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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命悬一线

    摘星与周月沉分别后,独自一人行走在路上,心里也空落落的。

    摘星沿大道行了半日有余,在一家香烛店内买了些香烛纸钱,随后拐进一条山路。说是山路,其实只是走的人多了踩出来的几条小径而已。小径蜿蜒曲折,但摘星没有丝毫迷茫,似乎已来过多次。

    不多久,摘星穿过一片竹林,一座坟出现在摘星眼前,坟上的杂草长了有一人多高,墓碑上爬满了青苔,上面写的名讳已经看不清了。

    摘星将坟边的杂草略微整理了一番,点了蜡烛和香,在墓前跪了下来,说道:“师父,徒儿幸不辱命,将剑谱给您带来了。”忽而转过头,说道:“你既然跟来了,就出来给我师父上一炷香吧。”竹林后闪出一个人影,正是周月沉。

    周月沉道:“你早就发现我了吗?”摘星道:“你外伤未愈,呼吸声大了一些。”周月沉上前接过摘星燃着的香,在墓前鞠了三个躬。他将香插在香炉内,又跪下磕了三个头。摘星见他诚恳,不禁有些感动,又默默烧了一把纸钱。

    周月沉礼毕,注视着摘星,也不说话。摘星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坟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师妹,好久不见,你终于回来了。你总算没忘了师父的遗言,将剑谱带回来了么?”话还没说完,已经出来十几个紫衣女子持剑将他们两个包围了。

    紫衣女子后走出一个着红衣的女人,大概四十岁模样,虽然上了年纪,但仍风姿绰约,看样子是她们的首领。摘星道:“你可别叫我师妹,师父早就不认你这个徒儿啦。”那女人看了一眼周月沉,说道:“师妹,好歹我们也是同门一场,也不必这么绝情。我问你,此人是你男人吗?”

    周月沉看向摘星。摘星道:“这又关你什么事?莫不是你内心寂寞,见我这兄弟俊俏,又想着据为己有?抢盗之事,你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周月沉听出摘星的声音有些颤抖,知来人定非同小可,因为自己从未见摘星害怕过。

    那女子有些恼怒,喝道:“胡说八道什么!我的本意是若此人是你男人,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还可以饶他一命。现在你既然这么说了,他便活不成。”说完一挥衣袖,命那十几个持剑女子攻了上去。

    落雪出鞘,周月沉将摘星护在身后,应对围上来的敌人。摘星望着周月沉的坚毅的眼神,心中一漾,轻轻对周月沉道:“哥哥,你的伤还没好,别管我啦。兀自杀出个缺口,自己逃命去吧。”周月沉道:“叫我哥哥也没用。我不会丢下你的。”摘星见劝说无果,道:“你千万小心,留住性命。”

    此时其中一个紫衣女挺剑直刺,周月沉无意杀人,便使剑格挡,挑开了来人的剑,随即长剑挺出,刺中那人右肩。这一连招行云流水,一旁的红衣首领见自己的弟子受伤,心下大惊,吩咐道:“你们莫要轻敌,直接摆剑阵。”只见剩余那十几人各自打了个眼色,随即分散开来落位,看上去像是某种阵法。

    周月沉这才看清,除去受伤之人外还有一共十六人,剑阵中共一十四人,剩两人不入阵,仿佛是作候补。那首领说罢便向摘星跃来,欲拿住摘星。周月沉见那人即将抓住摘星手腕,向后翻了个跟头,伸腿一踢,踢在了那人的肩上。那红衣女被踢中,单足点地,在空中翻了个身,稳稳落到地上。

    周月沉刚化解摘星的危机,那十几把长剑又齐齐从四面八方向他攻来。周月沉使剑转了个周天,与来剑一一碰撞,霎那间火花四射。那红衣女子又卷土重来,欺近摘星。摘星见周月沉疲于应付剑阵,心想若他既要破阵,又要保护自己,恐分身乏术,迟早死在自己师父墓前。想毕运用起轻身功夫,跃了剑阵出去。

