法躲在后园,并在客栈这边留下一道机关给我们,一旦我们打破机关,进入幻阵,他们便可现身从后面强行突围出去。”

    听了封古剑的话,众人如梦初醒。如此一来,自己等人深陷阵中,而那群贼人倒是要逃之夭夭了。

    “咱家素以为这帮武林人士尽是些草莽匹夫,没想到还有这等奸计。”方宝船暗自咬牙,恨不能将这伙他口中的贼人扒皮拆骨,“咱家一定要亲手抓住他们,一个一个,掏心挖眼,方解我心头之恨。”

    而事实果真不出封古剑所料,柳仲溪众人待方宝船一众打破幻阵机枢时,便从隐遁阵法中脱身而出,于后院竹林强行突围。负责围堵客栈后方的,本应是两浙道总兵徐怀志,然而他今天却告病未能前来,便先遣余杭、桐庐、淳安三府的统辖司郑宁,与两浙道巡检司配合方宝船。说起这徐怀志倒是个不卑不亢,胸怀谋略的武将,早年间曾在西北立过赫赫战功,是大将军闫龙开手下的得力干将,然闫龙开与安崇海不和,安崇海欲除闫龙开,徐怀志自然首当其冲。先是被发配到雁门镇守关隘,但手下仍是精兵在握,令安崇海寝食难安。后又以沿海贼寇猖獗为名,将徐怀志调到两浙道来,却不许他带走一兵一卒。这两浙道的士兵都是一般娇病,根本没有多少实战经验,这次方宝船假借圣旨向他要兵,徐怀志正好将手下兵勇拉来练习,可他又不想看安崇海走狗嘴脸,便让郑宁带队前来。

    郑宁三十不到的年纪便官至统辖司,也算是年少有为。可像酆都五鬼与叶檀山这样的江湖人士,他接触的并不多,也根本不是对手。酆都五鬼各自施展绝学,地水火风呼啸四野,更有叶檀山道法加持,刹那间便将郑宁排布好的阵型冲散。

    柳仲溪自觉不能和酆都五鬼继续一道,朝云淮七使了个眼色,拉起凌慕霜便趁乱逃脱。

    云淮七与柳仲溪都不曾身负武学,只有凌慕霜出身大宗门庭,她虽比不上其兄长凌星霄,但对付这群散兵游勇,总还是绰绰有余。

    人群中混乱不堪,众人三三两两俱都走散,而柳仲溪却不是漫无目的的瞎跑,而是拉着云淮七与凌慕霜来到他之前埋藏《五帝天书》的地方。

    “多亏了叶老这计中之计,你方才只想到要用隐身术骗他们离开,不想人家叶老加设一道幻阵将他们困住,这才使得咱们借机脱身。”凌慕霜一边看着柳仲溪用手刨挖泥土,一边与云淮七谈论起方才的一场虚惊。

    柳仲溪对此倒是不以为然,“别忙着夸他,若不是方宝船与封古剑均不肯落于人后,他二人中只要有一人没进入这客栈范围,咱们这计策都无法实施。要怪就怪他二人立功心切,都想先一步得到《五帝天书》的下落。我看叶老那幻阵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官兵们的目标是酆都五鬼,咱们早早和他们散开,各回各家,也省去一身麻烦。”说话间,柳仲溪已将《五帝天书》挖出,再看他从身上撕下布条,用布条将书裹住,绑在身上藏好。一切完备后,这才朝着二人松了口气。

    “你是怎么想到把书藏在这里的?”凌慕霜对柳仲溪越感好奇,之前她还纳闷柳仲溪将书藏在了何处,为什么酆都五鬼对他那般搜身都没有找到。

    “我要是能打过他们,我还用得着藏?打不过,自然要动动脑子咯。”他说着手指在头上,邪坏一笑。

    凌慕霜看不得他卖弄,白了他一眼,却道,“如今咱们逃出生天,后面也没来由再遇到什么大的危险,咱们就此别过吧,你们回扬州去,我留在这里等我兄长。”

    柳仲溪一听这话显是懵了,他还想着带凌慕霜回扬州去,怎么突然就要分道扬镳。

    “不行,把你自己一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柳仲溪言辞甚是肯定,坚决不让凌慕霜一人留下。

    “我一个人行动目标小,不易被发现。再者说,朝廷的目标不是我,是你们和酆都五鬼。你就不必为我多操心了,还是想想自己怎么能安全的回到扬州吧。”

    “你!”柳仲溪刚要伸出指向凌慕霜的手被他缩了回去,想自己曾几何时身边连个保护自己的人都不剩,再回头看看云淮七,简直比自己还需要别人保护。自己与他同行,别说碰到朝廷的官兵,就是碰到山贼土匪,飞禽走兽,也够自己二人受的。

    “算了,我说实话吧。”柳仲溪叹了口气,佯作委屈,“不是你离不开我们,是我二人离不开你。这里离扬州步行的话至少五日的路程,骑马也要小半天。这若是半路碰到官兵,我和淮七只能束手就擒。就算是碰到别的残暴劫匪,图财图色什么的,你怕是也再见不到我们了。”

    凌慕霜噗嗤一声被柳仲溪逗乐,“哪个劫匪会图你们的色!”她小声嘟囔着,忽然感觉自己和他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与快乐,这种感觉和别的师兄弟从不曾有过,就连和哥哥凌星霄在一起时,也不曾有过。

    就在三人尚未确定何去何从之际,一队官兵忽然从两侧包围而出,凌慕霜剑方出鞘,却被云淮七按住手腕。

    “方伯伯!我父亲是被人陷害的,我家人是无辜的。”云淮七望向来人,眼中噙泪,双膝跪倒在地。

    “好孩子快快起来。”那来人急忙下马扶住云淮七,神色也是极度黯然,“剿灭凤池山庄是安崇海那奸贼下的命令,可怜你父亲扶危济难,恩泽一方,到最后却也难逃遭小人陷害的下场。”

    那人见柳仲溪与凌慕霜仍有防备,便向二人介绍自己道,“在下桐庐方谦,是云玉铮的朋友。徐将军早听闻云兄弟仁义之名,便暗遣我到凤池山庄附近接应。可惜我在那里等了几日,都没遇见一人逃出。又听闻封古剑前往余杭,这才随之火速赶来,没想到真的遇到了你们。”

    柳仲溪与凌慕霜这才松了口气,只要来人不是抓捕自己的就好。

    “你们如今可有去处?如果没有,我便将云公子送往我乡下一个亲戚家暂住,待徐将军将凤池一事调查清楚禀明圣上,还了云家清白,再去接你回来。”

    柳仲溪闻言忙拱手谢道,“不必烦劳伯父费心,家父与云伯伯乃是八拜之交,此次命我来凤池,便是接世弟回去。世弟在我那与家中一样,不会拘束,我想这对于他来说会是更好的选择吧。”

    方谦听完柳仲溪的话,微微点首,“既如此,那由我派人送你们回去,一路上多少有个照应,我也能安心。”

    “也好,那就有劳伯父了。”柳仲溪朝二人使了个眼色,凌慕霜左右为难,却被柳仲溪抓住手腕,“到了扬州给你师门写信,让他们派人接你回去。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放心留你一人在这里等的。”

    如此,凌慕霜再没有拒绝柳仲溪的理由,尽管她答应了兄长要在余杭等他。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或许是少女芳心初动,或许是扬州这个诗词盛行的城市,她只一眼便爱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