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狼燕 » 第一七章 开拔

第一七章 开拔

    次日凌晨,留宿在椒兰殿睡的正香的姬崇突然惊醒。

    醒来的姬崇连忙睁眼观察,发现自己此刻还躺在母亲的床上,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原来是个噩梦!”

    就在刚刚,姬崇梦到一个穿着怪异的人一直骑马追杀自己,偏偏自己怎么跑都跑不了。眼见那人离自己越来越近,自己却怎么也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看到对方残忍的眼神和嗜血的笑容,以及离自己咽喉不足寸许的冰凉刀锋,然后自己就被吓醒了。

    稍微平复了下心绪,姬崇开始扭头打量四周。

    借着窗外射进来的月光,姬崇发现自己母亲就伏靠在自己床边,此时睡得正酣,嘴角还带着温柔的笑意。

    姬崇轻手轻脚的下床穿衣,不曾想还是惊动了旁边的母亲。

    “什么时候了?”醒来的令狐柔一边问,一边帮忙穿戴。

    “不清楚,大概快要天亮了吧?”姬崇看着窗外月亮位置不确定道。

    “哦,你这就要离开了吗?”

    “对,大将军前日传令说‘今早到东门集合’,我还是早点过去的好。”

    “行李可备齐了?可别落下什么。”

    “除了您准备的,我还叫上进他们买了些,放心,都齐了。”

    很快姬崇就在令狐柔的帮助下穿戴整齐。对着试衣镜一照,发现臃肿的就和个粽子似的。没办法,实在穿太多了,光特制皮甲就两件!

    来不及再彼此依依惜别,姬崇转身双手抱住自己母亲,沉声说了句“保重!”

    还没等令狐柔给出反应,姬崇已经离开,再次转身走向宫外,只留令狐柔在房间泪如雨下。

    出了宫门,发现早已经有一队具甲骑士在那等着。抬头四顾,只见已经几日不见的父亲此刻正在城墙上看着自己。见到自己张望过来,又别扭的隐入墙内、消失不见。这口事心非的父亲!

    不知为何,姬崇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随即意气风发大喊道:“甲士们,且随我出征!”随即骑着大花一马当先,具甲骑士则紧随其后,化为一道烟尘往东门口驶去。

    然而姬崇的好心情随着自己刚到东门口就荡然无存。

    还没等姬崇等人从刚才的疾驰中下马歇口气,一位甲胄鲜明的虬髯大汉就带着大队卫士神色不善地走了过来。

    大汉先朝东宫禁卫看了看,发现都是精锐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即又看向领头的姬崇,见到他灰扑扑、圆滚滚的扮相后眉头就是狠狠一皱,满是不喜的问道:“你就是闻名燕国的双子之一的王孙姬崇?”

    “那都是别人的瞎叫的,其实……”

    “你不用和我讲这么多,在这里你只需回答是或者不是!”大汉冷冷打断道。

    “是!”

    “那边带着坛坛罐罐的是你的仆人?”

    “那不是仆人,那是我的卫士,他们……”姬崇正要辩解,却被大汉冰寒的目光打断。于是颓然改口道:“是!”

    “你到底是去打仗还是去郊游的?怎么,你以为两军作战是小孩玩游戏呢,还带着仆从?看看你那些仆从,连基本的马术都不会,骑得歪歪扭扭的,你难道还想全军行进后特意停下来等这些人吗?还有,他们带的都是些什么垃圾,作战用的兵器呢?难道指望用这些坛坛罐罐砸死敌人吗?”大汉对着姬崇咆哮道。

    老实说,姬崇除了上辈子在网络虚拟世界和别人互飙脏话、阴阳怪气过,还从没被这么直接当面嘲讽开骂。有心还嘴却又想到此人在得知自己身份还这么有恃无恐,恐怕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还是弄清楚身份再说。于是强忍怒气,以至于此刻面容都有些扭曲,冷声问道:“敢问阁下何人?”

    “我就是秦开。怎么,你有什么意见吗?”秦开冷笑道。

    “没有,大将军教训的是!”