    那首领见状,便也跃出去追。摘星一口气奔了半里许,那红衣女也追了半里。红衣女道:“师妹,都是一个师傅教的,你又不比我勤奋,你觉得能摆脱我么?”摘星心想是这么个道理,但自己也需为周月沉争取时间,脚下不敢停留,仍发足狂奔。

    周月沉见摘星和那红衣女走远,心中不免担忧,担心摘星被她捉住。但同时不用分心护着摘星,面对对方的攻击反倒从容了起来。周月沉见对方的剑招似曾相识,细细思忖了一番,才觉出她们使的剑招与傅志芳的飞云十二剑法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威力远远不及飞云十二剑,若单打独斗,她们没人能在自己剑下走过三招,奈何她们配合默契,要脱身也实属不易。

    双方斗了约一炷香的功夫,周月沉未愈合的左肩伤有些发作,于是右手的攻击越来越强烈激进。那剑阵也属实精妙,周月沉刚击退一人,另一人又从相同的位置补了上来,被击退的人则去到补进那人的方位,可以说攻击密不透风,找不到破绽。有人似乎发现周月沉左肩有伤,叫了一句:“此贼左手有伤,我们攻他左边。”此时周月沉左肩的疼痛越来越明显,面对不断攻来的剑招渐渐有些支撑不住。

    这时周月沉头顶传来摘星的声音:“弟弟,你右后方第三个的剑有点跟不上她的师姐妹啦,你先解决她。”周月沉抬头一看,只见摘星已经摆脱那红衣女,站在一棵大树上看着下面呢。所谓居高临下,剑阵的破绽尽收摘星眼底。周月沉在面对攻击之时全神贯注,自然发现不了来自身后的破绽。

    经摘星一提醒,周月沉使一招月移花荫,左脚向左探出半步,顺势转了个身,将摘星所指那人刺倒在地。阵外那两人见又一同门受伤,其中一人补进剑阵,另一人则跃上树去追摘星。摘星见有人来追她,瞬间又跳到了另一棵树上,嘴里却不停,说道:“弟弟,这次是左后方第二个!”周月沉得摘星指导,又轻松伤了一人。

    此时剑阵已缺了一人,在周月沉眼里看来全是破绽,轻松刺倒几人,就算是破了剑阵。追摘星那人见姐妹受伤众多,立马放弃追逐,下了树来到幸存的同门身边。周月沉仰头道:“多谢你的提醒,你快下来吧!”摘星得以地笑道:“那是自然,还不叫我一声几……啊!”那声“姐姐”还没出口,摘星便从树上落了下来。周月沉大惊,忙跃起接住摘星,见她后腰插入了一把匕首,已没入身体寸许。

    原来摘星先前为摆脱师姐在竹林中穿梭,灵机一动转身回了师父墓前。这片竹林很大,摘星时常来拜祭师父,非常熟悉这里的地形。而那红衣女虽派人常驻她的师父墓前,吩咐门人若师妹回来立马回报,自己却从未亲自来过师父墓前。这次在竹林追逐师妹,不久便丢了师妹踪迹,还道师妹定是下了山去,仍往山下方向追去。直到师妹的声音在自己身后的山顶传来,才知这丫头诡计多端,是回到了山顶。

    待红衣女追至山顶,已见自己的剑阵落败,门人伤亡惨重,恼羞成怒,从袖间取出一把匕首,向背对着自己的摘星掷去。那把匕首来得很快,摘星没有察觉,便被重伤。

    周月沉接住摘星,见是那红衣女子背后偷袭,怒火中烧,将摘星背在背上,用左手护住,右手持剑,连着向红衣女刺出七剑,招招凌厉,势要取对面那人性命。

    那红衣女也非等闲之辈,从腰间拔出一把软剑,与周月沉斗了起来。周月沉见那女子剑法比之弟子更为精进,但细细观之,虽招式与飞云剑法完全不同,但路数剑诀分明与飞云剑法同根同源。周月沉已于山阴见识过飞云剑法,此刻又与比剑那天不同,自己已被愤怒盖过了理智,出招狠辣,旨在取命。

