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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道阻且长

    回到扬州的方宝船郁闷难当,眼见《五帝天书》便要得手,谁知竟半路杀出了天机山庄的人。

    这剑师,红狐自己均是第一次得见,自己所知的天机山庄,护法行事十分诡秘,若不是十分紧急的事务,从不露面。一直以来,江湖上出现的都是三大法王的身影,也就是五龙大宗师,玄兵司空与机关鸢。自己曾有幸目睹过机关鸢毁灭独孤城的一幕,仅一只木榫破空驶过独孤城的上空,一道冲天火光便将独孤城笼罩其中,大火烧了三日夜,从此以后江湖上再没有独孤城的任何消息。

    得罪天机山庄就是得罪了天,而机关鸢却还只是三人中实力稍弱的那个。

    如果当时他们想取自己的性命,应该是易如反掌,可他们却放走自己,让自己提醒安崇海不要插手《五帝天书》。可千岁爷是什么人?万法真决与天罡正气岂是浪得虚名?大内听潮书院收藏古今绝学一万三千四百零八本,除了千岁爷没有一人敢说自己烂熟于心,哪怕是世人尽知的武痴朱仁,也只是将这些书全部翻阅过而已。万法真诀便是其自悟世间武学之总纲,天罡正气又是天下一等一的内功绝学。说千岁爷是当世第一高手,应该无人敢站出反驳。

    扬州城内的府衙如今已被方宝船的兵马占据,正大光明的牌匾下面,一个宦官模样的中年男子,正负手而立。

    他一身大蓝锦衣绣着象龙蟒纹,玉冠金带十分耀眼,自有威仪,目光所及之处,官兵皆是噤若寒蝉。

    “崔公公?”方宝船正疑惑间,那男子蓦地回首,神色严肃,“方公公,你在临安误走贼人一事,千岁爷已经知晓,千岁如此器重你,更派遣神机营及西厂协助你缉拿要犯。可你刚愎自用,致使反叛逃离,有负千岁重托。他老人家特此委派我来督查你经办此事,更有赵公公率部前往追剿柳家一众叛逆。《五帝天书》兹事体大,千岁爷十分关心,还请你好自为之。”

    方宝船闻言心中一怔,自己在临安的事情千岁已经知晓,必是封古剑传出的话语。然这次委派崔公公这样的心腹,足见千岁爷要亲自出马一事,所言非虚。

    这崔,赵,沈三位公公,乃是听潮阁的三位大执事,只听命于万岁爷及千岁爷,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其中沈公公已是一百五十岁高龄,是大内不世出的老妖怪。而这位崔公公,是千岁爷膝下义子,所修天罡正气也是千岁爷最得意的武学,虽然只突破至第四层功力,却也是睥睨天下高手。其手下更是培养一批顶尖暗探,被称为千足。这崔公公便是千岁爷的眼耳,一切风吹草动俱都在其掌握。

    正说话间,一名锦衣侍卫突然进入前堂,旁若无人般向崔东来走去,那人黑布蒙面,递上一张字条,想必出自其手下的情报组织——千足。

    崔东来草草看了一眼字条,随即冷嘲道,“看来你此去截击又不成,徒丢了朝廷脸面。”

    方宝船听得此话,汗如瀑下,“崔公公明察,我本已抓住云家余孽,奈何中路杀出一蒙面道门高手,与我纠缠不下。后又有天机山庄剑师,红狐插手,我自知不是二人对手,这才退回扬州。”

    “呵,天机山庄?若真是剑师红狐出手阻你,你又是如何从他们手中全身而退?”

    天下武人都知天机山庄不是等闲,两大护法均是高深莫测,一旦同时出现,焉能有方宝船活命的可能?但崔东来这话说的十分难听,方宝船面上赧颜,心中却是暗暗骂了一声“狗杂种“,随即又回复到:”是剑师托我给千岁带话,言《五帝天书》天机山庄势在必得,让我等自觉退让。“

    “大胆!”崔东来双目怒睁,大声斥责道,“纵他天机山庄神址宫阙,江湖中人闻之丧胆,可我大内事务岂是他能染指?此话若传到千岁耳朵里,必定下令肃清天机山庄这帮异徒。”

    方宝船闻言连连称是,饶是他东厂厂公的身份,见了崔东来这等身份的,也只得卑躬应声。

    “柳家楼船沿槐泗河入运河,而后是长江。我已派淮阳道总兵居定人携三十艘艨艟战舰火速追赶,我军大部经由陆地围堵。另外我已安排快马沿途通知各府衙,配合缉拿柳家叛逆。”崔东来兵分三路,对柳家的路线更是了如指掌,这一切看似运筹帷幄,柳家上下绝难逃脱。

    方宝船此刻却突然盼望柳云钊能料敌机先,及时作出反应,好让自信满满的崔东来无功而返。

    ……

    另一边,柳家楼船驶出槐泗河进入运河,众人悬起的心算是落下。

    柳仲溪站在船头远眺,今日晴空万里,脚下楼船于运河之上俨然庞然大物,顺水直下颇有酾酒临江,舳舻千里的之感。他顿时心情大好,酒意上涌,念及此处,柳仲溪唤过张康赵杰,让他二人准备些酒水小菜,便要在这江面船头一醉方休。

    谁知道明明吩咐的是张康赵杰,送酒来的却是二姐柳紫烟。

    柳仲溪见了二姐或多或少有些不自在,可柳紫烟却并未像以往一样或是挖苦,或是讥笑,万般针对。而是将酒放在船头,只与柳仲溪嘱咐了句,“船上少喝点酒,等到了飞仙镇,想喝多少都没人管你。”

