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淮阳水师
运河行船一日夜，再次天亮时，柳家楼船已是进入长江流域，但见那长江一麾似海，清澄如练。斜风细树，迢迢银渡。天门中开，万马南来……
柳仲溪于噩梦中惊醒，额头布满冷汗，大口喘着粗气，显是惊魂未定。
“怎么，做噩梦了？”柳伯川正透过舷窗向外望去，听见柳仲溪蓦地起身，转头看他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便猜测是做了噩梦。
柳仲溪眼神迷离，半晌方长松了口气，“是啊，我梦见咱们被方宝船那个老不死的包围了，他们用火炮攻击我们的船，死了好多人……”
柳伯川闻言微微一笑，安慰他道，“我们已经进入长江，就算是方宝船有再大的本领，也追不上来了。”
“是啊……”柳仲溪虽然也同意大哥的说法，可内心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焦虑，仿佛有什么危险还没被众人考虑到，而这个危险，正在悄然靠近。
“王浚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今逢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柳伯川望着浩浩长江，神色黯然，柳仲溪清楚，自己自小没有离开过扬州，大哥也同样没离开过。打自己记事起，大哥就坐在轮椅上，从未出过远门。就是出一次柳府，在杭州街上走上一走，也称得上是难得一见。
他平日里总将自己锁在书房，或是数天，或是数月，不许别人打扰，就连饭也不吃，虽说喝水确实可以维持生命，可大哥的身体羸弱，应该和这种习惯大有关联。
“砰！”一声巨响忽然从江上传来，透过舷窗，柳仲溪分明看见江上炸起一座水塔。
“是炮！”柳仲溪急忙穿上衣物，推着大哥上由木板搭起的缓坡走上甲板。
此时江上风大，密云无雨，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周围不知何时冒出数十艘艨艟战舰，清一色的牙旗上遍插“居”字旗号。
“是淮阳道总兵居定人。可他的部队应该都在崇州，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柳仲溪最为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只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身在崇州的居定人，会这般快速的追赶上自己。
“这艨艟战舰狭长快速，尤善突袭。且适逢春季，东南风大起，所以才追的这般快。”柳伯川见多识广，天文地理也是小有所成，这几日东南风盛行，且崇州至江阴，江阴至扬州，河道多是西北走向，如此一来，就不难解释居定人为何会这么快就追赶上来。
……
另一边，居定人的指挥舰船上，一人黑袍大氅，双眉雪白，脂粉气十足的脸上，红扑扑的脸蛋精气十足。纤细如葱般的手指拈住茶盖，正朝着杯中明前的狮峰龙井呵气，“到底是兵家出马，天时地利缺一不可。似那方宝船与封古剑，处理江湖上的事情或可令人安心，如这排兵布阵，围追堵截的事交给他办，唉，一塌糊涂……”他说着，手抚额头，却露出令人害怕的笑容，“这《五帝天书》的头功，我赵文英今天是拿定了。”
居定人手捋黑色长髯，黑色锁子甲阴沉严肃，体型伟岸，举止从容。手中牙旗有序挥舞，那三十艘艨艟战舰，便如水中巨蟒极速收缩，眨眼间便将柳家楼船包围。
说起这艨艟战舰，乃是淮阳水师的主力战船，虽然不似楼船体型巨大，但速度惊人。甲板上三层船舱外覆牛皮，只因江上木船最怕火攻。船舱四面，遍布弩窗矛孔，可四面拒敌，真乃水战先锋。
“柳云钊，你如今已是无路可退，速速下船受缚，若待龙炮开火，难免玉石俱焚。”说起这居定人，柳仲溪还是有些印象，年少时父亲总和自己提起他。这个人是朝廷中少有的正直清廉，只可惜虽有才学，但一直不受重用。他担任扬州水师教头的时候，曾与父亲打过交道，那时扬州一个姓张的参军的儿子在军中酒后纵马上街伤人，居定人依军法处置，打了他五十军棍，并绑在城门前示众三天。张参军在朝中有些关系，就找了个理由罢免了居定人，那时节没有银两疏通关系，居定人只得忍气吞声，接受上峰安排，辞职归家。
那时节居定人一家十余口，全指望他一人俸禄养活，他本清廉，家徒四壁，如今又赋闲在家，可是走投无路。父亲听说此事后，请他掌管柳家船队，助他度过危难。
后来师远道升任镇江督司，兼理京杭水运，父亲便举荐居定人给师远道，直言此人真有才学，只不过为人刚正不阿，才屡屡受人排挤。师远道素来求贤若渴，与西北骑神阎龙开并称为王朝两大柱石。
