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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南楼月明

    吕冰心收拾了一顿吕玉楼,出了好大一口气。随后嚷嚷着困了,便丢下一堆烂摊子走了。

    看着床上大口喘着粗气且惊魂未定的吕玉楼,柳仲溪忙帮他解开绳子。

    原本喝醉的吕玉楼此刻一点醉意都不剩,只是有些恶心,想吐却吐不出来。

    “你家小妹,玩的挺特别啊。”柳仲溪说着拾起地上的毛笔丢进盒子,似笑非笑道。

    然而刚被这样戏弄的吕玉楼,面对柳仲溪时,却表现出极大的平静。

    他蹭着靠在墙边坐下,双手不自然的抱住双膝,小心翼翼的看向自己面前的柳仲溪,试探着问道:“柳伯伯真是你的?”

    “父亲。”柳仲溪没有丝毫顾忌,回答的倒是干脆。

    吕玉楼闻言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后他也不顾光着一双脚,跳下床与柳仲溪相视而立道,“那你就是柳大哥了。”

    见他这么快就忘了刚才的事,柳仲溪也是倍感奇怪,其实就算是吕玉楼此刻气急败坏掀了桌子,也是在柳仲溪意料之中。

    “听说你小子性格乖张,常常把家里弄得鸡飞狗跳,我还以为你是个如何张扬跋扈的人。可没想到,你竟是这么一个细声慢语,胸怀坦荡且温润如玉的人。”柳仲溪心里知道,似吕玉楼这种性格的人,实属罕见。纵使被人欺负,也断不会处心积虑想要报复。

    “我只是不喜做生意,在这件事上常常不被父亲满意。”他说到这,低下头,眼底黯然神伤,有些许的失落。

    “是啊,生意场上风云莫测,尔虞我诈。让像你这样的人去做生意,属实是难为你了。”柳仲溪上下重新打量了一番吕玉楼,他身上散发出的气质绝不是商人该有的,而是那种书香门第自带的书卷气,清逸脱俗。

    二人说话间,柳仲溪也不再拘谨,大方坐到床边,仰面倒下,将双手枕在脑后问道,“怎么不学你爷爷,考取功名?”

    吕玉楼见他倒在自己床上,先是一怔,随后听他问自己如何不去考取功名,沉默了片刻才叹了口气道,“奶奶不让,她说朝内现在奸党当道,我若入朝,必遭人害。”

    是啊,现在朝中都是些如安崇海的大奸贼,皇帝老儿把自己束之高阁不问朝事。可苦了这些一心报国的有志之士,本应该考取功名一展才学,此时却变作对朝堂之事谈之色变。

    “不说这些。对了,你在荆州朋友多吗?”柳仲溪转过头,眼里突然迸射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算多吧……可……”吕玉楼也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吞吐半天,尚有迟疑。

    “可什么?”柳仲溪见他吞吞吐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奇问道。

    “我只是觉得这种算不得朋友。他们叫我,我便跟着出去,整日浑浑噩噩,消磨时间。我也想在家里钻研丹道,可是炉子都被父亲扔了,我只能赌气天天往外跑。”

    柳仲溪闻言叹息一声,见到吕玉楼,还真是应了那句“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或许你不应该待在这里,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结交真正的朋友……”柳仲溪本是无心的一句话,却在吕玉楼的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也不知过了多久,见柳仲溪已然入睡,吕玉楼小心将油灯吹灭。然而他却没有爬上床,而是选择伏在桌上,拄头静静望着窗外的圆月。

    彼时月华如练,冰轮无辙。仿佛有一滴水落在吕玉楼的心湖当中,夜阑风静,然彀纹难平。

    脑子里便都是苏东坡的那句,

    “小舟从此逝,沧海寄余生。”

    外面的世界,该是什么样的?

    ……

    次日,柳仲溪醒来时,都已是日暮时分,吕玉楼就等在桌前静静望着自己。

    柳仲溪吓了一跳,这才想起,自己昨晚是在他的床上睡的。

    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竟都已是这个时节,当真不应该。

    柳仲溪虽然懊恼,精神却是补足,简单收拾好,便和吕玉楼一道去前厅与长辈见面。

    此时晚饭已快准备好,众人差不多都已到齐。见二人一齐进来,柳云钊与吕显庭相视一笑,看来这他们两个相处的还算融洽。

    吕玉楼紧跟在柳仲溪身边坐下,这么多陌生人他的确有些拘谨,一直低着的头,直到柳仲溪唤他这才抬起。

    可抬起的那一瞬间,他惊然发现在柳仲溪另一边坐着的云淮七,其一身青衣朴素,半月玉扣简单的束住脑后,举止间清逸脱俗,容貌更是如仙人般的存在。

    他就这样怔怔的看着云淮七,仿佛痴了。

    柳仲溪见状不怀好意的笑了笑,提醒一旁的云淮七道,“我这新认的弟弟看你可是看得痴了,你日后小心点。”

