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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酒楼听偈

    “既然是三个对一个,我们也不欺负你,我们就一人出一道张相的诗词,你若都接得上,便算你赢。”吕玉楼翩翩君子,哪里肯占别人的便宜,他以为这样的条件已算苛刻,可柳仲溪却连连摇头,示意他不要小看眼前这个鬼丫头。

    “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

    吕玉楼对张九龄极为崇拜,他的诗词自然也是不在话下,信手拈来。

    “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草木本有心,何求美人折。”

    谁知道穆晓宸也不遑多让,一口气将后面三联全部答出,柳仲溪看她自信满满,心底突然有些慌了神。

    “幽人归独卧,滞虑洗孤清。“

    云淮七随即出题,也是张相在荆州所作的感遇十二首之一。

    ”持此谢高鸟,因之传远情。日夕怀空意,人谁感至精。飞沉理自隔,何所慰吾诚。“穆晓宸对答如流,一气呵成,再看柳仲溪脸色铁青,她心中无限欢喜,故意嘲讽柳仲溪道,“某人怕是要脱光衣服跳江喽!”

    柳仲溪暗自咬牙,心中纳闷道,“还能次次被你这鬼机灵窥探小爷我的身体?我就不信……”

    “抱影吟中夜,谁闻此叹息。”

    此时已是骑虎难下,柳仲溪对张相的诗词了解不多,纵然知道这首难不住她,却也没有办法不出题。

    而穆晓宸也不故弄玄虚,只是手指江边,示意三人赶紧准备。

    “美人适异方,庭树含幽色。白云愁不见,沧海飞无翼。凤凰一朝来,竹花斯可食。”

    三人虽然输了,可吕玉楼似乎对穆晓宸更感兴趣,一对三毫无惧色,也算是胆识过人,且他的诗词功底了得,确实赢得自己心服口服。

    愿赌服输,就算是柳仲溪也不能耍赖。四人到了江边,柳仲溪知她女孩身份,不好意思正面看她,另外两个对此全然不知,以为都是男的,也就无所顾忌。

    穆晓宸也不回避,可就在三人打算脱衣跳入江中之时。

    她却打开折扇,一脸嫌弃道,“算了,谁稀罕看你们跳江洗澡。“

    她说话时嘴角浮现出一丝略带玩味的戏谑,大大的眼睛里也充满了诡秘的色彩。

    柳仲溪心头一凛,这鬼丫头怕是又有别的打算。

    果不其然,就在三人重新穿戴好衣物的同时,穆晓宸折扇一收,旋即站起身说道,”今天的赌注到此为止,明天正午我在汇福楼等你们,不许问我原因,不许迟到。”她说罢竟转身离开,留下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的三人。别说吕玉楼与云淮七是第一次接触穆晓宸,就连柳仲溪这着过她道儿的人,也不知她此刻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管怎样,三人今天输了,明天这个约一定是要赴的。

    转眼到了次日,三人早早便等在汇福楼,也不知这穆晓宸卖的什么关子,总之是要三人在这里等她。

    三人将位置选在二楼阳台,这里视野开阔,找人等人都是绝佳的位置。

    这边小二忙不迭的给沏壶最上等的好茶,那边掌柜的又差人瓜果梨桃,时令鲜蔬一齐端上。还没点菜,这桌上都摆了个满满当当。这吕玉楼吕公子谁不认得,莫说这汇福楼的掌柜,就是随便在街上拽来一人,问他吕玉楼何许人也,那人也答得出来。

    看来这吕玉楼在荆州也不比柳仲溪在扬州混的差。

    加之三人相貌出众,又在汇福楼临街阳台落座,那下面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痴女少妇不多时便在楼下围聚了许多。

    云淮七与吕玉楼都是腼腆之人,见这情形稍有尴尬,只是低头品茶,不敢四顾其他。只有柳仲溪转身低首,充满挑逗的轻闭右眼,撩拨众人心弦。

    那群女人见了这等情形,顿时激动莫名,爆发出兴奋的尖叫。

    柳仲溪得意的转回身,就没有他驾驭不了的女人。

    刚回头,便撞见一脸嫌弃的穆晓宸。

    柳仲溪确实被吓了一跳。

    穆晓宸旁边还有个老道士,一身皂黄袍,头顶的木钗子有些破旧,胡子花白蓬松,看样子有些年纪了。可年岁虽说不小,这一双眼睛可是锃亮如星,背上扛着一个书箱,里面有什么不知道,但放下来,能看见背面写的是“诸法有常,天机可断。”