父亲知晓师远道重视人才，所以才向其举荐居定人，在得知居定人被贬一事的原委后，师远道破格将其招入自己麾下，命其在江阴操练水军。居定人后感父亲与师远道的知遇之恩，便将家中唯一一把祖传宝剑赠与父亲，并言日后若有困难，可执此剑寻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把剑父亲一直悬于书房，自己儿时还偷偷摘下来玩过。
如今居定人率水军将自家满门团团围住，不知他该做何想？
“居将军，多年未见，你依旧是正气凛然，刚直不阿。”柳云钊立于船头，朝那指挥船只拱手行礼，任江风拍打衣袂，苍然挺拔。
那赵文英闻言双眉微挑，瞥视居定人似有疑惑，想不到这柳云钊和居定人也有交情。
居定人见到柳云钊倒也坦然，便见他放下令旗，也朝柳云钊拱手行礼，神情中却多是无奈，“柳兄，你私通叛逆对抗朝廷，法理难容。早早投降，我会请师将军出面，保你家人不死。”
“居将军你大可不必为难，我柳云钊选择了这条路便不会放弃，你我如今立场不同，我不会拿人情往事相要挟，你尽管派兵攻杀。”柳云钊这话乍一听似乎是不让居定人开炮，可知道详情的人都清楚，即便是居定人想开炮，赵文英也不会同意。一旦集中炮火，什么云淮七，什么《五帝天书》，眨眼便都化为灰烬，消散江中。一旦安崇海得知《五帝天书》被毁，或是唯一的线索人物死亡，他赵文英都是首当其冲的对象，下场一定会比被火炮炸死还要惨烈。
“不必开炮，只需围住楼船，使其不能前进。待我前去捉拿叛逆，交给千岁处置。”赵文英说罢弃了手中茶盏，两步腾空飞至柳家楼船甲板上面，手捋鬓角露出鬼魅笑容，“交出来吧，或许千岁爷会网开一面，给你留个全尸，也给你柳家留下个一丁半点的香火。”
“不必多言，放马过来吧。”柳云钊立于船头，平静的看向赵文英。
“你是找死！”赵文英抬手间便是一掌飞出，那内劲于空中凝成巨大掌印，枯瘦嶙峋，夹杂着阴风，鬼哭神嚎般向柳云钊扑来。
“铛！”一声金石掷地，冥火鬼手撞碎了桃木人偶继续向前飞去，掠过处紫火横生，眨眼间将船头烧穿大半个掌印。
“桃符替身？”赵文英缓缓收掌负于身后，略有惊奇的扫视一眼周围，最终将视线定格在蒙面立于桅杆上的叶檀山身上。此时他心中已有线索，这玄字一阶的桃符替身出自道门，此人不是正一派系，便应是武当一系。
不过，即便是正一或是武当的几位长老之一到此，自己也不惧他分毫。
柳仲溪于噩梦中惊醒，额头布满冷汗，大口喘着粗气，显是惊魂未定。
“怎么，做噩梦了？”柳伯川正透过舷窗向外望去，听见柳仲溪蓦地起身，转头看他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便猜测是做了噩梦。
柳仲溪眼神迷离，半晌方长松了口气，“是啊，我梦见咱们被方宝船那个老不死的包围了，他们用火炮攻击我们的船，死了好多人……”
柳伯川闻言微微一笑，安慰他道，“我们已经进入长江，就算是方宝船有再大的本领，也追不上来了。”
“是啊……”柳仲溪虽然也同意大哥的说法，可内心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焦虑，仿佛有什么危险还没被众人考虑到，而这个危险，正在悄然靠近。
“王浚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今逢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柳伯川望着浩浩长江，神色黯然，柳仲溪清楚，自己自小没有离开过扬州，大哥也同样没离开过。打自己记事起，大哥就坐在轮椅上，从未出过远门。就是出一次柳府，在杭州街上走上一走，也称得上是难得一见。
他平日里总将自己锁在书房，或是数天，或是数月，不许别人打扰，就连饭也不吃，虽说喝水确实可以维持生命，可大哥的身体羸弱，应该和这种习惯大有关联。
“砰！”一声巨响忽然从江上传来，透过舷窗，柳仲溪分明看见江上炸起一座水塔。
“是炮！”柳仲溪急忙穿上衣物，推着大哥上由木板搭起的缓坡走上甲板。
此时江上风大，密云无雨，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周围不知何时冒出数十艘艨艟战舰，清一色的牙旗上遍插“居”字旗号。
“是淮阳道总兵居定人。可他的部队应该都在崇州，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柳仲溪最为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只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身在崇州的居定人，会这般快速的追赶上自己。