    ‘大丈夫能屈能伸’,‘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能拿着鸡蛋碰石头’,姬崇一遍遍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实在是不做不行,姬崇怕自己憋屈地原地爆炸了。

    “油嘴滑舌,这就是闻名于耳的燕国双子?你自己买的名声吧。还有,我前日军令是怎么说的?叫你今日早点过来,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知道贻误军机会造成多大损失吗?你觉得你担待得起吗?真不清楚大王同意让你出征是对是错。念你初犯此次暂且记下,下次再犯双倍处罚,记住了没?”秦开继续毒舌。

    “记住了!”姬崇咬牙切齿应道,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指甲已经深深刺入肉里。

    秦开听到姬崇回答,也不再多话,带着人厌恶的离开了。

    “将军,您为何对小王孙发这么大脾气?”老护卫栗守见四周没旁人于是开口问道。

    秦开看了眼周围,确认周围果真只有自家老兄弟在,于是叹气道:“哎,都是自己兄弟,那我也不瞒你们了。虽然我在大王面前保证此战必胜,但说实话,此次我心里只有两成不到的胜算。”

    “什么,怎么会?东胡的兵力不是和我们差不多吗,甚至我们还多点,为何将军心里成算会这么低?”一侍卫不解道。

    “战争远不是简单地兵力对比就可以得出胜负结论的。此次我燕国加上联军单从数量上看的确强出东胡一筹,但是队伍士气,后方保障方面我们又差上不少。更何况无论是咱们燕国的骑军,还是部落的联军,我们都还不熟悉,到时能否指挥灵活也还是个未知之数。更何况此次那部东胡的首领乞忠嵬我知道,此人是东胡上任大汗强暴女奴所生,为了生存从小就学的阴险狡诈、诡计多端,而且天生对战场的嗅觉十分敏锐,在我逃离东胡时已经成为东胡的一员悍将,对上他绝对不可大意。要是被他洞悉我军情况,此战危矣!”顿了一下,秦开继续说道:“原本听到燕国双子也将随军出征,我就想这会不会是我们制胜的一件利器,毕竟能闯下这偌大名声的应该不是简单之辈吧。却不想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才忍不住对他发了脾气。”

    “将军,要不我们向大王秉明实情,让大王增兵吧?”

    “你真以为大王和朝堂文武不明白吗?他们现在只是再赌,用这4000多骑军性命作为赌资,赌一片诺大的辽河平原。胜了固然好,万一败了,燕国也不至于伤筋动骨。我秦开屡受大王恩泽,焉有此时半途退缩之理?不用多说了,准备等会接受大王检阅吧!”

    “诺!”

    话说姬崇自挨了秦开一顿训斥之后,就一直僵硬的待在原地没动过。脸色冰寒,散发一种生人勿进的气息,所以包括新选的卫士在内,所有人此时都不敢靠他太近。还是上进实在忍不住担心,大着胆子上前问道:“公子,你没事吧?”

    “事,什么事?当然没事!”

    “可您的手流血了。”

    姬崇抬手看了看,血迹已经干了。

    “没事,你帮我包扎下就好。”

    “公子,要不咱再找人求求情,咱们不去了好吗?”上进一边包扎,一边哭道。

    “不就破了点皮,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可是秦将军看咱们不顺眼,公子呆在他手下以后还能好吗?一想到这,我就……”

    “那能咋办,难道找他跪地认错?”姬崇没好气道,“我姬崇还真就和他杠上了,他不是看不上我的坛坛罐罐吗,将来我就用这些让他大吃一斤(便便),大将军了不起啊,咱们以后走着瞧!”

    “对了,我让你买的东西都带了吗?”

    “都带了,都在您新收的卫士那!”

    “好,算你立了一功!告诉他们,等会检阅他们就不要去了,在半途加入就好!是我自己考虑不周,那我自己丢人就是了,不能让整个军队一起丢人。还有,不要把刚才的事告诉我母亲,否则你懂的。”

    “诺!”

    “那你先回去吧!”

    “诺!”

    日出时分,燕王并朝堂文武准时出现在东门城墙。

    城墙之下,四千骑军整齐的列成两行,每行又分成4个方队。一般来说集合如此众多的人马应该人声鼎沸、一片嘈杂才是,可明显这些骑士都训练有素,每个人都犹如标枪般矗立在自己的位置,目不斜视,人、马皆寂静无声,只剩寒风呼啸,吹得各处的蓝色战旗猎猎作响,天地间一片肃杀。

    受此气氛感染,姬崇也暂时放下自己的心思,安静的呆在大将军秦开旁边,准备聆听出发前燕王祖父的最后教导。秦开微微瞥了眼,见这小子没将那群乡村匹夫拉来,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总算没将这次检阅弄成笑话。

    “嗟我将士!尔肃尔听,东胡残暴,戮我子民,百年国恨,沧海难平。今兴王师,实为救民,吊民阀罪,残厥凶酋。嗟我将士,一德一心,毋忘耻辱,毋惮艰辛,毋惜尔死,毋偷尔生。壮烈之死,荣于偷生。嗟我将士!保我国家。嗟我将士!保我子民。嗟我将士!如兄如弟,生则俱生,死则俱死。存亡绝续,决于今兹,不率从者,军法无私。”

    “大王万岁,大燕万年!”