    那老头也不含糊,自顾自剥开瓜果,喝起茶来。

    三人见了这老者,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后又一齐看向穆晓宸,不知她带这老头儿来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这是?”柳仲溪指了指这老道士,却见穆晓宸竟朝他点了点头。

    见柳仲溪仍是一脸茫然,穆晓宸却白了他一眼,再不做声。

    柳仲溪还欲发问,那老者却突然将他拦住,“一卦十两,可问前后。”

    “一卦十两?你抢钱啊!”柳仲溪最是知道这五花八门,扬州地界尤是多如牛毫。

    这算卦为金门,是五花八门中的一门,都是靠坑蒙拐骗聊以为生的穷苦人,一上来就狮子大开口的,柳仲溪也是头次见。

    “不贵不贵,这十两银子之于公子,好比土石之于泰山,水滴之于东海。我这卦钱的价格因人而异,因天气而异,因心情而异。”

    “呵,我说不看,似你们这等都是骗子。”柳仲溪最是知道这些,在扬州栽在他手上的算命先生,没有十个也有七八个。

    “我是不是骗子,十两银子便知。”那老头捋了捋胡子,微微哂笑,却看不出有何不同寻常之处。

    柳仲溪转回头,却见云淮七与吕玉楼似有心动,这十两银子对三人来说当真是九牛一毛,何况穆晓宸特意领来的人,该不会只贪图这十两银子。

    就在此时,自楼梯处上来一位,一身官差打扮,左顾右盼间寻到五人落座之地。

    柳仲溪见之泯然一笑,心道必是这老骗子被官府盯上,此刻就要给缉拿归案。

    “老神仙,请受我一拜。”哪知那官差到了跟前,撩袍便跪。

    众人吃了一惊,唯独那老者扶他起来,只道了句:“快快回家照顾你娘子去吧。”

    那人欲留钱,老者竟也不收。柳仲溪见状却道:“你管他叫老神仙,可不知这老头有何神仙之处。”

    那官差认出三人中的吕玉楼,看样子柳仲溪也是他的朋友,便直言道:“我家娘子自来荆州便生了怪病,晴天头痛欲裂如斧劈刀砍,雨天胸闷气短,双膝如箭刺难捱。看了许多医生都不知病灶所在,前日老神仙过我家门讨口水喝,见我屋内煞气蔓延,风水凶恶,就问我家中妻子是否健在?

    我闻言一惊,心道我好心施他水喝,他如何咒我娘子?可转念一想,我与他无亲无旧,他能有此问,必是知晓什么。我便坦言我家娘子生了怪病,正苦于无药可医。老神仙便让我请人在我家西南屋角,与东北炉灶处向下挖掘。果然,未挖多深,便见两具骸骨分葬两处。身上所穿俱是前朝兵甲,其中一个头顶上一把利斧劈开脑壳,另一个胸口塌陷,双膝各中一箭。我听从老先生所教的安葬之法,妥善料理两尸后,我娘子的痛病果然全消。你们说说,他究竟是不是老神仙?”

    三人听罢俱是寒毛倒竖,柳仲溪更是暗自揣测,此事若不是老者与这官差联手做戏,眼前这老头还真是个活神仙不假。

    “你家中既有此等凶恶,为何独独你娘子患病,而你却能生龙活虎,全然无事?”柳仲溪何其精明,这等细节他又怎可放过?

    “此事我也问过老神仙,老神仙直言我八字孤刚,命犯青龙,天生克妻。若非遇见他,我妻子此番在劫难逃。”他说罢甚是自责,好像妻子有此劫难全是他一人之过。

    那人谢过老者后便匆匆离开,三人仍是静静喝茶,只不过开始不时将目光偷瞄向老者。

    “好,小爷我今天就赌你是个骗子。”片刻后,柳仲溪终是按捺不住,掏出十两纹银摆在桌上。

    “心诚则灵,似你这等,需一百两。”哪只老者将他那十两推回,捋髯微笑道。

    “我!”柳仲溪瞳孔猛然紧缩,拍案就要站起,可余光瞥见穆晓宸脸色不太好看,便又坐会原处,冷笑道:“您老漫天要价,总得许我还上一些吧。”

