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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梅花钉

    冬去春来,新年的第一缕东风吹到了玉门岛。

    于川正在岛上的梅花园里踱着步,这是他去年回到岛上亲自种下的梅花树。春天到了,气温回转,每棵树上都已不见梅花,有些枝头上已长出新芽。

    于川暗自思度:“也不知这满园梅花树何日能绽开。”掏出了那块罗帕,思绪又回到了去年的冬天。

    梅花园外,一名小童步履急切,正往梅林深处走去。此人正是于川的大弟子戴康。去年冬日,戴康随师父回到岛上,师父就开始种起了梅花树。于川又收三个入室弟子,戴康便成为了他们的大师哥。在师父种树的日子里,几位师弟的日常练功都由戴康监督。戴康自己也不敢怠慢,时常练习师父传授的暗器本领到后半夜,几个月下来也有不小的精进。

    “师父!”见师父就在不远处背对自己,戴康唤道,“严州那边传消息过来了。”“康儿,先不忙着说,”于川向戴康射出几枚细小的钉镖,说道,“先来看看为师新研制的梅花钉。”戴康见几枚暗器朝自己飞来,一拂衣袖,全数收入袖中。这世上本极少人能接住于川的暗器,但此刻对戴康飞镖,只作展示,而戴康本就是于川亲传,又有于川事先提醒,也就接下了这几枚镖。

    戴康从袖中取出那飞来的暗器,细细端详起来。见那钉为纯钢打造,长约七分,通体漆黑,仔细观察钉头可以发现布满许多细小的倒刺,钉身中空,可以喂毒,而钉尾被铸成了梅花模样。

    戴康惊喜之极,忍不住赞道:“妙极!妙极!有此等利器,师父的暗器功夫更加独步武林!”于川微微一笑,说道:“倒也不必拍我马屁。你说严州那边有消息了?”戴康收起梅花钉,说道:“对,据二师弟回报,三月前受伤的神象帮大当家武相今已不治,其兄武施正式接任掌门之位。这会儿神象帮上下正忙着武相的葬礼呢。”于川道:“好,太好了。传我吩咐,留一组人在岛上照料我的梅园,其他人随我出发去严州,去吊唁故去的神象帮帮主。”戴康问道:“其余所有人?”于川道:“不错。”

    原来,于川创立玉针门之时,便想在严州安放大本营。一来严州富庶,习武之人遍地,容易发展壮大;二来离山阴自己义兄的傅家不远,若自己能成为严州的帮派首脑人物,也能与傅家成分庭抗礼之势。只不过外人看来于川系出傅家,又与傅志芳情同手足,断不至于与傅家抗争,而于川最初的想法也只不过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不叫外界认为他于川是傅家的附属品。

    然而想在严州立足又谈何容易。先不说传统名门势力沈庄和岳家,就连最近四十多年新兴的神象帮,也紧紧抓着严州的地头,一个外乡人想在严州开帮立派,简直犹如天方夜谭。所以三年前于川只能退居舟山群岛,创立玉针门。

    当三个月之前于川得知武相遭人重伤,就想带人挑了神象帮,奈何自己玉针门虽非名门,但也以正派自居,师出无名;且听说帮主武相身体虽损,但头脑无恙,整个神象帮虽由其兄代为执掌,但决策均由武相亲自决定,神象帮一时与武相受伤前无异,也就只能派弟子门人前往严州,伏于神象帮周围,每日回报,等候时机。这日武相去世,在于川看来时机便是到了。

    傅宅后花园,傅志芳正料理着花园的花草。身后,一名中年男人说道:“大爷,二爷已经接近严州地界了。”此人正是傅家情报处的负责人,陈昕,大家都叫他陈伯。

    傅志芳并未回头,只是说道:“不意外。自他创立玉针门起,我就知道一有机会他一定会回来。只是我不知他这次打算如何在严州安身。神象帮自不可能同意,沈岳两家似乎也不会开这个口。”

    陈昕道:“我继续派人盯着,一有进展立马回报。”傅志芳转过身来,道:“不必,这次我亲自去严州一趟,去吊唁神象帮旧帮主,顺便与我义弟叙叙旧。陈伯,你吩咐下人备车。”陈昕问道:“需要通知夫人要跟着去吗?”傅志芳道:“不必,夫人有了身孕,严州虽不遥远,但舟车劳顿,让她在府中歇着吧。”

    陈昕一听夫人有了身孕,喜上眉梢:“恭喜大爷!傅家有后了!”傅志芳笑着点点头。陈昕说完退出了花园,车马很快就准备好了。

    傅宅门前,一行人送别傅志芳。梅朵拉着傅志芳的手,含情脉脉说道:“志芳,你多久能回?记住万事小心,我和小的都在等你。”傅志芳道:“你放心,我七日之内便能回来。你在家安心安胎,一定切记照顾好自己。”随后又对管家于妈妈说道:“我不在的日子,府里的一切事务由你处理。好好照顾夫人。”于妈妈答道:“放心吧少爷。”傅志芳由管家于妈妈带大,此时傅志芳已掌权傅家多时,宅中人多称其为“家主”或者“大爷”,只不过于妈妈一直改不了口,称傅志芳为少爷。

    傅志芳告别众人,上了马车,随行的还有陈昕以及十余名武艺高强的家丁。

    于川一行人来到严州,于川的二弟子金明早已等候多时。这金明虽是戴康的师弟,但却比戴康年长了十岁。入室有先后,江湖上师兄弟的长序本就不以年纪决定。金明拜师之前就已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为人十分圆滑,处理事务面面俱到。金明向于川拜了一拜,又对戴康说道:“大师兄,好久不见。”戴康点点头,金明又对众门人一一示意。