    “大王万岁,大燕万年!”

    “大王万岁,大燕万年!”

    姬崇也随着大伙声嘶力竭地大喊。

    “出发!”秦开见誓师完毕,果断下令。

    “大将军有令,即刻出发!”传令兵开始四处呼喝道。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随着第一方队开始转向朝东方前进,在场所有的人都开始唱起了《无衣》,尽管这首诗歌来源于秦国,可仍深受燕国民众喜爱,以至于成为燕国每次出征的保留曲目。

    姬崇也跟着唱,在这一刻他忘记了他来自现代,忘记了看过的各种杂七杂八的影视剧,也忘记了吐槽。就在此刻,他彻底融入了这个时代,以一个燕人而自豪,为有这群生死与共的兄弟而感动。

    东门城墙,燕王姬职看着城墙下这群看上去与赵国骑兵不相上下的骑士欣喜道:“易先生觉得寡人骑军如何?”

    “威武雄壮,天下至锐!”易安恭维道。

    “比之东胡如何?”

    “东胡与大王的军队相比,简直就是土鸡瓦狗,不值一提。”易安再次恭维。

    “哈哈,这还多亏了乐卿,该说乐卿不愧为寡人肱骨,短短几年就练此强军。若再给寡人与卿几年时间,寡人又何惧他齐人?”

    “大王谬赞了,此乃臣下的本分。不过此军尚未真正见血,终究如何还需看此战结果。”乐毅冷静回道。

    “爱卿所言甚是。对了,今早寡人收到出使齐国的苏卿遣人来报:‘齐王对燕国所献之礼甚悦,同意与燕国盟。’我大燕南边总算能喘口气了。”姬职叹了一口气道。

    “此事当真?那臣就要贺喜大王了,大王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剧辛凑趣道。

    “此事还多亏了曲辕犁,那齐王也和寡人一样正为春耕的事头疼,苏卿送上此物焉有不喜之理?结盟也就顺理成章了。对了,太子,寡人的小孙儿呢?寡人怎么没见着?”

    “秦开将军边上那个就是。”姬乐资指着底下一个颜色毫不起眼的‘胖子’为难道。

    “你东宫最近如此拮据,连一身好的行头都置办不起吗?”姬职不喜的问道。

    “我……”姬乐资本想辩解,想想又忍了下来。

    “东宫哪会拮据?大王孙不是穿着挺好吗。怕不是有人怕死,特意穿这身方便逃跑吧。”鹿弼在旁阴阳怪气道。

    “你……”姬乐资想反驳,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鹿大夫此言差矣,小王孙此去本就不是为了冲锋陷阵,而是去联络诸遗民部落、安抚民心的,所以小心谨慎点也无伤大雅。之前臣还当心王孙少不经事,血气上涌仗着身份干扰秦将军指挥,如今这么一看臣反倒放心了,还是大王慧眼识人,臣自愧不如!”乐毅看着鹿弼对一小孩群追猛打,心头不喜于是开口帮忙道。

    “乐卿过谦了,所谓圣人千虑,必有一失;愚人千虑,必有一得嘛。此事就这么算了吧,大家切莫再提,随寡人一起再为大军践行!”姬职雨过天晴道。

    “诺!”

    “大王,时候不早了,臣等也准备出发了。”易安带着人向姬职告辞道。

    “本想再听先生教诲,奈何时不我待!如今只能期待大胜后再与先生痛饮了。”姬职抓着易安的手动情道。

    “大王保重!”

    “先生保重!”

    墙下的姬崇完全不知道城墙上的插曲,只是骑上马开始随着队伍前行。

    与此同时,风餐露宿几天的鹿柏一行人也终于寻到了东胡大帐所在,一场血雨腥风即将拉开帷幕,究竟鹿死谁手,让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