    不久那红衣女子便败下阵来,瘫软在周月沉面前。

    周月沉挥剑欲刺,摘星却在此刻转醒,虚弱地说道:“弟弟……不要杀她!”周月沉声音微微颤抖,已有了一丝哭腔,说道:“这人卑鄙,暗箭伤你,我如何能饶她?也不知……也不知你能不能活。”

    摘星气若游丝,仍道:“生死有命,她怎么说也是我的师姐,杀了她,师父会怪我的……”

    周月沉仍欲反驳:“可是……”摘星道:“弟弟不听话么?不听话的话又何必背着我,把我放下,任由我自生自灭好了……”

    周月沉见摘星气息越来越弱,忙道:“我依你就是。”接着又对面前的红衣女子说道:“今日饶你一命。你最好好好祈祷摘星没事,否则我必要你偿命。”说罢往那红衣女子身上踢了一脚,自己负了受伤的摘星向山下奔去。

    周月沉抱着摘星狂奔,等到了最近市镇上已是二更天,家家户户都已休息。周月沉感到臂中的摘星气息越来越弱,嘴里还若有若无地说些什么。

    周月沉仔细听她说话,只听摘星似乎在自言自语,说着一些“师父,我很快来见你了”这样的话。突然,摘星道:“弟弟,我看到我师父了,我怕是不能活了。没想到是死在你的身边,我死了以后,你就把我葬在师父的坟边……我累了……先睡一会儿。”

    周月沉道:“摘星,你不要睡……你不是喜欢听我叫你姐姐么,你答应我你不睡,我以后天天唤你姐姐。”摘星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弟弟,可是我真的很困了……”

    周月沉敲开最近的一户商铺的门,里面出来个妇人,骂骂咧咧地说道:“什么时辰了,还不让人睡觉!”周月沉道:“这位大婶,你知道医馆在哪里么?”那妇人道:“这个时辰,医馆也关门了!你往前走两条街,临街第一家就是。”周沉忙道:“多谢大婶!”说完便向医馆的方向奔跑过去。

    待敲开医馆的门,医馆内的郎中非常不耐烦,要赶周月沉走:“你有什么事,明天再来,我还要睡觉呢。”周月沉一怒,挥剑将医馆内一口巨大的石质捣药臼劈开,那郎中顿时吓得不敢说话,忙将周月沉迎入内堂。

    待点上蜡烛,郎中查看了一下摘星的伤势,再为摘星号了号脉说道:“这匕首伤虽伤及筋骨,但你未将匕首拔出,失血不多,倒也不致命。只不过这刀上喂了毒,在下实在无能为力。”

    周月沉怒道:“你是郎中,你怎么会没办法,你快救她,多少钱我都给。”那郎中道:“在下现下只能为她止血,至于解毒,你还得找到投毒者,问他要了解药。不过你得抓紧,天亮之前拿不到解药,这位姑娘的性命恐怕就再也救不活了。”

    周月沉道:“我这就去。烦劳您先为她止血,一定好好照顾她。”郎中点了点头,随即取来工具,割开摘星腰间的衣衫,用金针封住了摘星几个穴道,将匕首拔了出来。

    匕首拔出以后,摘星的伤口喷出一股黑血,周月沉这才看到摘星伤口周围已经发黑。看到那把伤她的匕首,周月沉气不打一处来,愤怒地将匕首从医馆的窗户扔了出去。

    周月沉见摘星血已止住,便出了医馆。可是此地之大,自己初来乍到,自己又何处去寻那红衣女子踪迹?如若返回白天的那座山,且不论那红衣女子不在那,就算那红衣女子还在原地,待周月沉赶到,天也亮了,摘星哪还有命等他回来?想到这里,周月沉不禁坐到地上,落下泪来。