“这艨艟战舰狭长快速，尤善突袭。且适逢春季，东南风大起，所以才追的这般快。”柳伯川见多识广，天文地理也是小有所成，这几日东南风盛行，且崇州至江阴，江阴至扬州，河道多是西北走向，如此一来，就不难解释居定人为何会这么快就追赶上来。
……
另一边，居定人的指挥舰船上，一人黑袍大氅，双眉雪白，脂粉气十足的脸上，红扑扑的脸蛋精气十足。纤细如葱般的手指拈住茶盖，正朝着杯中明前的狮峰龙井呵气，“到底是兵家出马，天时地利缺一不可。似那方宝船与封古剑，处理江湖上的事情或可令人安心，如这排兵布阵，围追堵截的事交给他办，唉，一塌糊涂……”他说着，手抚额头，却露出令人害怕的笑容，“这《五帝天书》的头功，我赵文英今天是拿定了。”
居定人手捋黑色长髯，黑色锁子甲阴沉严肃，体型伟岸，举止从容。手中牙旗有序挥舞，那三十艘艨艟战舰，便如水中巨蟒极速收缩，眨眼间便将柳家楼船包围。
说起这艨艟战舰，乃是淮阳水师的主力战船，虽然不似楼船体型巨大，但速度惊人。甲板上三层船舱外覆牛皮，只因江上木船最怕火攻。船舱四面，遍布弩窗矛孔，可四面拒敌，真乃水战先锋。
“柳云钊，你如今已是无路可退，速速下船受缚，若待龙炮开火，难免玉石俱焚。”说起这居定人，柳仲溪还是有些印象，年少时父亲总和自己提起他。这个人是朝廷中少有的正直清廉，只可惜虽有才学，但一直不受重用。他担任扬州水师教头的时候，曾与父亲打过交道，那时扬州一个姓张的参军的儿子在军中酒后纵马上街伤人，居定人依军法处置，打了他五十军棍，并绑在城门前示众三天。张参军在朝中有些关系，就找了个理由罢免了居定人，那时节没有银两疏通关系，居定人只得忍气吞声，接受上峰安排，辞职归家。
那时节居定人一家十余口，全指望他一人俸禄养活，他本清廉，家徒四壁，如今又赋闲在家，可是走投无路。父亲听说此事后，请他掌管柳家船队，助他度过危难。
后来师远道升任镇江督司，兼理京杭水运，父亲便举荐居定人给师远道，直言此人真有才学，只不过为人刚正不阿，才屡屡受人排挤。师远道素来求贤若渴，与西北骑神阎龙开并称为王朝两大柱石。
父亲知晓师远道重视人才，所以才向其举荐居定人，在得知居定人被贬一事的原委后，师远道破格将其招入自己麾下，命其在江阴操练水军。居定人后感父亲与师远道的知遇之恩，便将家中唯一一把祖传宝剑赠与父亲，并言日后若有困难，可执此剑寻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把剑父亲一直悬于书房，自己儿时还偷偷摘下来玩过。
如今居定人率水军将自家满门团团围住，不知他该做何想？
“居将军，多年未见，你依旧是正气凛然，刚直不阿。”柳云钊立于船头，朝那指挥船只拱手行礼，任江风拍打衣袂，苍然挺拔。
那赵文英闻言双眉微挑，瞥视居定人似有疑惑，想不到这柳云钊和居定人也有交情。
居定人见到柳云钊倒也坦然，便见他放下令旗，也朝柳云钊拱手行礼，神情中却多是无奈，“柳兄，你私通叛逆对抗朝廷，法理难容。早早投降，我会请师将军出面，保你家人不死。”
“居将军你大可不必为难，我柳云钊选择了这条路便不会放弃，你我如今立场不同，我不会拿人情往事相要挟，你尽管派兵攻杀。”柳云钊这话乍一听似乎是不让居定人开炮，可知道详情的人都清楚，即便是居定人想开炮，赵文英也不会同意。一旦集中炮火，什么云淮七，什么《五帝天书》，眨眼便都化为灰烬，消散江中。一旦安崇海得知《五帝天书》被毁，或是唯一的线索人物死亡，他赵文英都是首当其冲的对象，下场一定会比被火炮炸死还要惨烈。
“不必开炮，只需围住楼船，使其不能前进。待我前去捉拿叛逆，交给千岁处置。”赵文英说罢弃了手中茶盏，两步腾空飞至柳家楼船甲板上面，手捋鬓角露出鬼魅笑容，“交出来吧，或许千岁爷会网开一面，给你留个全尸，也给你柳家留下个一丁半点的香火。”
“不必多言，放马过来吧。”柳云钊立于船头，平静的看向赵文英。
“你是找死！”赵文英抬手间便是一掌飞出，那内劲于空中凝成巨大掌印，枯瘦嶙峋，夹杂着阴风，鬼哭神嚎般向柳云钊扑来。
“铛！”一声金石掷地，冥火鬼手撞碎了桃木人偶继续向前飞去，掠过处紫火横生，眨眼间将船头烧穿大半个掌印。
“桃符替身？”赵文英缓缓收掌负于身后，略有惊奇的扫视一眼周围，最终将视线定格在蒙面立于桅杆上的叶檀山身上。此时他心中已有线索，这玄字一阶的桃符替身出自道门，此人不是正一派系，便应是武当一系。
不过，即便是正一或是武当的几位长老之一到此，自己也不惧他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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