    柳仲溪朝柳紫烟提来的那瓶酒瞥去,竟是三十年陈酿的玉龙涎。

    感谢的话他可说不出口,但留柳紫烟一起喝一杯的话还未及说,柳紫烟便消失在甲板上。

    三十年陈酿的玉龙涎一经开盖便酒香四溢,叶檀山本在船舱里熟睡,闻到这酒味蓦地坐起,寻着酒香便站到柳仲溪面前。

    柳仲溪还未请他入座,他便一屁股坐下,急不可耐的开动起来。就见其右手方抓起一片牛肉塞入口中,左手便将酒壶怼进嘴里,这副吃相当真令柳仲溪哭笑不得。

    “叶老好胃口,不过这粗制的牛肉大可慢些食用,方才我已命人将稍早打上的江鲜烹饪,一会儿还有好菜上来,届时你且放开了吃。酒也是管够的,这船舱下面有的是好酒,走时我还要给您老备上几坛。”柳仲溪眯起双眼,一双杏目如三月春水般透彻,了解他的人才知道,这小子此刻一定是在打什么精明的算盘。

    “好小子,你这么招待我,必是有什么事情求我才合情合理吧?”叶檀山也是老江湖了,一见柳仲溪这般讨好自己,必是怀揣什么小心思。

    “没什么大事,只是当初见过叶老用的那个什么封印的法术,能让人短暂失去五感,看上去挺厉害的,不知道叶老能不能传我些诀窍,让我闯荡江湖,也有一技秘法傍身。”柳仲溪略显羞涩的挠挠头,竟是打起了叶檀山秘术的主意。

    叶檀山闻言眯眼打量了柳仲溪一番,随即摇了摇头道,“非我小气不肯传授,实是你非我道门中人,且你也从未修炼过,灵根还未通识,又如何能修习我这灵台道法?”

    他话刚一说出口,又怕柳仲溪不乐意,遂又补充道,“我这灵台锁魂术不是一般旁门小术,乃是道家至高心法灵台箴言中的禁术,你若想学,我可以传授给你灵台箴言,但你修为太低,一来可能无法对人造成锢魂的效果,二来即便勉强施术成功,持续的时间也是稍纵即逝,根本没用。”

    “那我可以继续修炼,您老正好也给我讲讲这中间的关窍。”柳仲溪听得叶檀山松口,哪里肯轻易放他,忙替他将面前的酒杯斟满,双眼更是眯成月牙儿一般。

    “嗯,好,好酒。”叶檀山借着酒劲,便和柳仲溪滔滔不绝起来。

    “这修炼一途,艰苦晦涩,朝夕之间绝难有所成就。世人只知得道成仙,却不知成仙难比称帝,帝王公侯,不过百年一瞬;成仙了道,方可证万岁千秋。之前我所讲灵根,乃是步入修行的第一步,此后要历经气府、炼气、化神、归元、天人,最后方能霞举飞升。“

    听到这柳仲溪已是双眉微蹙,手抚额头。没想到这群道士,竟为了这么一个遥遥无期的目标,甘心一辈子清苦,真是愚蠢至极。

    ”我不用飞升,我只要能使用您老这灵台法术。“柳仲溪舌尖抵住上唇,明明贪婪却不惹人讨厌。

    ”那六境细分又有小成,大成两个阶段,寻常世人没有福缘,没有机遇,能修炼至炼气小成便已不易。然天下大宗均有不世出的高人,他们或是集天材地宝于一身,或是修习上古晦涩之秘法,避五谷而食日月,离七情且断六欲。只为成全仙宗伟业,受立万世丰碑。”

    叶檀山说到这里,尽饮杯中之酒,摇头苦笑,也不知是笑世人,还是笑自己。

    “把自己关在黑屋子里,或是躲进深山老林里,一天一天,一年一年的幻想着成仙,听起来比那声色犬马,纸醉金迷要高尚的多,可这想着成仙,本身不也是欲望吗?更夸张点,说是痴狂,执妄也不为过。人生不过百年,更快如弹指一瞬。我倒觉得,能快乐就好了。想成仙,说白了和我想泡花魁是一样的,图的就是别人羡慕你的同时,他们自己还做不到。我要是有您老这法术,我肯定不指望什么成仙,看到那个好看的姑娘,我制服她就是了。”他说这话时脑子里想的全是凌慕霜,要是她能规规矩矩的任自己摆布,那该有多好。昨晚自己趁着天黑想去她房里说说话,被她一剑锁在门外,好险抹了自己脖子。

    “哈哈哈……你这小鬼倒是有点奇思妙想。往往大智慧便藏在这小道理之中,执着成仙,未必成全。可你贪图享乐,也同样欲壑难填。我这术法虽然不是不得外传,但我看你这点心思不正,若以此术祸害良家妇女,招人诅咒,难免损我阴德。”叶檀山又是满饮之后连连摇头,只不过这次是直接拒绝了柳仲溪。

    “我只是说说,小爷我才没祸害过良家妇女,倒是解救过不少那些误入风尘的女子。我想学你这招,只不过是我现在有打不过的人。不过以我的聪明才智,打不过同样可以智取。既然你说小爷我心术不正,小爷我还不想学了呢。喏,酒没了,你自己待这吧,我回舱睡觉去咯。”柳仲溪把壶里的酒一口气倒进江里,赌气也似的朝叶檀山蹙了蹙鼻子,转而下船舱去了。

    叶檀山也不生气,倒是觉得柳仲溪这孩子有些性情,弹开腰间葫芦瓶塞,顿时酒香四溢,端的与那玉龙涎如出一辙,就见他转身翻上栏杆,翘起二郎腿仰面而卧,美滋滋豪饮起来。

    “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贤圣既已饮,何必求神仙。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勿为醒者传……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