    于川道:“明儿,辛苦你了。拜帖准备好了吗?”金明道:“师父吩咐,不敢有误。”于川笑道:“好,我们这就去吧。”来到神象帮门口,于川呈上拜帖。神象帮门口的侍应收下拜帖,进去内堂传报一声,随后将于川一行人迎入府中。

    帮中已有不少门派前来吊唁,其中自然包括严州当地的名门沈庄与岳家。于川见到沈庄庄主沈一伟和岳家主人岳峰正在交谈,便上前抱拳,意思见过两位前辈。

    这沈庄前朝就已成名,历任庄主使一套折梅手,这套手法精妙至极,姿态也极其优美,又被人称为美人折梅。岳家乃前朝卫国大将军岳计齐的家府,但因前朝宰相恶意中伤,皇帝又昏庸无能,官场失意的岳将军告老还乡,回到家乡严州,再不理朝堂之事。这里的百姓知道岳将军的功绩,对岳家十分尊重。这岳峰乃岳将军的孙子,如今已年逾古稀,但仍旧精神矍铄,不由令人佩服。

    那两人见于川向他们行礼,却不作理会,只顾自己谈天。于川见那二人无视自己,有些恼怒,正欲发作,却被金明拉住了襟角。“师父,我们还是先进去上香吧。”金明说道。随即又对玉针门的门人说道:“我们师兄弟随师父进堂给武大当家上香,你们在此等候,记住不要生事。”于川一挥衣袖,快步进了灵堂。

    见灵堂中间摆了一口紫檀打造的棺材,棺盖半开着,武相的遗体就躺在棺材之中。灵堂一侧,武施和武相的妻妾跪在地上,于川知武施五十来岁,但此刻观之仿佛行将入木的老人。武施与武相感情极为深厚,武相惨死,武施悲痛欲绝,不几日便苍老了好几十岁。武家兄弟并无子嗣,从这点来看,武家算是绝了后。想到这里,于川不禁暗自发笑。

    于川领弟子给武相上了香,鞠了几躬,来到武施面前,哭了出来,说道:“我与武二哥深交之时,还是个孩童,如今他已仙去,万望武大哥节哀,勿伤了身体。”武家家眷见他哭得悲怆,十分感动。而武施呆滞的脸上,也有了一丝共情之色。

    原来于川年幼离家,在外学艺,曾在严州盘桓数月。于川为人市侩,懂得投其所好,曾独自入深山猎得一狗熊,剥熊皮献与武相。武相大喜,曾大摆筵席宴请这位孩童,在严州知道的人也不少。后来武相还还将自己平时练神象气功的法门传了一部分给于川,于川现在身上深厚的内功可以说与武家系出同门,也极为刚猛。但武相传功给于川只是为了回报于川赠皮之举,并无他意。

    当初于川艺成想在严州开宗立派,武相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于川只能退居海岛,因此于川对武相并无半分感激。但外人并不知其原委,还道凭于川初出茅庐,便能成为一派之主,武相一定出了大力。就连武施也以为其弟与于掌门交情匪浅。如今武相去世,更加无人知其中内情,也无法猜到于川此行的真正目的。

    灵堂外喧闹了起来,于川抹去泪水,命戴康去外面看看。戴康回来后,在于川耳边道:“师父,是师伯到了。”于川狐疑,心想:“我这结拜大哥来此何故?”随即出门,去拜见傅志芳。于川刚走出灵堂,便见沈一伟、岳峰两人与傅志芳相谈甚欢,眉头一皱,心道:“想不到严州的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也不过是趋炎附势之徒。”随后向傅志芳挥一挥手,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大哥,你也来了。”

    傅志芳见于川出现,向沈、岳二人行了个礼,道:“我先去给武掌门上香,稍后再正式拜过二位。”说罢转身走向于川。一旁的陈昕向于川拱一拱手:“二爷安好。”于川点点头:“陈伯不必拘礼。”傅志芳拍拍于川的肩膀,随后领着陈伯进入了灵堂。

    不多时,傅志芳出了灵堂,见于川的人马驻于府院一角,便上前去。于川见傅志芳来到自己这边,唤来自己的弟子,向傅志芳介绍到:“大哥,我这是我四个入室弟子。大徒弟戴康,你已经见过了;二徒弟金明,是四个中年纪最大的;三徒弟水秀,四徒弟嵇龄。你们四个快拜见师伯。”四位弟子一起向傅志芳拜倒,齐声道:“拜见师伯!”傅志芳笑道:“快快起来。贤弟,我真为你感到高兴。”四名徒弟起身退到一旁。

    于川问道:“大哥来此是为了吊唁武大当家的吗?”傅志芳道:“一来是为了吊唁,二来是因为你。”于川见傅志芳不再往下说,向金明使了个眼神,金明便知师父的意思,招呼师兄弟与门人去往别处。陈昕也退居一旁,只剩傅于二人独处。

    于川道:“莫非大哥知道我来此的目的?”傅志芳背起手来,说道:“你想在严州扎根,开枝散叶。”于川一惊,道:“什么都瞒不过大哥。还望大哥不要阻拦小弟。”傅志芳转过身去,悠悠地道:“我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支持你。”于川听傅志芳这么说,心中竟有些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