    “一百两,少一分也不成。”老者摇摇头,随后闭上双眼再不看他。

    吕玉楼见状偷偷拽了拽柳仲溪的袖子,小声说道:“这老先生有点本事,那人我认识,应该不是他请来的托。这样吧,这一百两我出了,就看看他有何本领。”

    “这不是一百两的事,我柳仲溪还看不上这一百两,但这老头太嚣张了,简直是在欺辱你我!”柳仲溪瞪视那老者,咬牙道。

    “朝廷与江湖两方都觊觎的宝贝,就在公子你身上吧。”那老者听完柳仲溪的话神秘一笑,随后竟突然说足以让整个荆州一夜覆灭的话。

    吕玉楼自是一脸茫然,可柳仲溪却吓得一个激灵,恨不能上去捂住这老头的嘴。

    “好好好,就一百两。”柳仲溪慌忙从怀里掏出银票。

    “现在是一千两。”那老头眯起双眼,居然再次坐地起价!

    柳仲溪身子微微一怔,半晌缓过神来,暗暗咬牙,随即整个身子都已经开始颤抖,这老头分明是敲诈自己来的。

    柳仲溪掏光身上的银票却只有八百两,回头看了一眼二人,云淮七与吕玉楼心照不宣,各自掏了一百两银票出来。

    凑齐一千两交到老者手里,那老头接过钱熟练的揣进怀中,并朝三人拱手道:“穆卯子,幸会各位,告辞。”说罢,竟起身朝楼梯走去。

    穆晓宸也要随他离开,却被柳仲溪追上一把扼住手腕。

    “今天的局是你安排的?他是你带来的?”柳仲溪的面色极度难看,眼中的困惑也带有些许不安。

    “他是我爷爷。”穆晓宸挣脱开柳仲溪的手,继续向前。

    柳仲溪恍然记起,第一次见穆晓宸时,她确实有提到过她的爷爷。

    “可你爷爷从我这坑走了一千两!”柳仲溪追了上去,小声却严厉道。

    “你那么在乎一千两?”穆晓宸回过头,清澈的眼里映出柳仲溪的身影。

    “不是钱的事。”柳仲溪别过头去,他长这么大,还没被人坑过一千两。

    “公子,钱财乃身外之物,这些钱对于你来说有或没有都无关紧要,可对于徽州大水受淹的那些灾民,你这钱可是救命的良药。”见柳仲溪质问穆晓宸,穆卯子这才说出实情。

    吕玉楼与云淮七听到这里才明白,原来这老先生要这钱是为救济徽州的灾民。

    可区区一千两,又能救下多少人。

    “天底下灾民那么多,你一个人,能救多少?就算我柳家散尽家财,又能救多少?”柳仲溪冷哂一声,何况这钱最后还不一定真能到了灾民手中。

    “救下一人也是功德,老先生,我这里还有些钱,您一并拿去吧。“竟是云淮七起身反驳柳仲溪,就见他从怀中将剩下的四百两银票全部交给穆卯子,十分诚恳的向他颔首致敬。

    柳仲溪刚想提醒云淮七不要被骗,却发现吕玉楼也将身上的钱悉数捐出。

    “这两个傻子!”柳仲溪看着二人的身影,暗骂了一句。

    穆卯子接过银票连声道谢,最后还不忘看向柳仲溪,高声道:“我替徽州的百万灾民谢谢你们。柳公子,你身处巨大漩涡尚不自知,望你多积阴德,以求福报吧!”

    “你!”柳仲溪以为他是在诅咒自己,刚要追上去,却见那祖孙二人已到了楼下。

    就听得下面传来穆卯子的声音:“我还有一偈赠与柳公子,望你好生思量。“

    他话音刚落,三人面前的桌上,竟显露出用茶水书写的痕迹。

    ”此去仙宗路不同,乾坤离坎有神功。若然得见真雷火,天书显圣第一重。”

    “天书,是指五帝忘机?天书显圣第一重,又是什么!”柳仲溪猛然抬眼,又欲去追,可茫茫人海中哪还有那祖孙二人的身影。

    柳仲溪旋即瘫坐在椅子上,额头上冷汗涔涔。

    望着那渐渐淡去的偈语,柳仲溪不禁暗自呢喃。

    “他居然知道得这么清楚,这个穆卯子,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