    他一提醒,云淮七转头看向吕玉楼,二人四目相视,一时无语凝眸。吕玉楼随即发现自己失礼,连声道歉。可云淮七却微微一笑,示意他不必拘谨。

    倒是让客人嘱咐主人不必拘谨,吕玉楼下意识看向父亲,吕显庭也是一副怒其不争的嫌弃。

    饭后,吕显庭与柳云钊又是畅谈无忌,柳仲溪拉上吕玉楼,云淮七,借机叫上凌慕霜。说是去南门楼品茶,畅谈风月。

    南门楼就是柳家一行人进城时经过的曲江楼。

    那里毗邻长江,楼高景胜,若然把酒临风,岂不畅快?

    没想到凌慕霜直接拒绝了柳仲溪,称自己要留下照顾师父。

    柳仲溪无奈,只得带云淮七与吕玉楼前往曲江楼。

    此时天色已晚,明月高悬,习习凉风拂过衣襟,令人畅快。

    登上曲江楼,楼台宽阔,更有月照江流,天高云淡。

    无怪乎张九龄能写出《望月怀远》这等意境之诗词。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吕玉楼手柱栏台,望着浩浩汤汤的长江,一改拘束,畅舒胸臆。

    “吴越数千里,梦寐今夕见。形骸非我亲,裘枕即乡县。化蝶犹不识,川鱼安可羡。海上有仙山,归期觉神变。”云淮七竟也站到吕玉楼身边,望着这江上明月,思念家乡,不免心中噙血。

    见这俩人都将张九龄的诗词拿来此处抒情,自己虽是号称不学无术,但也是暗藏了不少诗文,为的就是小吐才气,好在那青楼之中博得花魁回眸。

    “舟行傍越芩,窈窕越溪深。水暗先秋冷,山晴当昼阴。重林间五色,对壁耸千寻。惜此生遐远,谁知造化心。”

    二人闻言回首,惊觉柳仲溪谈吐豪迈,不入俗流。

    “好一句谁知造化心,柳大哥当真境界非凡。”吕玉楼对柳仲溪自是不吝赞美,云淮七也不必说,对柳仲溪一直是敬佩有加。

    柳仲溪被他二人吹到天上,虽有自知之明,却也难掩欣喜。可就在此时,从后面又传来一个声音,仿佛一盆冷水,泼在柳仲溪身上。

    “在曲江楼,自是要吟张相在荆州时所作诗句,才能与此夜相合。”

    三人闻言一齐回头,却见一个翩翩公子,手持折扇,缓步上楼。

    那公子身材瘦小,可又大又圆的眼睛里透着一股子机灵,白面红唇,也是个十足的“美人”。

    吕玉楼和云淮七对视一眼,细细琢磨这公子说的话,倒也无错。

    他二人所吟,乃是张九龄被李林甫奸臣陷害被贬荆州时所作,虽是思人思乡,却也有心忧家国之怅然。

    而柳仲溪这首《浈阳峡》,是张相刚出江西老家曲江时,路经浈阳峡时所作。是对前路充满期望,对渴望施展才华抱负,建功立业的内心写照。

    “穆,晓,宸!”柳仲溪刚见此人时便觉有些眼熟,仔细过滤一下接触过的人,一个小乞丐模样的人便出现在自己眼前。

    他用手连连指向来人,一副惊讶之色。

    再看穆晓宸丝毫不屑,只是走到柳仲溪跟前,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悄悄说道:“行走江湖,女子身份多不方便,女扮男装你又不是第一次见,那么惊讶干什么?”

    柳仲溪闻言也不禁好笑,这丫头倒是洒脱,上次吃了她大亏,这次自己三个,怎么也要扳回一局。

    “怎么,你是要斗诗了?”柳仲溪双眉微挑,不服气道。

    “长夜漫漫,闲来无事,随便你们咯。”穆晓宸耸了耸肩,收起折扇,朝柳仲溪眯眼一笑。

    “可是有注的,输了要脱光去江里游一圈。”柳仲溪手指长江,一双杏眼弯如泓泉,略有小乖中暗藏玄机。

    穆晓宸知道他不怀好意,明知道自己女儿身却还下这样的赌注,“好啊,反正什么注都是你们自己承担,我又不会输。”

    “大言不惭,看我今天不摆平你!”

    柳仲溪向后一退,示意吕玉楼和云淮七先上。

    吕玉楼和云淮七面面相觑,三个对一个,是不是有点仗势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