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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奇缘偶成

    云淮七猛然从梦中惊醒,蓦地坐起,大口喘着粗气。他的手臂与额头上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汗珠,梦里他又被人追杀,父亲为了保护自己挺身而出,身中数箭后跌落悬崖,任凭他如何哭喊,那悬崖之下,只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随着呼吸逐渐均匀,云淮七的思绪也渐渐稳定下来。他平静的环顾四周,一个较为陌生的环境,不同于寝舍般杂乱喧闹,也不同于青鹿崖阴暗潮湿。南北通透的木窗下,是温暖祥和的阳光。床畔的木架上摆着一盆观音莲,小巧可人。床下是一双崭新的木履,青色绢布扎的人字绳结,干净美观。

    不用说也知道,这就是柳仲溪制琴剩下的泡桐木,依照秋叶先生的木履图纸所制作的新式木履。

    他迫不及待的穿上新鞋,正巧柳仲溪推门进来,二人相视会心一笑,柳仲溪忙将他领出木屋,这里竟是玉桐谷中一处荒废的草庐,三间木屋一字排开,靠近山坳处还有一座凉棚,用篱笆圈出的小院,杂乱的生长着野花野草。除了叶重以外,三人都是看够了自家后园的奇花珍卉,可今时今日的玉桐谷,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宁静自然,超凡脱俗。

    能住在这里,也是秋叶先生为了防止河岳社的人继续打扰四人。这样一来,除了早课,也难与河岳社众人相见。

    简单午饭过后,四人坐在院中煮茶,叶重一面清洗茶具,一面感慨,“这次多亏了柳大哥,若是没有你,就算是我们三个加起来,也不是那洪厚与罗柳的对手。”

    茶釜三沸,把柳仲溪思路打断,他回过神来,似乎没有听到叶重说的什么,只是与三人说道,“对于咱们进入内宗,我已经有了计划。但关键是,你们三个的境界要早日提升至灵根境,最好能到达灵根境大成。”

    “话虽如此,可观心殿又不教授法术,上清学宫我们又进不去,眼见内宗招收弟子的日子在即,我们怕是有心无力。”吕玉楼看了一眼云淮七与叶重,遗憾的摇了摇头。

    可听完他说的话,柳仲溪却未表现出太多担忧,而是胸有成竹道:“这个你们不必担心,我会去内宗替你们寻个师父传授法术。只要你们肯下功夫学,保证一日千里。”

    叶重听到柳仲溪讲到回去内宗请来师父授课,站起身来,激动得双眼泛光“柳大哥,你还能找来内宗的高手做我们师父?“可转念一想又觉此事十分蹊跷,既然柳仲溪可以随时找来内宗的师父授课,又为何会出现在这外宗的地界,想到这,他又颇为小心的问了一句:”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柳仲溪闻言一笑,一面在三人的茶碗中注茶,一面神秘道:“如果我告诉你,内宗弟子见我要恭敬叫一声师叔,三宗宗主见我要和气唤一声师弟,三山十二峰任我出入,玄阁万卷书随我遍览。忘忧涧观仙女抚琴,青牛峰听老君论道。论资历我最浅,论辈分我却大,即便是那名震京都,风云鼎比试大会一举夺冠的剑道天才凌星霄,见我也需叫一声师叔,你信不信?”

    一旁云淮七与吕玉楼默不作声,倒是叶重眼睛都听得直了,半晌嘴角随眉毛一齐向上,明显抽搐了一下,撇嘴道:“柳大哥,你莫不是来这消遣我们的?这个玩笑也太大了吧。”

    柳仲溪见他仍是半信半疑,不置可否,便以一笑报之,再不提及此事。

    当夜,柳仲溪又用与王宗器约定好的方式与之沟通,那便是写信压在玉桐谷的大香樟树下,王宗器每两天夜里会到这里翻看一下,主要是为了解决柳仲溪在外宗的一切需求,而不被旁人发觉异常。

    可今天这信上的内容着实让王宗器犯了难,信上明白写着让自己帮忙找一位内宗的高手,来潜阳山偷偷教授四人法术。虽说内宗弟子并没有被禁止踏入潜阳山,可却鲜有内宗弟子愿意自降身位来外宗寻找存在。何况来外宗教学是费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别说高手,就是像自己这样的低手,要不是柳仲溪的缘故,也绝对不会趟这趟浑水。

    然而柳仲溪交办的差事,对王宗器来说就是旨意,能不能办是一回事,好不好办是另一回事。所以咬着牙,硬着头皮也得尽力帮他找人。既然是找一个高手教学,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剑宗大师兄宫鸿。

    宫鸿大师兄为人最是和善,虽说修为在三宗同辈之中算不得最高,但人品绝对没的挑。而且自己平时和他走的也近,找他帮忙应该没有问题。

    果然,王宗器找到宫鸿说明情况后,宫鸿便一口答应下来,并承诺每日夜里子时前往潜阳山教授。然而不巧的是,因三脉会武的缘故,当日剑宗召开大会,拟定从即日起由宫鸿与紫瑶各带一队,着手准备训练参加会武的弟子一事。原本剑宗有凌星霄一人便可以高枕无忧,但因为上届凌星霄展现出太过碾压的实力,又加之他在风云鼎比试大会中露尽锋芒。三宗商议决定,此次便不再让他参加,直接晋级为裁判,与三宗宗主,各路评委一道主持大会。

    由此一来,此届会武,宫鸿身上所背负的压力巨大。本来想回绝王宗器,但已经答应了的事情又怎么好推脱?思来想后,便有意再找一人顶替自己前去潜阳山教学。但问剑峰诸位弟子都是大嘴巴,王宗器强调过此事不宜声张,所以只好从折剑峰找人帮忙。这折剑峰的主副峰主平日里很少出来走动,只负责看管三池七冢,找他们帮忙,应该不会被拒。

    这折剑峰历来是剑宗弟子取剑葬剑之所,不到大更之年,除了日常清扫,少有弟子造访,所以两位峰主很是清闲。在听了大师兄的来意后,副峰主孔青松一口应下,也让宫鸿松了口气。

    然无巧不成书,当日夜里,负责前往藏剑山庄采购的弟子回来报告,因试剑大会的缘故,本约定好本月交付的三千柄新剑,无法如期交付,需要孔青松出面与诸多买家斡旋。事关重大,孔青松只得连夜离宗,而峰主李汜源又不能擅离职守,眼见答应宫鸿的事情不能照办,就要去派人告知他另请高明。

    谁知正巧凌星霄偶得一块乌金,来到折剑峰想请李汜源帮忙锻造一柄女子使用的匕首。李汜源多打听几句方得知,凌星霄是在为了她妹妹凌慕霜的生辰准备礼物。

    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凌星霄的修为是宗内公认的七代弟子天花板,还有谁敢说比他更适合去潜阳山教授新弟子法术。然而不善言辞的凌星霄,听到李汜源的请求后,当即一口回绝。而李汜源见他不买账,便以人手不足,无法帮忙锻造为理由,也同样拒绝了凌星霄的请求。

    凌星霄手中的乌金十分难得,全宗只有李汜源尚可驾驭,若托别人锻造,一旦失手毁了材料,届时自己又如何对面妹妹凌慕霜?思来想去,凌星霄只得答应此事,但有一个前提,不论教授结果如何,乌金匕首锻造好的那天,自己就不再教了。李汜源闻言与之一拍即合,只道凭凌星霄的本事,半个月的时间,就算是只猫,也拿得起剑耍上两招。

    ……

    柳仲溪想掐死王宗器,就在凌星霄出现在玉桐谷的第一个晚上。

    柳仲溪与云淮七都认得凌星霄是凌慕霜的哥哥,凌星霄也与柳仲溪与云淮七有过数面之缘,虽说算是熟人,可今日一见,气氛却一度尴尬到了极点。

    “外宗弟子偷学内宗功法,是宗门大忌。你们果真知道?”凌星霄背对着众人,言辞冰冷。不像是被请来授课,更像是兴师问罪而来。

    “我们不知道,但你明知道这些,为何还是来了?”柳仲溪见他来者不善,但也未表现出任何怯懦,而是反问道。

    凌星霄转过头,冰冷俊逸的眸子里是如银的月色,“我只想来看看,外宗里究竟是何人有如此能量,连折剑峰峰主李汜源都能请动。”

    “其实,我早该想到是你。”

    说到这,他的嘴角不经意间有一抹短暂的上扬,却只是短暂一瞬后便刻意消抹,又变得冷冰。

    “仅此而已?”柳仲溪回望三人,继续问道。

    凌星霄没有立刻回答,短暂的沉默后,他目光扫过四人,简单说道:“明日起,我会在酉时教授你们外宗心法与基础法术。能领悟多少,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四人闻言松了口气,柳仲溪也露出笑意,起初还以为凌星霄是刻意来此为难自己的。

    “我如果没猜错的话,你们是想在下个月的内宗选拔之前,将各自的境界提升至气府境。”既然是明日才授课,凌星霄竟又破天荒的多说一句。

    柳仲溪闻言点了点头,眉目间略微有些迟疑,“如果能到达气府境,自然是最好不过。”

    可凌星霄的态度却突然转变,声色严厉道:“痴人说梦,一个月的时间,光靠修炼,别说是气府境,就连灵根境大成都无法触及。若是不打好根基,一味急功近利,恐适得其反。”

    “但我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上清学宫最有实力的几个都已经到达了气府境,如果不能跨入气府境,我们四个又如何能够从众多外宗弟子中脱颖而出,进入内宗?”柳仲溪的声音也逐渐抬高,身后的三人俱都低首不语。

    柳仲溪与凌星霄在话语上各不相让,目光交汇处,似有星火迸现。而凌星霄似乎明白了柳仲溪的态度,他在石板上坐下,背后是今夜硕大的圆月,他的肘部抵在膝上,十指交叉于唇前,沉默片刻后,再次看向四人,“四人一组的团队,如果能击败潜阳地宫的神符守将,是可以被一齐保举进入内宗的。其实你就是想让帮助他们三个进入内宗吧,如果我没看错,你其实早已步入气府境大成,距离炼气境也不过是一步之遥。”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柳仲溪喉间咽动,这些事情竟都逃不过凌星霄的双眼。

    “因为开启潜阳地宫的钥匙分别被三宗各自保管,而剑宗的钥匙就在我这。前几日秋叶先生派人来通知过我,说是有人想要开启地宫,挑战神符守将。”凌星霄闭上双眼,无奈摇头,继续说道:“你们可知道,在你们之前,地宫已经有五年没被开启过了。因为真正通过挑战神符守将进入内宗的人,寥寥无几。在无数次的挑战失败后,逐渐也就变得无人问津。但挑战成功就可以进入内宗的规矩,还未被正式废除,也就是说,如果你们通过试炼,就可以不通过选拔,直接进入内宗。”

    柳仲溪回望了一眼三人,下定决心般点了点头,“同进同退,要进内宗就一齐进,不然就都不进。”

    云淮七等人听到这话自然十分感动,可凌星霄却是明显一怔,眼中如银的月色不知何时被揉碎,如梦幻星辰般迷离,心中竟是起了波澜。凌星霄没有朋友,以前没有,现在也不曾有。他只有妹妹,所以他可以把自己的全部都交给妹妹。

    自记事起,母亲对凌星霄的要求就尽极尽苛,别人有时间休息,玩闹,他则只有日复一日,无穷且枯燥的修炼。天赋异禀加上朝乾夕惕,凌星霄的境界自然是一日千里。宗内的同辈望尘莫及,宗内的长辈也倍感压力。

    凌星霄知道这是曲高和寡,因为没有人能跟上引商刻羽,杂以流徵的乐曲,所以他接受孤独。但今天看到柳仲溪为了能与朋友携手前行,甘愿舍弃一切的态度,令凌星霄颇为震惊。这个自己靠宗门关系,在此间如鱼得水纨绔,竟活成了自己羡慕的样子。

    “明天不要迟到。”他转过身,单手拂过身前,一柄古朴长剑于空中倏然影现,他身形骤然模糊,与剑影一道化为清风,飘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